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動了動,起身要走,卻又停下腳步,突然轉過身來,用惡毒的語氣說道:“你這人嘴巴這樣毒,就算去了京城,只怕也快活不了幾天,我一個小丫鬟,你要怎樣便怎樣,可京裡的那些人,憑你一個侍妾的身份,可是得罪不起的,到時要是淪落到砍頭的地步,我一定會去看的!”
既然軟的不行,那她也不必裝了。
說到底,銀杏跟木月嵐都是一樣的人。說的不好聽,就是人格分裂。
木香呵呵一笑,“這麼說,我還得多謝你提醒,砍頭是嗎?那你也得好好活着,否則咋能等到我砍頭的那一天呢,對不對?”
“會的,我一定會等到的,”銀杏衣袖一揮,轉身便進屋去了。
衣袖飄過,一股子香風也同時飄過。
木香臉上的笑容一凝,忽然發現身子不能動,僵硬的跟木頭樁子似的。
銀杏去而復返,她看了眼吳青他休息的方向,稍稍挑高了聲音,“姑娘,你喊嗎?是還有話要跟我說嗎?”
木香身子僵着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銀杏越走越近,最後,竟坐到了她身邊,摟着木香的肩。從後面看,似乎兩人很好一樣。
銀杏笑得意,得意的太過了之後,表情都有點像女巫了。
“剛纔不是很能說嗎?不是底氣很足嗎?現在怎麼不說了,再說幾句給我聽聽哪,”銀杏陰笑着,從袖裡拿出一把小刀。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幾乎是貼着木香耳朵說的,所以吳青他們聽見的可能性不大。
木香拼盡全力,想攥緊拳頭,可她撒的究竟是什麼藥,居然能控制人的行動,卻又保持頭腦清醒。
好東西,絕對是好東西。不行,她一定得把這藥的配方搞來。
銀杏攥着小刀,抵到木香腹部,壓低了聲音,跟她說:“我有一個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我家小姐,她也不知道,你就快要死了,告訴你也無防……”
除了她們二人,誰也不清楚銀杏在木香耳邊,究竟說了什麼。
木香神色倒是很淡定,銀杏就有點癲狂了,像是入了魔道的狂。她握着小刀,一點一點的刺入木香的腹部。
兩人摟的很親密,不管從哪個角落看,都像是在說悄悄話。
吳青一直注意着這邊的動靜,嚴忠去守外面了,大飛睡的跟死豬一樣,何安抱着木朗,睡的也沉。
除了他,還有一個人也一直醒着,一直密切關注着她倆的一舉一動——木月嵐!
某些時候,受傷或者不作爲,不是真的輸了,也不是認慫了。
挫折也是一種磨練,對於木香來說,如果此次的受傷,可以換來些別的東西,也不錯。
刀子割在皮肉上,先是涼之後,就剩疼了。
銀杏得意極了,握着刀柄的手,都在微微顫接抖,她一抖,刀子好像在皮肉之間翻攪一樣,更疼了。
可是……突然銀杏的刀子停住,不能再前進一分。她懵然擡頭,臉上再沒了半分笑容,不敢置信的盯着木香。
這怎麼可能,中了殭屍散的人,十二個時辰之內都動彈不得,她如何能解?
木香攥着她的手,將已插入腹部的刀子,慢慢的拔了出來。
“奇怪嗎?爲什麼我還能動?”
“你!”銀杏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我不過是在你散毒時,閉了氣息,沒有吸入太多,短暫的毒性發作之後,又多虧你對我下刀子,有了疼痛的刺激,這才得以解開。”
“不對,你究竟是誰?普通人不可能解的開殭屍散,”銀杏失聲尖叫。
這一叫,把衆人都驚醒了,除了大飛跟木朗。
吳青奔過來,走到近前,看見木香攥在手裡的刀尖,剛要動手將銀杏拎起來,卻被木香阻止了,“不必你們出手,都退到一邊去!”
