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工作時忙時閒，同學的聚會時疏時密，而兩人的距離，仍然一如往昔，忽遠忽近。
這天楊帆從客戶那裡出來，心情有些煩悶。
他們公司剛剛贏了一個系統集成的標，他負責和客戶協商實施的細節，卻在某個細節功能有了分歧。
標書的要求比較含糊，而他們公司的投標方案因爲本公司產品在這方面不是強項，所以也是輕輕帶過，沒有詳細描述。
楊帆當然知道銷售人員的立場，在投標方案裡肯定是有美化的成分，但是公司內部審覈也很嚴格，也不能夠隨便就把沒有吹成萬能。每每碰到這種情況，他們實施人員常常也要費些脣舌，甚至要在電腦上演示，和客戶詳細解釋產品的各種功能，糾正各種理解上的偏差。
這次客戶要求的功能只是一個很小的錦上添花的功能，偏偏就是HG的產品方案裡沒有的，但是通常別的客戶因爲看中HG方案的其他重要功能，權衡取捨，也不會非要不可，費點勁多操作幾步就是了。
但是這個客戶卻不是，不依不饒，任憑楊帆怎麼解釋，在這點上堅決不讓步，鬧到最後，氣氛都有些不好了。
楊帆本着客戶關係至上，終是沒有再堅持，最後也只好答應儘量幫他想辦法，先把氣氛緩一緩再說。但是從客戶那裡出來，卻是一肚子火，更加煩惱第二天怎麼再去跟他們洽談。
天已黑沉，楊帆沿着長堤走了一陣，感到飢腸轆轆，心想找個地方先吃飯吧。累了一天，他也不想吃快餐草草打發自己的胃，於是走進一家環境雅緻的餐廳坐下。服務員過來殷勤問道：“先生幾位？”
楊帆心念一動，一邊跟服務員說：“兩位。”一邊拿出手機，熟練地撥號。
趙穎湄坐在電腦前，把方案書最後再看一遍，然後附在郵件上，點擊發送，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爲這個方案，她已經忙了一個多星期了，連週末都沒有休息。現在好不容易完成了，把它交給項目組長審覈後就可以輕鬆幾天了。趙穎湄想起媽媽打電話來說老爸最近的氣喘病又犯了，想着要不要休幾天假回家一趟。
她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晚上七點多了，終於覺得肚子有點餓，於是收拾東西下樓準備吃點東西就回公寓休息了。纔出電梯，手機就響了，拿出來一看，原來是楊帆。
“趙穎湄，在哪？吃飯沒？”
呵，肯定是同學又有飯局了。趙穎湄趕緊說：“還沒呢，你在哪？”
“我在長堤，過來吧。”說罷報了個餐廳的名字。
趙穎湄趕緊打車趕過去，進去一看，只看見楊帆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他懶懶地靠在椅背上，一付很疲倦的樣子。
她走過去，問道：“就你一個？他們呢？”
“沒別人啊，你約了誰？”
“我沒有啊，還以爲是同學聚餐。”就他們倆跑那麼老遠幹嗎，他的公司不也在天河嗎，害她打了幾十塊錢的車，外加浪費大半個小時在路上等紅燈。
趙穎湄拉開椅子坐下，問他：“幹嘛這麼好，請我吃飯？”
楊帆一撇嘴，說道：“誰說要請你吃飯。”
“啊，這麼老遠把我叫過來，不請我吃飯幹嘛？”
“我才從客戶那裡出來，想着反正你也沒地方吃飯，不就搭夥嘛，爲什麼要我請你。”
我跑那麼老遠跟你搭夥！趙穎湄心裡想着是自己犯賤，人家一個電話就顛顛跑來了，活該自討沒趣。
楊帆看見她臉沉了下來，馬上又笑着說：“不要這麼小氣嘛，好好好，我請你。不過有一個條件，我在客戶那遇難題了，你幫忙參詳一下。”
哼，趙穎湄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喝水不理他。他們兩家公司的產品和服務都有一定的重疊交叉，他說不定也真的能在她這裡找到方案。
