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洛死了?”乍一聽,就連夜明瀾也有微微的驚訝,側身皺了皺眉看着林有,“被誰殺的?”
林有搖搖頭,“那些黑衣人是誰,暫時還沒有查清楚,似乎是君瓴的人。當時容老病重,玄王妃前去探望,玄王不放心,便讓離洛跟在身邊保護玄王妃,他們離開北郡容家之後,一路被黑衣人追殺,在晏城外,離洛爲了保護玄王妃,被黑衣人所殺。”
說到這裡,他的心裡不禁有些唏噓,不可否認的是,當年離洛名聲漸起,和閔揚兩人堪稱莫涼城第一衛,城中有多少人對二人敬羨有加,其中就包括他和段意,他們都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爲他們那樣的人,身手好、輕功好、頭腦好,能得主人的重用。
卻是不想,到了如今,兩人卻落得此般下場,心裡竟沒由來地升起一絲傷感。
“君瓴的人……”夜明瀾不察段意和林有神色有變,垂首輕輕唸叨一聲,“君瓴的人爲何會突然插手這件事?他們不是一向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絕不插手的態度嗎?這玄王夫婦與他們有何怨恨,竟是要下此狠手?”
林有也是一臉疑惑,“眼下只能猜測那些黑衣人可能是君瓴人,可到底是不是君韶的人,倒還不能肯定。王爺,若是此番這些人不是君韶的人,那……”
“那就說明,君瓴內部出亂子了。”夜明瀾冷冷一笑,“畢竟,君韶以前一向是不喜歡多管閒事的,此番竟是有人公然闖入夜朝追殺玄王妃,看來這件事非同小可。”
頓了頓,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挑眉笑道:“不管怎樣,不管那些黑衣人是誰,他們殺了離洛,對我們而言,實在是一件大喜事,離洛死了,就等於夜青玄斷了一隻胳膊!”
說罷,仰頭哈哈大笑。
林有和段意卻笑不出來,兩人相視一眼,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朝着外面走去。
公主府內掀翻了天,溫子然失蹤,不知去向,他的房裡有打鬥過的痕跡,想來想去,如今會闖入公主府強行把人抓走的,也就只有那個人……
“公主!”斂秋一把抱住就要往外衝的夜子衿,焦急道:“公主您不能去,現在我們什麼證據都沒有,去了只會是自投羅網!”
“放手!”夜子衿厲喝一聲,狠狠甩開斂秋,停了停,折身回屋取來夜舜當年御賜的禍水劍,直奔着大門而去。
斂秋衆人攔不住她,又不能強行來硬的,不免有些着急,眼看着她就要出了府去,卻被迎面進門來的那人攔住。
夜青玄神色凝重,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禍水劍,淡淡道:“你要去哪裡?”
“去瀾王府,要人!”
“他會承認嗎?又會把人交給你嗎?”
“認不認、交不交那是他的事,但是人,我必須要去救!”
“然後呢?”夜青玄趁着臉色,不緊不慢地問,問得夜子衿微微一愣,愕然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這麼問的原因。
夜青玄輕輕吐氣,繼續道:“你這麼無憑無據、冒冒失失去要人,且不說他會不會承認溫子然是他抓走的,便是認了,你以爲他會把人交出來的可能有幾成?他既是敢闖入公主府把人帶走,就必然是經過細密策劃的,溫子然落入他手之後,他會怎麼處置怎麼安排,只怕早就已經計劃好了,你此番貿然前去,只怕不是救人,而是自動送上門。”
夜子衿頓然皺眉,“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和溫子然的關係,以及他的身份,還需要別人多說什麼嗎?”夜青玄眸色微冷,想了想,道:“既然他是把溫子然抓走,而並非直接殺了,必然是想要利用溫子然來對付你,越是這種時候,你越是要冷靜下來,如果你自亂陣腳,只會中了他的詭計。”
聞言,夜子衿不由愣了愣,低下頭仔細想了想,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夜明瀾他抓了子然,是想要利用溫意川叛國、子然是叛孽這件事來大做文章?”
不等夜青玄回答,她便狠狠皺了皺眉,“照這麼說來,他一定會把子然交給父皇,甚至滿朝的文武大臣!”
想到這裡,她頓然慌了,連連搖頭,“不行,絕對不能讓他把子然交給父皇,父皇從一開始就想要滅了整個溫家,否則也不會悄悄派出天策衛前往溫家滅門。你成親時,子然以君瓴使臣的身份前來,其實父皇已然動了殺念,只是礙於他的身份,不便動手,這一次若是落入父皇手中,子然必無生還的可能!”
她突然轉過身,一臉惶然地看着夜青玄,“二哥,我求求你,你救救子然,不管要我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夜青玄凝眉,輕聲問道:“你就這麼關心溫子然?”