吳青沒有離開,也沒有再上前。
他看見刀尖上有血,主子受傷了,傷在哪?傷有多重?吳青不敢往下想了,只恨自己的大意,竟讓近在咫尺的人得了手,太疏忽了。
想到銀杏是誰的人,他嚯的將利箭似的目光定在木月嵐身上。
木月嵐沒看清木香跟銀杏之間的動作,也不清楚銀杏是否傷到木香了。但當吳青殺人似的目光看過來時,她害怕了。
銀杏手裡的刀子,徹底從她手裡掉落,落在木香手上。
木香冷笑,“我究竟是怎麼解開的,這一點你無須知道,但有一點,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殭屍散我會替你改良改進,做無色無味,既可以是米分末,撒到空中,也可以到時再以高價賣出去,你說我這個點子好不好?”
銀杏像看鬼似的看她。這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只想着賺錢,是腦子有病,還是故意的?
“你……你想怎麼樣?” 銀杏不確定她究竟想怎樣,不陰不陽的語氣,弄的她心裡也沒了底。
木香笑,“你想殺我,還問我想怎樣,不如咱們找你的主子過來談一談,問問她想怎樣纔對!”
她猛的將銀杏拖起來,給吳青打了個眼色,讓他進去把木月嵐帶進來。
破廟內的場面,直到這一刻,才真正的顯露出來。
溫榮三人護在木月嵐身前,擋着吳青,“你想做什麼?”
“哼,她的婢女大半夜的不睡覺,偷偷摸摸的要殺人,你還敢問我想做什麼,我只說一遍,讓開!”吳青語氣毫不客氣。從一開始,他就不待見木月嵐,此時更是對她恨之入骨。
木月嵐身子直往溫榮後面縮,就是不出去,弱弱的爭辯,“她不睡覺,要去殺人,怎能怪我,又不是我讓她去殺的,或許……她就是因爲白天的事情,心生恨意,纔想要報復的,你們都抓住她了,還來找我做什麼!”
木月嵐被吳青眼中的殺意嚇到,自然不肯走出來。
吳青怒聲道:“此事由不得你!”
眼見兩方人馬就要刀劍相見,何安急匆匆的爬起來勸架,“有話好好說,別動刀子,大晚上的,要是傷了人命,怪嚇人的,有啥話也等天亮再說,都消消火!”
“你閉嘴,她都受傷了,你覺得是小事嗎?”吳青沒有在外人面前,稱呼木香爲主子。還不到稱呼的時候,這是木香昨兒特意交待的。
“啥,受傷了,哪受傷了,傷哪了,”何安嚇壞了,也不勸架了,奔到木香跟前,把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瞧了一遍,當看見木香腹部有暗紅的印記,他炸毛了。
“啊!”何安一聲驚叫,把大飛那頭死豬也驚醒了,“咋搞的,大晚上的不睡覺,吵吵架個啥!”
沒人理他……
何安衝到木月嵐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就罵,“你這瘋女人腦袋進水了嗎?深更半夜的,叫人刺殺她,你知道她是誰嗎?我告訴你,她要是傷了一根頭髮絲,你就算有一百條命,你也陪不起!”
何安吼的太用力,口水跟灑水槍似的,噴的到處都是。
溫榮嘴角抽抽的用袖子抹了把臉,“這位小哥,我們家小姐都說了,是銀杏那丫頭鬼迷心竅,想去報復,不關我們家小姐的事。”
木月嵐自覺剛纔的懼怕失態了,於是理了下頭髮,站了出來,底氣十足的辯解道:“我一直在這兒睡着,她雖是我的婢女,可我也不能把她栓着看着,隨時隨地都看着吧,銀杏,你自己說,是我叫你去的,還是你自己想報復。”
銀杏看着木月嵐的眼睛,像看塗了劇毒的毒藥似的,嚇的她趕忙移開了眼,低下頭,隨後重重的點頭,“是,是我想報復,跟我家小姐沒關係!”
