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全家上下都覺得毛骨悚然,一種恐懼將他們每個人都籠罩了。
那就好像所有人都步入了一張彌天巨網當中,這張陰謀之網的每一個細節,都被設計到了最完美的程度。
甚至大家都感覺到,也許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敵人的預料之內。
“父親,身體要緊啊!”幾個兒子急忙衝上去,攙扶着郭東海離開了內堂。
當天,郭東海由於嚴重的鬱氣攻心而一病不起。
郭家衆子一下子慌亂起來,在郭家最爲難的時刻羣龍無首,那後果可想而知。
他們秘密的請來了費陽城中最好的名醫,甚至將其他城的著名醫師也都找了過來。
老大郭耀陽,老二郭啓明,老三郭望南,老七郭凌峰,均都焦急的等在門外。
許久之後,房門終於被推開,幾人急忙衝上去抓住醫師,詢問郭東海的病情。
可那幾位著名的醫師均都唉聲嘆氣,這種表現,讓郭家衆子的心都是猛然一沉。
老大郭耀陽一把抓住費陽城名醫的雙手,懇求道:“先生,這裡沒有外人,您有話就明講吧,也好讓我們這幾個做兒子的有個心理準備。”
那費陽城名醫無奈的點了點頭,道:“令尊的身體狀況着實令人堪憂,他原本就位於半步吳尊的門檻之上,這個關頭是非常重要的。”
“但從令尊的身體狀況來看,今日來他似乎爲某事所困,以致氣大傷身,脈象紊亂,也許這對於普通人來說,可以通過長時間的調理來恢復。”
“但是……”那名醫搖了搖頭,道:“令尊乃是習武之人,他的經脈已經錯亂了,元氣在體內四處遊走,形成一股聚而不散的鬱氣,除非有武宗境界的高手幫他調理,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後面的話那名醫沒說,但大家心裡都已經有數了。
武者哪裡都可以出問題,唯獨丹田和經脈不行!這兩個地方屬於要害,一旦出了狀況,就相當於走火入魔了。
那名醫的爲難之處,四個兒子也全都體會到了,同時均都面色陰沉的嚇人。
武宗境界的高手才能治癒郭東海?這南方地區,何來武宗高手?怕就是在北方,武宗在一個大型宗門內也屬於地位很高的長老級別了。
他郭家只在蒼林行省地位崇高,可那有什麼用呢?在這裡地位再高也影響不到北方宗門,哪有能力請來武宗?
便在大家愁容不展的時候,那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郭東海披頭散髮的衝了出來。
“父親!”四個兒子同時大驚失色。
但見那郭東海雙目通紅充血,一頭長髮凌亂的披散在身後,狀若瘋子。
他憤怒的對着天空大叫道:“你到底想要什麼!你這個千刀萬剮的畜生!你要我郭東海的財產嗎?我全都給你,現在都是你的了!”
“還是你想要我郭東海的功法武技,你儘管來拿!你敢不敢現身與我郭東海相見!”
“啊啊啊啊!我殺了你,我殺了你這個畜生!”
那郭東海瘋狂的對着天空又踢又打,猛地身體僵持,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那血液在明媚的天空下,噴成了一片紅色的瑰麗血霧,看上去觸目驚心。
“父親!身體要緊啊!”郭耀陽四人眼含熱淚,四人一起上去才勉強制住了瘋瘋癲癲的郭東海。
一口鮮血吐出,那郭東海染着紅血的嘴角,虛弱的動彈了兩下:“讓……讓白先生來……見我……”
話音落罷,郭東海腦袋一歪,便昏了過去。
郭耀陽四人如萬刀刮心,先是三個親兄弟命喪黃泉,現在又是家裡的頂樑柱倒下了。
一時間,郭家彷彿走到了崩潰的邊緣,就像是那隨風而去的落葉,只能聽天由命。
然而,當郭耀陽四人將自己的父親安頓好,閉門而出之後,那躺在牀上的郭東海突然睜開了雙眼,眼睛裡閃過一抹奇異的精芒。
緊接着,他藏在袖子裡的左手緩緩的探了出來,將那汗水淋漓的掌心攤開,裡面赫然有一個被攥皺了的紙團。
半天之前,郭東海在內堂面觀三子遺體,猛地悲從中來,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就在大家七手八腳攙扶郭東海的時候,白先生不動聲色的,趁機往那郭東海的手裡塞了一個紙團。
半天之後,幾個來自各個城池的名醫,均都圍繞在郭東海的病牀之前。
那郭東海突然睜開了雙目,幾個名醫頓時感到驚奇無比。
郭東海沉聲道:“幾位先生,郭某有一事相求,還請各位大力配合……”
如此,纔有了剛纔的一幕。
咚咚!
半個時辰之後,房門敲響。
“進……”郭東海虛弱的聲音響起。
房門被推開,那白先生邁步而入,先是將房門關閉鎖死,而後纔來到牀前。
那郭東海攤開紙團,對白先生道:“先生,您這兩個字,我已經照做了,現在能否告訴我理由?”
