“《屠龍拳法》?”木浴白眉毛輕揚,出聲說道:“從未聽聞。難道世間還有此種拳法?”
按照神州風俗,當你好不容易用自己的獨門絕技將對方幹倒,如果對方詢問你使用的是什麼功法時,都會昂着四十五度的大臉無比冷傲的喊上一句“記住,你是敗在《黑虎掏心》之下”——當然,也有《金雞獨立》、《奪命連環刀》、《黃家十二斷門掌》、《唐家絕戶撩陰腿》之類的功夫。
出來混,主要靠的是一個“名”字。俗話說的好,人的名樹的影,名氣大有好酒喝有好妞泡就連敵人聽到你的大名之後都會嚇得面色慘白連連後退撞倒桌椅和酒櫃——恰好這個時候你的女神或者好基友在旁邊看到,該是多麼威風體面的一件事情啊?
誰不想在江湖之中揚名立萬?誰不想闖出諾大名頭?
名氣大了,賺錢就容易了。隨便接點廣告代言——
“含笑半步癲,白天一片,晚上一片——”
“王二麻子銷魂剪,讓敵人有飛一般的感覺——”
“柳下揮時裝館,我穿的不是衣服,是藝術——”
……
所以,不管是爲了打響名頭的面子還是各種利益的裡子,沒有人會在自己到底使用的是何種絕學這種事情上面撒謊的。
有一套厲害的功法,是一套極其令人驕傲的事情。
譬如木浴白的《止水劍法》,他不會爲他改名叫做《灌水劍法》或者《口水劍法》。因爲那是有來歷有傳承的,神州之人最是念舊,也最講傳承。
所以,木浴白聽到李牧羊自報自己的那套拳法叫做《屠龍拳法》不是立即去質疑他所說話的真實性,而是絞盡腦汁的去想這套拳法的出處在哪裡。
結果沒想到。
“如此威勢驚人的拳法,想來應該不是無名之神功。”木浴白看來對這套拳法非常的感興趣,眼神疑惑的看向李牧羊,說道:“倘若不是新創之拳,以此拳之勢、之力,早就應當名滿神州纔是——木某也算有所見識,卻不識得此拳威名。奇哉,怪哉。”
“天下神功秘法多了,你能全部識得?”李牧羊心中鬆了一口氣。
聽到他說此拳現出龍形,而且詢問此拳和龍族有什麼關係時,李牧羊當真是一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兒了。
倘若自己龍族的身份曝光,怕是整個天都——不,整個神州的強者怕是都欲殺之而後快。那個時候自己死路一條,還連帶着父母妹妹也跟着遭殃。
“言之有理。”木浴白點頭認同。“天下豪強衆多,功法無數,確實不是我一人可以盡數領略的——實爲平生一大憾事。”
他一隻手平託着百里長河,面無表情的看向李牧羊,說道:“不過,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爲境界,實在是可喜可賀。可惜了。”
李牧羊凝神戒備,盯着木浴白說道:“有何可惜之有?我與你無怨無仇,今日之前,從來都不曾見過,你們止水劍館爲什麼要殺我?”
聽到此番質問,木浴白的嘴角總算是浮現一抹笑意,出聲說道:“終究還是少年心性。以前,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喜歡去問一個爲什麼。後來就不問了。世間之事,有幾件是有因有果的?有人要你死,所以我就來殺你。這就是你要的答案?”
聽到這麼一說,李牧羊也覺得自己問的問題實在是愚蠢。
可是,不問心裡又憋氣——沒招誰惹誰的走在這大街之上,突然間就跳出來一羣黑衣人對着你砍砍殺殺要取你性命,這種事情擱誰身上不氣啊?擱僞證不想問一句“爲什麼”啊?