說完,她突然抓木香的手,握住那刀,深深的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木香沒有攔着,也沒有使力。
銀杏這丫頭,本性惡毒,連殭屍散這種東西都會制,留着她,只能是個隱患,還不如儘早除去。
銀杏倒下的時候,只看了兩個人,木月嵐跟溫榮。
木月嵐見她自盡,嚇的尖叫一聲,便躲到了溫榮身後,再不敢看她。
而溫榮,在看着銀杏瀕臨死亡時,眼神裡有幾分憐憫。對,就是憐憫,除此之外,再無一分,多餘的情緒。
銀杏嘴角掛上悽慘的笑,彌留之跡又看了溫榮最後一眼,這一眼飽含的東西太多,木月嵐看懂了,因爲銀杏的事,她最清楚。
木香面無表情的看着某些人自導自演的一幕,不喜不怒,“木月嵐,我今天不動你,今兒你可以平平安安的從這裡走出去,不是怕你,也不是怕你們木家,而是因爲……我還有很多好東西,等着給你看!”
死不是最殘忍的結束方式,恰恰相反,對於有些人,死對他們來說太便宜了,生不如死的活着,纔是最令他們懼怕的事。
木月嵐看清她眼裡幽暗的光,清冷的夜光就在她身後,襯着那一地的白雪,這女子的氣場比這冰天雪地還要冷,隱含的殺意,更是令人驚懼。
但是想到自己是木家二小姐,木月嵐殘存的一點理智還是又自己長腿跑回來了。
“你憑什麼動我,就算你是赫連大哥的侍妾,那又如何,一個小小的侍妾,真以爲自己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嗎?等皇上冊封了襄王妃,你覺得你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說到冊封,木月嵐信心蹭蹭的加滿了,自信又高傲的立在那。
木香在聽到侍妾一詞時,強忍着沒讓自己笑出來。她很好奇,若是讓赫連晟聽到這話,不曉得他是怎樣的反應。嗯,她很期待,赫連晟知道的的後果。
不過,那個老皇帝急詔赫連晟回去,就是爲了給他相親?不是吧!有必要搞的那麼狗血嗎?
木月嵐見木香皺着眉,還以爲她是害怕了,“你現在知道怕,還不算晚,還有機會。”
“哦?是嗎,有啥機會?”
嚴忠已經進來將銀杏的屍體搬走了,也不知埋在那,至少不會讓她暴屍荒野就是了。
大飛見沒什麼大事,又回去睡覺了。彩雲趴在被褥裡,倒是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什麼,可她知道外面發生了大事。
何安站在木香跟前,急的圍着她轉來轉去,想給她包紮,可又無從下手。
一想到回京之後,主子發現木香受傷時的表情,他嚇的腿肚子都在哆嗦。唉!要是有個神仙妙藥就好了。
木香並不在意腹部的傷,即使此刻她感覺傷口還在流血,也毫不在意,又沒戳到腸子,有什麼可在意的。
她現在更關心的是,木月嵐話裡話外的意思,難道赫連晟選妃,還有別的內幕不成?
木月嵐自信一笑,“告訴你也無防,皇上有意把九公主,賜婚給襄王,想不到吧,連公主都非他不嫁,又有皇上做媒,你覺着此時還有迴旋的餘地嗎?”
木香纔沒傻到順着她的話,往下捋,“那你呢,還是說,你放棄了?”
她可沒忘,銀杏活着的時候,曾囂張的說過,木月嵐便是將來的襄王妃。現在她又說皇上要把九公主嫁給赫連晟,夠亂的啊!
木月嵐面色有些不自然,“那是婢女胡說的,我可沒說過,即便是我說了,側妃也是王府裡的人,也沒錯,誰能跟公主爭呢,我是沒有資格,你也沒有,你連邊都夠不着!”
