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宋家村的馬車裡,耳朵裡不時傳來宋文祥和石頭玩耍的聲音,一旁的香菱一臉豔羨的看着宋家父子,香菱的年紀並不大,說起來也就和她三妹宋蓮差不多年紀,只是早早就被家裡人賣掉了,到了沈蘭手裡的時候,沈蘭當時也沒地方安置,就把她暫時留在了食味軒,這麼一來就當成了個小夥計使了,這次要不是雁娘把沈蘭得罪狠了,沈蘭還想不到用到她。
對於香菱,沈蘭的印象裡,只覺得這個孩子很勤勞,跟她家二妹宋梅有得一拼,平時也不會很多話,只要是鋪子裡大人吩咐的事情,都會手腳麻利地去做,沒事的時候也不會想着玩,而是拿了掃把將後院打掃乾淨,或者偶爾也會去前面把鋪子門口掃一遍,再或者是幫鋪子裡其他人縫縫補補洗洗,總之就是沒有個停歇,倒是不像個孩子。
雖然年紀和沈蓮差不多,可是做事卻完全不一樣,所以在食味軒裡,其實香菱還是很吃香的,上至徐掌櫃,下到趙元無一不與她交好,她勤快是一方面,會做人才是最重要的,之前因爲有雁娘在身邊,沈蘭還沒有動心要用她,如今倒是有些動心了,雖說這孩子已經不小了,但是這孩子有心眼,比一般的這個年紀的孩子穩重聰明多了,留在身邊倒也能用上幾年。
一路上沈蘭想着心思,不知不覺馬車就進了宋家村,沈長海直接將馬車駛到了宋家門前,馬車停好了,宋文祥率先抱着兒子下了車,隨後香菱也機靈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然後站在馬車門前,等到沈蘭要下車的時候,立馬伸手去扶沈蘭,沈蘭就着她的手慢慢下了馬車,下馬車後並沒有鬆開,而是扶着她跟着宋文祥的身後朝宋家走去。
“爹、娘,我跟蘭娘和石頭給你們拜年了。”還沒進屋。宋文祥就大着嗓門喊道。剛喊完就見宋文瑞拿了一小掛鞭炮和一根香從屋裡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道:“大哥。怎麼這麼晚纔回來,你昨兒去哪裡了,爹孃去找你回來團圓,都沒看到人。”
說着就走到了門外。將手裡的鞭炮點燃了朝外面扔了出去,當然他並沒有使壞朝馬車丟過去。而是朝着馬車相反的方向丟了,只是看到沈蘭的時候並沒有叫人而已,沈蘭也沒在意,扶着香菱默默跟進了屋。
屋裡宋娟正準備倒糖水。雖然宋文祥的大嗓門已經通知了大家,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可是宋娟看到沈蘭後。臉上的神色很自然一頓,然後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倒糖水。
“昨兒去哪裡了?我們一大家子等着你吃團圓飯。你倒好跑得不見人影,你眼裡還有沒有我和你爹了?”宋王氏繫着圍裙從竈間跑了出來,張嘴就對着宋文祥一頓罵,在看到他懷裡的石頭和身後的沈蘭的時候,更是伸了手指着沈蘭質問道:“這個小彪子怎麼在這裡,還有你手裡抱的野種是怎麼回事?你個沒出息的東西,怪不得昨天找不到人,竟然巴巴地去找這個臭彪子了,你不知道這個彪子是怎麼忤逆你爹孃的啊?你眼裡還有沒有我和你爹了,你個不孝子……”
原本一臉高興進門的宋文祥被自家老孃罵得臉黑了又沉,沉了又黑,倒是她身後得沈蘭一臉看好戲的模樣,扶着香菱冷眼看着這一幕,雖然大過年的被宋王氏這麼罵,心裡非常的憤怒了,可是她並沒有做什麼動作,她就是要讓宋文祥看清楚了,就算她沈蘭忍了,他爹孃也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讓他親耳聽他娘罵他兒子是野種,讓他親眼目睹他爹孃是怎麼對待她這個媳婦的。
“娘,這大過年的,我和蘭娘帶了石頭回來給你們拜年,你怎麼張口就罵,再說蘭娘是我娘子,石頭是我兒子,我不跟他們一起回來,跟誰一起回來?蘭娘又沒做什麼,你就別罵她了,以後她會好好孝順你和我爹的。”說完回頭去看沈蘭,然後朝她使了個眼色纔開口道:“是不,蘭娘?”