“竟然是被人驅使做槍,實在是可恨又可憐。很小的時候還仰慕止水劍館威名,期盼有朝一日能夠進入劍館學習劍法,卻沒想到,原來止水劍館是這樣的劍館,劍館館主是這樣的館主。無武者之尊嚴,無劍客之風骨,這樣的劍法不學也罷。”李牧羊冷笑出聲。
木浴白輕輕搖頭,說道:“李牧羊,你以爲這般有意羞辱,就能夠讓我怒不可竭?《止水劍法》講究心如止水,劍如流水——心若不靜,劍又如何流暢自如?劍法無國界,武者卻有國界。世間之人,又有幾人是可以擊劍任俠自由不羈?你有多高的位置,就有多大的責任。你現在不懂,但是很快就會懂了。假如你還有以後的話。”
“你知道我是誰?”聽到對方直呼自己的名字,李牧羊心中大驚,瞬間又平靜下來。倘若直到此時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是李牧羊,這天都英雄也實在太讓人失望了。
“李牧羊,這神州雖大,但是天才少年卻如那絕世劍譜,珍之又珍,少之又少,極其罕見——那個遠在星空的李牧羊沒有出現,卻又突然間竄起來一個叫李目的馬伕。這個馬伕會畫畫也就罷了,還有如此高的修爲境界,倘若再猜測不到是你,那我們當真是無目之人了。”木浴白的左手輕輕舉起,一道白色的光芒出現在他的手指之間。“之前只是猜測,後來看到你使出破拳之時,我便知道,他們的猜測是對的。”
在他舉手的時候,風停了、雪休了。以他爲圓心,方圓百丈不見有風雪襲來。
就像是他施展了時間魔法,將周圍的一切全都給定格。
紅袖眼神恐懼,低聲對李牧羊說道:“木浴白被譽爲‘西風劍神’,千萬不要硬接他的劍,據說天都城內,極少有人能夠擋下他一劍之威——你想辦法逃跑。我來斷後。”
李牧羊搖頭,眼神冰冷的盯着身體懸浮在高空之中的木浴白,出聲說道:“我不會逃,也逃不掉。”
“李牧羊,你不能——”
“沒有誰不能死,只是誰都不想死。”李牧羊打斷紅袖的話。“你已經救過我一次,這一次,就讓我擋在你前面吧。”
“我——”紅袖滿臉的感激。
身爲陸家的供奉,或者說是陸家撫養的死士。在陸家對他們下達命令之後,他們就要拼命的去完成任務。包括去死。
她的任務就是保護李牧羊,無論在任務狀態下都要將其完好無損的帶回去。
她確實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可是,李牧羊對待她的態度——就像是真正的朋友那般。
這樣的感情,是紅袖以前不曾體會到的。
“有意思。”木浴白看着李牧羊,笑着說道:“能夠擋我一劍,我不殺你。”
“能夠擋我一拳,我也不殺你。”李牧羊嘴硬地說道。反正喊喊大話又不要錢,他感覺的到,自己最多也就只能再轟出一拳,倘若這一拳沒辦法將面前這個強敵轟死的話,他也確實不用殺死對方了——木浴白不會給他出第二拳的機會。
因爲止水劍館派出來的衆多弟子全都被李牧羊放大招給幹掉了,止水三狂客之一的百里長河也被李牧羊給打得生死未知。
所以,直到此時,木浴白的右手仍然平舉着百里長河的屍體——不,軀體。
也就是說,他只能夠用左手使劍。
左手劍!
手中無劍!
卻又無處不可使劍,無物不可作劍。
ωwш¸тт kΛn¸¢ 〇
李牧羊身體前傾,眼中的紅霧起伏更加激烈,彷彿是一片片血水在眼眶之中沸騰。
心海之中,黑色的晶體瘋狂的旋轉。
他的右手握拳,丹田氣海處的勁氣朝着右手手臂處流竄彙集。
那空谷之中的蔚藍大海,那大海之中的無盡海水,盡數灌入李牧羊握起的右臂之中。
霹靂啪啦——
右拳之上,白色的電光閃爍,一條白色的小龍在手臂之間騰挪跳躍。
……
……
城門之外,宋家老宅。
嘎吱——
一輛全身漆黑的馬車停頓在老宅門口,馬車之後是數十身披重甲頭戴狼頭面具的威猛騎士。
狼騎軍!
這是陸行空鎮守邊疆的時候一手打造的鐵血部隊,狼性兇殘,羣狼可以搏虎。在陸行空的率領下,狼騎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歷經大小陣仗數百場,直到現在仍然保持着成軍建制,在碎龍淵守護國土抵禦外敵侵入。
陸行空脫離部隊之後,只帶了狼騎軍的百名近身侍衛離開。而這百名侍衛便成了護衛陸行空的中堅力量。只要出城,便會貼身跟隨保護。
銷魂鞭羅旭將馬車停穩,率先從馬車上面跳了下來,放下矮凳,掀開布簾恭敬等待。
陸行空放下手裡的書卷,不用踏腳凳,直接就從車轅之上躍了下來。
他看着那緊閉的宋家大門,出聲問道:“可曾投帖?”
“半個時辰前就已經派人投了帖。”侯在旁邊的陸家管事陸意躬聲答道。
“叩門。”陸行空說道。
陸意應了一聲,小跑着去敲響了那朱漆大門的銅首。
嘎吱——
木門被人拉開,露出一個小小的縫隙。
一個傴僂着腰背的老人站在門口,雙手各把着一邊門板。
老人臉上帶着笑意,看着陸行空說道:“國尉大人親臨,蓬蓽生輝。只是老爺恰好這幾日身體不適,所以暫不見客。國尉大人請回吧。”
砰!
木門大力的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