“呵呵,是呢,我連邊都夠不着,回頭等我到了京,一定跟襄王殿下說清楚,既然他有公主做正妃,又有你做側妃,那我這個鄉下來的野丫頭,看來只有回家種田的份了,”木香說的很有哀怨的味道。說完,還對着天望了望,努力營造出一份怨婦的情境來。
“你是種田的?”木月嵐驚愕的嘴巴都閉不上。本以爲這丫頭出身寒微,撐死了不過是個小商人家的閨女。壓根沒有把她往莊稼人上面想,種田的……那可是最下等的人哪!
何安還沒想到給她治傷的辦法呢,就聽見她說要回家種田的話,頓時急了,“別聽這個瘋女人瞎說,我家主子纔不會娶什麼公主,也不會娶她這個醜八怪,主子不願意的事,誰來說都沒用,你說你,板上釘釘的事,你瞎想什麼呢,趕快進去上藥,可別失血過多,暈了,也別害我被主子暴揍。”
吳青這時也想到她身上的傷,也說道:“你先進去上藥,我這裡有傷藥,讓彩雲給你仔細包紮好了,別讓主子看了心疼。”
他遞給木香一個小白瓷瓶子,是他們暗衛常備的藥。
木香低頭看了看腹部,“哎呀,棉襖破了,真是糟踐東西,這新襖子我才穿幾天,劃這麼大個洞,想補也補不上了。”
吳青跟何安一塊默了,傷不管,卻管起衣服來了,你是覺着衣服比身體重要嗎?摳門也不帶這樣的。
何安把木香連推帶拉的,送到彩雲跟前,吩咐彩雲一定要仔細看着她家大姐上藥,別馬虎了。
彩雲瞅見木香腹上的暗紅色,嚇的從牀上跳起來,小臉都嚇白了,“姐,你咋傷了,誰幹的?”
“一點小傷,無礙,你睡吧,我自個兒上藥,”木香一臉無所謂的脫了鞋,坐在板牀上。又把外面的大棉襖脫了,只穿着裡衣。
“什麼叫小傷,都流那麼多血了,那能是小傷,你快躺下,我給你上藥包一下,哎呀,你別亂動,”彩雲硬是把她按躺下了。
這一夜,木香也沒睡多久。板牀太小,睡不下他們三個。
彩雲掀開她的衣服,瞪着那團血污,小手抖的厲害,“這……這好像很嚴重啊,傷口還在往外滲血,要不讓何安燒些熱水,我給你清洗一下。”
“要水是嗎?我們現在就燒,小彩雲,一定得給你姐把傷口弄好了,知道嗎?”何安不放心,一直就守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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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青也聽見了,急忙出去捧了些雪,裝進罐子裡,架在火上,添了大柴,燒熱水。
彩雲頭一次看見她傷的這樣重,眼淚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見熱水還沒燒好,便把被子給她蓋着,免得凍着了。
“是不是今天跟着咱們的那人傷的你,”彩雲抽抽噎噎的問她,“早知道她們沒安好心,咱就不該跟他們同路,竟然敢害你,真該千刀萬剮!”
木香笑着抹掉她的眼淚,“我沒事,真的就一點小傷,沒有捅多深,就是傷到一些皮肉,止了血,就能好。”
刀子捅在腹部,除非捅到腸子,或者扎到脾肺,否則不會致命。
大火燒着熱水,很快就滾開了。
何安低着頭,將罐子放在板牀邊上,然後又低着頭退了出去。
有了熱水,清理傷口上的淤血便要容易多了。
暗紅色的凝血清理了之後,傷口的樣子才完全顯露出來。
有半寸長,半寸深,一按還往外流血。吳青給的藥米分撒上之後,倒是不流血了。
“姐,我給你包上,要是疼的話,你就吱一聲,我動作放輕些,”彩雲嘴脣都快咬爛了。
木香輕嗯了聲,之後便沒了聲音。等到彩雲全部弄好之後,她已經睡熟了。
何安不放心她們,站在外面,問道:“小彩雲,怎麼樣了,傷口都處理好了嗎?”