那紙團被攤開,其上赫然寫着兩個字:裝病。
白先生一邊沉吟着,一邊在房間裡渡着步子,道:“家主,我有些話想要對您說,但在此之前,請您先聽我兩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立刻帶着全家老小遠走高飛,離開這是非之地。”
“第二個選擇,留下來,和那神秘人抗爭到底。”
白先生扭頭望向郭東海,道:“如果您選擇第一條路,那麼我的話,也就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
“我郭東海豈是貪生怕死之輩!”郭東海沉聲喝道:“我孫郭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三個兒子也被其害死,此仇不報,枉爲人!”
“嗯,那好。”白先生點了點頭,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您有些無法接受,那麼,我來換個方式向您表述吧。”
那白先生道:“就先前的慣例來說,神秘人每次送給我們的信封裡,都會有兩封信,一封看得懂,一封看不懂。”
“沒錯。”郭東海點頭。
白先生繼續道:“但這一次有所不同,他們只送來了一封看的懂的信,而看不懂的信,則是在四公子屍體的手裡,也就是說,神秘人早就料到了這一幕。”
“四爺是追隨那將信封交給乞丐的人而去的,正常來說,乞丐手裡的信也應該是兩封,就算是隻有一封,也應該是我們能夠看懂的,對吧?”
“沒錯。”郭東海再度點頭,那封信顯然是給郭家的,如果是看不懂的信,那給郭家的意義何在?
想到這裡,郭東海已經開始出冷汗了。
白先生道:“所以說,神秘人其實已經知道了,我們將附近的乞丐全部調換了,想要知道這件事兒,其實並不太難。”
“難的是,在知道乞丐被調換之後,能夠立刻佈局,引誘四公子出去,而且確定四公子一定會死,也確定四公子的屍體將會被我們給搬運回來。”
“您記得嗎?幾乎是在四公子追蹤神秘人的時候,下一封信就到了,這封信直接點名讓我們去蒼石嶺找人。”
郭東海的雙拳攥的死死的。
白先生道:“這麼看來,敵人是早有預謀的,他們絕對不是突然得到了乞丐被調換的消息。”
“現在,我們手裡依然有兩封信,一封看得懂,一封看不懂,剛剛好。”
那郭東海咬牙切齒的說道:“白先生的意思是說,我郭家有內鬼!”
白先生道:“這種話我不敢講,但您心裡應該有數,我想說的是,我並不認爲有什麼人,真的具備神機妙算,預測未來的能力,那麼,也就只有內鬼這一種可能性了。”
“這內鬼可以是我們郭府裡的任何人。”
“但先生的心裡,其實已經有人選了對嗎?”郭東海沉聲問道。
白先生面色平穩,一幅成竹在胸的樣子,他道:“家主,我有一事不明。”
“先生儘管說。”郭東海道。
白先生道:“一般來說,家族的家業應該傳承給什麼樣的對象人選?”
郭東海一愣,道:“自然是傳授給家主的兒子,多數情況下是傳授給長子,如果長子有意外,則由次子繼承。”
白先生點了點頭,道:“那麼敢問,家主共有幾個孫兒?”
郭東海道:“唯有小華一孫……”
說到這裡,郭東海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先生並沒有點明,但郭東海不傻,他立刻就想通了。
你郭東海死了之後,家族給誰?按照道理來說肯定是給老大郭耀陽的,但七個兒子裡面,唯有郭凌峰給郭東海生了一個孫子!
也就是說,在任何人看來,郭凌峰的地位都大大的提升了,甚至已經威脅到了老大郭耀陽,即便郭東海本人都沒這麼想,可別人是一定會這麼認爲的。
再有,正像郭東海自己親口所說的一樣,家族產業,肯定是傳承給自己的兒子纔對啊。
如果說,郭東海的產業給了郭耀陽,那麼以後郭耀陽也要將家主之位讓人的時候,他該讓給誰?讓給他自己的兒子?但他並沒有兒子。
難道,讓給郭東海唯一的孫子郭華?誰會願意將家主之位讓給一個外人呢?
那麼,站在郭耀陽的角度上,他會怎麼想呢?
結果只有兩個,一個最有可能的結果是,郭東海直接將家主之位傳給老七郭凌峰,第二個是傳給他郭耀陽。
但無論是哪一個,郭耀陽的狀況都是很不利的,最大的不利因素就是郭家唯一的孫子,郭華!
此時的郭東海,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那郭東海厲聲道:“爲什麼是現在!如果真的是老大在搞鬼,爲什麼他會選擇現在這個時期,而不是等我年邁之後?”
“現在的我可是老當益壯,他現在跟我作對,是很不明智的!”
的確,如果郭耀陽想要篡位的話,那爲什麼不等郭東海老眼昏花的時候呢?那時候豈不是更容易瞞天過海?
白先生嘆了口氣,道:“敢問家主,一個半步武尊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