他繼續說：“網管方面的啦，你的專長。就是客戶要求一個小功能，偏是我們產品沒有辦法實現，可是客戶又不依不饒，不肯放棄這方面的功能。”他也不管趙穎湄是不是在聽，呱啦呱啦地描述客戶的要求。
趙穎湄聽完了，撇撇嘴：“簡單啦，你找J公司不就完了，他們的東西正符合要求。”
他嘆了一口氣，說：“要能這樣我也不煩了。你知道我們跟J公司是競爭對手，基本沒有合作的可能啦。何況他們是一整套的系統，也不能單拆這個功能出來。”
趙穎湄想了想，忽然想起她剛纔做到那個方案，有一個下包供應商剛好有一個小軟件可以彌補這方面的功能。於是就說：“解決方案不是沒有啦，但是……不止這麼一頓飯啊。”
楊帆一聽趙穎湄又要敲詐他，一臉不情願地說：“您開個價。”
“唔……我要吃阿一鮑魚燕窩套餐。”哈，她垂涎已久。
“嗤，不說拉倒。”說着他自顧自吃飯，忽然又轉到別的話題去了，結果一直到結賬他都沒有再提。
咦，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遇到問題，趙穎湄倒是被他吊起胃口來了，一頓飯都在想要不要算了，就告訴他吧。
出了餐館，被江風一吹，整個人頓時精神了起來。雖然已經是深秋，但天氣還不是很冷，江邊也還有很多人在散步。
楊帆也沒有說要回去，於是兩個人就沿着長堤慢慢地走着，也不說話。
走着走着，趙穎湄終於忍不住了，說：“你找上海啓龍軟件就行了。”
楊帆側頭看着她，笑得痞痞的。
趙穎湄咽不下這口氣，拿起手提包打他：“小氣鬼！”
楊帆連連後退，躲閃她的攻擊，忽然踩上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那東西汪汪地對他叫了起來，楊帆嚇了一條，猛地跳開好幾步，纔看清原來是一條小獅子狗。那獅子狗一副好鬥的樣子，又不敢上前，只是遠遠地對着楊帆吠，楊帆也俯身衝着它學汪汪狗叫。
狗的主人趕緊過來把獅子狗抱走，而趙穎湄已經笑得伏在欄杆上動不了。
楊帆拿着一根樹枝過來拍她的頭：“笑什麼笑！”
趙穎湄還在那喘氣，一邊擦眼淚一邊說：“你怎麼不踩上一條狼狗，看你還敢不敢對着它吠。”
楊帆忽然把頭湊上來汪汪幾聲，把趙穎湄嚇了一跳，於是又拿提包拍他。這回他倒是不躲了，雙手插袋，站在那裡看着她微笑。
天啊，趙穎湄的心猛地怦怦跳了起來，趕緊深呼吸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前走，楊帆也不緊不慢地跟着，沒有說話，氣氛一下子又曖昧起來。
趙穎湄看着江邊一對對或依偎，或牽手的情侶，心裡在想，在別人眼裡，她和楊帆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呢？
啊，她又在做夢了。
走到地鐵口，他停在那裡，說：“不送你了，下次再請你吃飯。”
呵，彬彬有禮。
趙穎湄也只好揚手說再見，走進地鐵站。
楊帆看着趙穎湄的背影消失在地鐵站內，卻沒有立即離開，竟有些怔怔的。自己剛纔行爲言語沒有逾越吧，不會招她誤會了吧，唉，都是自己不好，卻又總是控制不住，一直提醒自己保持同學的情誼就好，可是心情鬱悶想找人傾訴時，總是第一個想起她，連周啓明都退居二位了。
她人是很好啊，聰明能幹，善解人意。可惜啊，如果人再高一點，鼻子挺一點，臉尖一點，再小鳥依人一點就好了，他也不用糾結了。他夢中那個人的模樣，他已不止一次在腦海裡描繪，可惜，不知什麼時候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