彩雲穿上棉襖,輕手輕腳的爬下牀板,走到外面,食指放在嘴邊,“噓,我姐睡着了,都別吵她,讓她多睡會,昨晚她也沒睡好,現在是真的困了。”
何安點點頭,沒說什麼,吳青招呼他倆到另一個地方坐。
破廟地方夠大,多升幾個土堆,也就是了。
木月嵐坐着溫榮跟另外兩人身邊,腦子裡一直回想着木香說的那句:鄉下野丫頭,還要回去種田。
這句話,像是一句魔咒,攪的木月嵐心神不安。
彩雲他們坐下之後,木月嵐又把目光投向何安,“我,我想再問問,那個……她真的只是個村姑,只是個種田的?就跟我們家的佃戶一樣?”
何安回給她一個白眼珠子,“是不是種田的,跟你有啥關係,木二小姐,不該你問的,最好別瞎問,知道的越多,可不是好事。”
彩雲納悶的轉頭看何安,不解的問:“種田不好嗎?”
何安愣了下,笑了,“好,怎麼能不好,沒有種田的,咱們豈不是都要餓死了,別聽人瞎說。”
彩雲小大人樣的點點頭,“我沒聽人瞎說,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們,噯,還有吃的嗎?反正坐着也無聊,要是能有山芋或者玉米啥的烤着吃,該有多好。”
吳青笑着從懷裡掏出一袋瓜子,“山芋什麼的沒有,就一袋瓜子,總能把你的嘴巴堵上了吧!”
“能,當然能了,小青子,你真會藏東西,我咋都沒瞧見你有裝瓜子,你啥時候裝的,不會從家裡出來,就一直帶着了吧!”
吳青滿頭黑線,“吃你的瓜子,別吵着你姐睡覺。”
“哦,對啊,差點把這茬給忘了,”彩雲俏皮的吐了下舌頭,隨後瞪着木月嵐,“你也別講話,別吵着我姐睡覺,還有,我還沒問你,我姐身上的傷,是不是你弄的!”
木月嵐趕緊撇清,“不是,是我身邊的丫頭,不是都被你們殺了……”
“閉嘴!”吳青冷眼瞪她,“你話太多了!”
“不說就不說,是她問的,她不問,我還不想說呢,”木月嵐氣壞了。
一個兩個都當她好欺負,想罵就罵,想訓就訓,木家的名號到哪不是響噹噹的,唯獨到了赫連晟跟前,狗屁都不是。
凌晨的時候,時間最難熬了。
彩雲跟何安分完了瓜子,就開始犯困。後來靠着吳青,又睡着了。
吳青將她抱起來,送到木香牀邊,湊合着給她挪了個位置,蓋上被子。
最後,看了眼熟睡的姐弟三個,輕抿了下脣,轉身離去了。
次日清晨,當東邊第一道陽光照進破廟時,衆人早已收拾妥當。
還是昨天的行禮,還是昨天的那些人,只少了一個銀杏。
兩方人馬,都知道銀杏是怎麼沒的,誰也沒提,只當隊伍中從沒有過這個人。
下了幾天的雪,終於迎來晴天。
天一晴,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就算還是那麼的冷,但情緒高漲。
中午的時候,隨便買了些吃食,備上乾糧,便又繼續趕路。
他們走的快,木月嵐的馬車在後面追的辛苦。後來,木月嵐嫌兩個雜役趕車技術不好,索性把他們兩人丟在半路,讓他們自行回府。
並叫溫榮丟了馬,坐到馬車上。
習武的人,跟馬打交道最多,趕車的技術自然比那兩個雜役要強。
要不是換了他,木月嵐死也趕不上木香他們的馬車。
一天之內,緊趕慢趕的,竟在天還未黑時,便快到京城了。
畢竟是一國之都,繁榮肯定是有的,人氣也肯定是有的。
還沒進到京城的大門,在城外就已街市林立,很多兩層的建築,分散在城外,儼然是一座城外城。
除了商戶跟一些平民居屋,城外還有不少豪門宅院,甚至還有幾位親王,皇子的別院,也建在城外。
何安似乎聞到家鄉的味道,邊趕車,邊感慨的笑嚷,“終於到京城了,我一定要睡個三天三夜不起來,待在暖和的被窩裡,死也不起來。”
彩雲扒着車簾,新奇的看着街市上的風情,笑道:“你要不起來,死睡上三天,估計我們就得給你收屍去了。”
“去,小丫頭,跟着你姐,都學壞了!”