沈蘭根本沒有參合的意思,雖然看到了宋文祥的眼色,卻沒有心去幫他,於是很豬隊友的直接漠視了他的暗示,緩緩開口道:“既然不歡迎我們母子倆,那我們就回去了,你慢慢跟你爹孃解釋,我和石頭就先回去了,香菱,去把大公子抱過來,我們回去。”
“是,太太。”香菱立馬鬆開沈蘭的手,走到宋文祥身邊一板一眼地開口道:“大爺,公子還小受不得驚嚇,不如讓奴抱了回去,太太身子也不舒暢,還是先回去歇息歇息吧。”
宋文祥可謂是裡外不是人了,自個兒親孃沒討好成,還被自家娘子背後插刀,這感覺是在太他美的鬱悶了,回過頭去死死盯着沈蘭,卻無法從她慘白的臉上看到一絲的妥協或者是忍讓,原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自己的小妻子早早就變了,如果說以前的沈蘭是朵嬌弱花兒,那麼現在的她就是棵樹,不管是風吹還是雨打,都將毅然挺立在那裡,背脊挺得直直的,哪怕折斷了也不會彎曲,此刻宋文祥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
“要滾就快點滾,老孃不稀罕你個小彪子給老孃拜年,你個賤人不是有本事麼?有本事還踏進我家的門幹啥?滾,給老孃滾出去。”宋王氏沒好氣地吼道,完全沒有發現兒子和沈蘭之間詭異的氣氛,一心只想將沈蘭這個禍害給趕走,卻不知自己傷了兒子的心,再怎麼樣宋昭巖都是宋文祥的親生子,而且還是長子,卻被她罵作野種,更不要說她此刻潑婦一樣對着沈蘭了。
屋裡宋娟倒好了水,還沒來得及端過來,就見自家老孃出來罵人了,於是默默站在一旁等着看沈蘭的笑話,此刻見自家老孃罵得興起,心裡還暗暗得意呢。自家大哥回來,這女人還不得乖乖低下頭被自家孃親欺辱。
“宋文祥,可不是我不守承諾,既然你娘讓我們母子滾,我們也不會留這裡污了你家的地是不?今兒你也不用去袁家集了,就留這裡好好孝順你爹孃吧,眼看着你也留不了幾天。畢竟你爹孃也不容易。你就好好留在他們身邊儘儘孝道,我和石頭倒是沒什麼緊要的,也就用不到你關照了。”沈蘭語氣平淡地開口。那華麗的意思就是讓宋文祥不要再去找她了,另外被宋王氏嚇了一跳的石頭,也在宋文祥懷裡扭動着身子,朝自己孃親方向伸手求安慰的模樣。弄得宋文祥有些顧此失彼。
見宋文祥不肯講孩子交給香菱,沈蘭咬牙忍着痛楚。走到宋文祥跟前,朝石頭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然後伸出手對石頭道:“乖,來娘這裡。”
石頭頓時咧嘴就笑了。雙手慌忙朝沈蘭伸過去,嘴裡喊着:“娘,抱。抱。”
“蘭娘,別任性了。那是我娘,你就不能忍一忍?”宋文祥雖然意識到娘子變了,卻不願意相信沈蘭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她早已經不是他在家時的沈蘭了,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女子了,所以現在的沈蘭顯然是要讓他失望了。
沈蘭根本懶得理他,直接就要去他懷裡抱石頭,可是宋文祥也不肯把石頭交給她,不自覺地就抱緊了懷裡的石頭,這麼一來沈蘭自然就奪不過來石頭,一時兩個人就有些僵持不下了。
“宋文祥,你這個孬種,這樣的媳婦要着做什麼?你今天不休了她,就給我打她一頓,把她打服了,否則你就不是我宋家的兒子,被一個女人牽着鼻子走,算什麼男人?”宋如海恨鐵不成鋼地從屋裡走了出來,氣恨地衝宋文祥喝道。
聞言沈蘭一愣,不自覺地將視線轉向了宋文祥,不確定這個男人會不會動手,這可不是她那個時代,男人打媳婦會被鄙視,這個時代男人打女人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啊,宋文祥如果真的跟她動手,按照她現在的勢態只能被動捱揍了,難道必須暴露自己空間的事情麼?