夜子衿愣了愣,緊緊咬了咬嘴脣,垂首沉聲道:“從一開始,子然就曾不止一次救過我的命,從一開始,就是我欠他的,這一輩子都還不清,我發過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斷不能讓子然死掉,絕不!”
說着,她突然用力握緊雙拳,咬緊牙,神色凌厲堅定。
見之,夜青玄微微勾了勾嘴角,點頭道:“你放心,二哥絕不會讓你失望。”
夜子衿頓覺心裡落下了一塊大石頭,安穩了許多。
夜青玄,他就是有那樣的能耐,讓人可以無條件的信任、依賴。
見夜子衿稍稍放了心,要衝出去要人的勢頭也消了,夜青玄便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禍水劍,淡淡道:“既然明知道他是衝着你來的,那現在你就決不能衝動妄爲,從現在開始,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在公主府好好待着,萬不能給了他可趁之機。”
“二哥,我……”夜子衿有些不放心,若是讓她一直這麼待着什麼都不做,她定會着急死。
夜青玄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從腰間掏出一副帕子大的圖紙交給她,“若你真覺得閒來無事,二哥倒是有一件事交給你去做。”
“這是什麼?”夜子衿打開圖紙一看,只見上面畫了一隻墜子,從不同的角度畫了好幾張,“菩提子?”
夜青玄頷首,“這是五弟傳來的,道是一定要儘快找到這枚菩提子的下落,事關重大,一時半會兒跟你解釋不清,總之,先找到再說。”
夜子衿擰了擰眉,“這東西是不是很重要?”
見夜青玄點頭,她便沉嘆一聲,“二哥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儘快找到。”
聞言,夜青玄便放了心,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轉身正要走,就看到杜暢臉色蒼白,匆匆而來,對着夜青玄和夜子衿行了一禮,卻遲疑着不知道怎麼開口。
“怎麼了?”夜青玄下意識地蹙起俊眉,“發生什麼事了?”
杜暢深吸一口氣,低着頭沉聲道:“統領他……他出事了……”
“離洛?”夜青玄心頭一緊,“說下去。”
“在護送王妃回京的途中,遇到黑衣人的截殺,統領爲了保護王妃,被……被嵇冷玉所殺……”
聞言,夜子衿和斂秋全都大吃一驚,瞪大眼睛看和夜青玄,心知離洛對夜青玄而言的重要性,不僅是左右手、是隨侍,更是他視爲兄弟的人。
夜青玄的臉色如意料中的微微一變,瞬間寒霜初降,冷到極致,目光凌厲如鋒,從杜暢身上緩緩移開,投向北郡的方向。
本以爲他會大發雷霆,又或是追問兇手是誰,卻見他微微眯起眼睛,冷聲道:“繼續說。”
杜暢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低聲道:“王妃一時悲憤交加,以葉影殺了嵇冷玉,隨後容大公子和留在晏城的無門兄弟趕到,黑衣殺手便匆匆撤走了。王妃受了輕傷,適逢晏城大雨,他們在晏城停留了幾日,隨即啓程回京,預計明天天黑之前可以進城……對了,秦鍾舸也已經從樓夙返回,在晏城和王妃他們會合了……”
說到這裡,他的心裡一陣悶堵,所有人都回來了,卻獨獨少了離洛。
夜青玄沉吟不語,許久,他轉過身去,緩緩朝着門外走去,腳步極慢,也極沉,似乎每一步都用了很大的力氣。
幾人站在身後,看着他負手前行的背影,心裡一陣悲痛和酸澀,說不出的壓抑。
好半晌,夜子衿紛紛杜暢道:“你別愣着了,快跟上去保護二哥。”
“是!”杜暢回神,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他們走遠了,斂秋這才忍不住輕聲道:“公主方纔爲什麼沒有追上去?”
夜子衿搖搖頭,神色沉重,“離洛死了,二哥比誰都悲痛,這個時候本宮唯一能爲他做的,就是讓他不用擔心,能安安心心處理自己的事,所以眼下我們要做的,就是儘快查清這枚菩提子的下落。”
說着,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畫紙,心下有些疑惑,夜華修爲什麼要找這枚菩提子?它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琢磨了許久,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她所幸放棄不想了,這些天折騰得有些累了,一直沒有休息好,便在斂秋的攙扶下回了屋歇息,不想這一躺就睡了許久。
等她再睜開眼睛時,天色已經黑漆漆的,斂秋從門外小跑而來,焦急道:“公主,高、高大人來了……”
話未說完,高義同就快步進了門來,對着夜子衿行了一禮,“啓稟公主,聖上請公主入宮一趟。”
夜子衿疑惑地起了身走到門前一看,心下不由一凜,此番竟是葛青和高義同一同前來,只爲“請”她入宮?只怕是沒這麼簡單。
凝眉稍稍想了想,夜子衿頓然一驚,莫不是……溫子然的事情,夜舜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