“我纔沒學壞,是你跟着你家主子學了,噯,前面站着的人,咋那麼像你家主子,我姐夫。”
“是嗎?咋可能是我主子,他應該不曉得我們現在回來纔對,”何安睜大了眼,朝前看去,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還真是我家爺!”
“我就說是嘛,你還不信,”彩雲興奮的一掌拍在他肩膀上,急忙縮回去,跟木香彙報去了。
豈料,木香在聽到赫連晟等在城門口時,表情淡淡的,只輕輕哦了聲,再沒別的話。
何安心道,壞了,主子這回有麻煩了,今晚會不會獨守空房了呢?
木月嵐的人也看見了,一個侍衛打馬到車窗前稟報,“小姐,襄王殿下來了,就在前面。”
“什麼?殿下來了?在哪?”木月嵐情緒激動,一把掀開車簾子,直勾勾的往前方瞧。
因爲離的遠,赫連晟的身影並不清晰,但木月嵐還是一眼就認出,那人的的確確是赫連晟。
“真的是他,他真的來了,哎呀,我的頭髮,我的衣服!”
木月嵐像個蛇精病一樣,在狹小的車廂裡扭個不停,一會擔心衣服亂了,一會擔心髮髻沒弄好。
直到這會,她才恍然意識到,銀杏那丫頭不在,若是她在的話,一定能給她梳個漂亮的髮髻。
她激動的快坐不住了,卻沒有想過,人家有可能不是來找她的。
溫榮神情有些落寞,鞭子也揮的沒了勁。
赫連晟坐在馬上,身披玄色蟒紋袍,長髮有些凌亂,卻平添幾邪肆與張狂。
坐騎仍是閃電,那匹小耳朵白馬,此刻跟主子一樣,一動不動的盯着何安趕着的馬車。
另還有四人也騎在馬上,安靜的立在他身後。
誰都看的出,這幾人等的時間不短了,外衣上都已結了一層冰霧。
吳青跟嚴忠跳下馬,奔到近前,單膝跪下,“主子!屬下覆命!”
赫連晟也下了馬,面容冷俊,“都起來吧,路上有沒有遇到麻煩?”
“這……”吳青不知該怎麼說,嚴忠也是。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們吞吞吐吐的,莫非……”赫連晟心中一驚,衝到車簾前掀開簾子,當看見她們姐弟三個平安無事的坐在馬車裡時,不禁鬆了口氣。
木香對上他的視線,雖然才分開兩日,但是不知爲何,心還是很不舒服。
赫連晟對她伸出手,“下來,跟我騎馬!”