之前忍了很多,就是不想空間暴露,難道今天真的要暴露了麼?
“蘭娘,給娘認錯,不要逼我動手。”宋文祥心裡還是希望沈蘭能聽話,如果只是他們兩個人的話,他不介意沈蘭任性撒嬌,可是當着自己父母和兄弟姐妹的面前,他不能低頭,所以只能是沈蘭低頭。
“你要打我?”沈蘭語氣一變,整個人的氣場完全變了,看着宋文祥的眼神愈發冷冽了起來。
宋文祥下意識的心虛了,就在他還沒想好怎麼辦的時候,他爹就搶先一步,一巴掌甩了過去,沈蘭一下子就摔了出去,頭重重磕在了桌子角上,然後只覺得一股熱流從頭上涌了出來,整個人暈暈的。
“蘭娘!”
“太太!”
“娘,娘……”最後是石頭帶着哭音的呼喊,沈蘭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還不等她自己站起來,就被人一把抱了起來,然後就看到宋文祥一臉驚慌的神情,望着這樣的宋文祥,她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帶着諷刺和挑釁的笑,這一刻她心如死灰。
“宋文祥,你敢出這個大門,以後就不要再回來了,我宋如海沒有你這個兒子。”身後是宋如海暴跳如雷的吼聲,宋文祥的身體明顯頓了一下,踏出的腳步也遲疑了,沈蘭嘴角的笑容愈發拉得開了。
宋文祥抱着沈蘭轉過身,一臉悲痛地望着自己的父親,語氣裡帶着一絲疲憊地開口:“爹,蘭娘被你打傷了,你還想怎麼樣?她是我娘子,是我孩子的娘,難道你要我看着她去死?”
“沒出息的狗東西,當初要曉得你是這樣的狗東西,你娘生下來的時候就該塞進尿盆裡溺死算了,何必到了現在受這份氣,常言道養兒無益,都是那白眼睛的狼,娶了媳婦什麼都忘了,爲了這麼個不值錢的玩意,你也敢跟你爹我叫板,你個忤逆的東西,看我不打死你……”還不等說完,宋如海就衝到門後面,拿了扁擔就要去抽宋文祥,宋文祥手裡抱着沈蘭,他自己挨幾下自然是不怕的,可是想到自家娘子此刻不光身子弱,剛剛還被自家爹一巴掌甩桌子上磕破了頭,哪裡敢由着自家爹的性子來,忙抱着沈蘭就往外面逃,後面香菱也抱了石頭跑了出來。
眼見兒子抱着沈蘭逃了,氣得宋如海拿着扁擔就追了出去,屋裡宋王氏一臉的幸災樂禍,叫那個賤人忤逆她,今天自家老頭子總算給自己出了口惡氣,只是想到兒子護着那個賤婦,她心裡又不舒服了起來,頓時衝着一旁傻站着的宋娟吼道:“傻站着幹啥,還不快去幫你爹,一個個都是吃乾飯的,也不曉得幫你們爹攔着那個忤逆子,我也不曉得作了什麼孽,養了這麼一羣討債鬼。”
屋外宋文祥抱着自己娘子就死命跑,生怕被自家爹追上了,打他這個皮糙肉厚的倒不打緊,可是要是打到他娘子那就不好了,畢竟娘子可是已經受傷了,另一邊沈長海也看到了主子被人抱着衝了出來,剛要迎上去就見主子公公拿了扁擔追了出來,忙上前一站就擋住了宋如海的去路。
“讓開,不讓開信不信老子連你都打?”被擋住了去路,宋如海惡狠狠地衝沈長海吼道。
“長海哥,主子受傷了,我們趕快上馬車載了主子去找大夫。”跟着出門的香菱心急地開口,沈長海聞言立馬讓開了身子,朝着馬車跑過去,香菱也不落後,跑過去匆忙爬上馬車,抱着哭鬧不停的小主子坐穩了,才讓沈長海趕車,沈長海立馬甩了鞭子驅動馬車,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宋氏父子。
“把主子給我。”沈長海一邊趕馬車一邊衝宋文祥喊道。
聽到聲音,宋文祥不自覺地就停了腳步,然後回頭去看,結果就被宋如海一扁擔打在背上,硬生生忍了下來,並且停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