木香沒動,彩雲卻激動壞了,“姐,快去啊,跟姐夫騎馬去。”
彩雲見她不動,硬是推着,把她推了出去。
赫連晟攬着她的腰,將她抱起來,走向閃電。
“拜見王妃!”同赫連晟一起來的幾人,齊齊跪下,語氣恭敬,不亞於對待赫連晟的態度。
“這是幹嘛!”木香撅着小嘴,心裡憋屈的很,誰教這傢伙把她丟在半路,就是爲了回來相親呢!雖說不是他願意的,可還是很過份。
“小丫頭,兩日不見,脾氣又漲了,你是本王的王妃,他們給你見禮,理所應當,你還要問幹嘛?”赫連晟只當她在路上累了,心情不好。
走到閃電身邊,他先將木香放到馬鞍上。動作弧度大了些,木香皺了下眉,有些難受的捂着肚子。
昨晚上了藥,包紮過後,已經好很多。
可是今兒的趕路趕的太快了,傷口好像被顛簸的,又裂開了,反反覆覆的扯動傷口,是最傷人的。
赫連晟坐在她身後時,發現她臉色有些不對,“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血腥味很容易分辯,赫連晟稍一靠近她,就聞見了,“你受傷了,傷在哪裡?”他伸手就要探入她衣服下去摸。
木香打掉他的手,有些慌亂,“哎呀,你別亂摸,先回去,沒有傷,只是……”
她難以啓齒,傷在腹部。要是赫連續晟在這裡執意要看,豈不是要掀她衣服?可是赫連晟好像理解錯了,以爲她是來了月信。
“回府之後好好歇着,我已讓廚子熬了些湯,是你喜歡喝的雞湯,”赫連晟用披風將她裹起來,裹的嚴嚴實實,兩個人搞的好像連體嬰似的。
“殿下!”木月嵐奔到白馬跟前,一臉驚喜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自動忽略掉被他抱在懷裡的女子,對,忽略掉就好了,只當她不存在。
赫連晟微微詫異,“你是誰?”隨後又問吳青,“她一路跟着你們回來的?”
“是,在路上遇見的,”吳青如實答。
赫連晟收回目光,眸色淡淡的,說出一句差點叫木月嵐吐血的話,“以後不準跟陌生人同路!”
“殿下……我是木家的二小姐,我叫木月嵐,您……您應該知道,路上耽擱了,沒能及時趕回來,殿下……”木月嵐喚的這一聲殿下,那叫一個嬌,一個媚,還低垂着眼睫,做出一副含羞帶騷的樣。
可是再一擡頭,人呢?
何安甩着鞭子,跟上前面的主子,走路木月嵐身邊的時候,譏笑道:“二小姐,光有表演,沒人看,這樣可不好,別說我沒提醒你,若是讓主子知道,她受傷了,還是拜你家婢女所賜,你這小命可真就危險了,好自爲之吧!”
彩雲在後頭,從她身邊移過時,衝她扮了個鬼臉。木朗也學着姐姐的樣,衝她扮鬼臉。
吳青跟嚴忠在走過她身邊時,對她投去憐憫的眼神。大飛就更直接,乾脆抹了下脖子,以示你完蛋了,小命不保了。
“喂,你們太過份了,敢這麼對於我,你們等着!”木月嵐咆哮着道,引來路過的人異樣的眼神。
她自覺失態了,急忙好好站着,拂了下衣袖,“走吧,咱們回府給老太爺拜年。”
此次,她之所以不在京中過年,還不是爲了木家商行的事,在外面耽擱了,纔沒有回來。
赫連晟的襄王府在京城內,最南面,跟兩個皇子的府邸緊鄰,其中有一家,是唐墨的。
太子府也在這附近,竟跟襄王府面對面。
這一點,木香死也沒想到,居然對太子住面對面,她怎麼感覺哪裡不對呢!
電視劇裡,不都說,太子住皇宮裡,寢宮富麗堂皇,僅此於皇帝嗎?
可是爲啥她站在太子府門口,再回頭看看,襄王府的匾額,有種遠親不如近鄰的奇異感覺。
他們回到襄王府門前時,老管家已經帶着府裡所有人,站在府門口迎接。
雖稱所有人,但細數一下,加上兩個年紀稍長的婆娘,也纔不過十個人。
“奴才等見過王妃,歡迎王妃娘娘回府,”老管家頂着一頭花白的頭髮,帶着人趴跪在地上。
“見過王妃!”
木朗跟彩雲一下馬車,看見此等陣仗,嚇了一跳。
兩人靠到木香身後,彩雲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催促木香,“姐,你快讓他們起來吧,地上很涼呢!”
赫連晟並不作聲,只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
木香拉着他倆的手,微笑着對老管家說道:“都起來吧,以後在府內,不必拘禮!”
“謝王妃,”康伯帶着人站了起來。
同時,他們也好奇的打量,這位王妃到底是何樣的人。
主子只傳話回來,說成親了。
聽了這一消息,可把他們這羣老奴才樂壞了。
一直以爲,他們都擔心主子哪裡不對勁,府中連個年輕小丫鬟都沒有,如今主子終於肯成親了,不管對像是誰,不管是美是醜,他們都高興。
何安走過來給他們介紹,“這個老頭我們都叫他康伯,這兩個臭小子,是府裡的雜役,打掃屋子,清理院子這些活,以後都交給他倆幹。”
“見過王妃,我叫小五子,他叫栓子,您要有吩咐只管跟我們說,小的一定給您辦妥妥的,”一個瘦小男娃站在木香面前,滿臉燦爛笑容的自我介紹。
這兩人長相都很普通,要說有特點,就屬說話的小五子,臉上有顆大黑痣。至於栓子,老實木納的很,只會衝她傻呵呵的笑。
何安又指着其餘的幾個人,“這兩個阿婆,是府裡的廚子,在王府裡做了好些年了,我跟王爺都是吃他們做的飯長大的,就做菜沒您做的好吃。”
何安是實話實說,沒恭維她的意思。
會做飯的人,多了去了,可真正能把飯做的好吃又能賺錢的,恐怕就只有木香了。
那兩個中年婦人,謙卑着走過來,“王妃娘娘,奴婢姓陳,您叫我陳媽子就好了,”說着,又拽過另一個婦人,“她是啞婆,不會說話,殿下可憐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就收留了她在府裡的廚房幹活,洗洗菜,添把柴火什麼的。”
啞婆是真的不會說話,但眼神很柔和,也很慈愛,尤其是在看見木朗時,喜歡的不行,一直盯着他笑,把木朗笑的心裡有些發毛。
除了他們五個,還有另外幾人,年紀都不大。
有負責養馬的,有負責守門的,還個兩個侍弄園子的。
他們介紹完了,木香拉過彩雲跟木朗,“這是我弟弟妹妹,爹孃不在了,他倆自小便跟着我長大,以後住在一起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有一個爹,跟沒有一樣,還不如沒有,反正他們三個跟孤兒也差不多。
一衆僕人似乎都沒想到,新王妃竟這般和善,一點架子都沒有,太親切了。
赫連晟看他們說的很投緣,也微笑着走過去,攬着木香的肩,“都進去說吧,別總在門口站着。”
“對對對,都進去,老奴這一高興,腦子就犯暈,都忘了讓您進府,王妃別在意,”康伯老臉都紅了,急着跟她道歉。
木香隨着赫連晟進府,不在意的搖搖頭,“無防,日後都是一家人,客套的話還是別說了,你們也別總王妃王妃的叫,聽着怪彆扭的,要不叫我名字吧!”
“呃,這個不敢,主僕有別,哪能直呼名字呢,萬萬不可,”康伯一臉的惶恐。
何安道:“那就叫夫人,叫起來順口,也不生份,夫人,您看行嗎?”
彩雲被他搞笑的語氣逗樂了,捂着嘴偷樂。
木香點了下頭,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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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一段,有的親,可能看的不過癮,但如果輕煙告訴妞們,到九十七萬字左右,輕煙把月嵐小渣送給木香虐?好不好呢?
所以說,我們急不得,虐渣,可不是一把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