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大院
楊氏翹着二郎腿坐在堂屋裡,一個新來的老實婆子端來了兩杯茶,一杯給她,一杯放在她身旁的男人跟前。
那男人穿着一件草綠色的綢褂子,留着兩撇鬍須,估摸着有五十多歲了,正坐着過手翻看着賬本。
楊氏懶散的擺了下手,讓那老實婆子下去,自個兒端起茶,對男人說叨,“老爺,喝口茶再看……”
鬍鬚男人皺着眉,倆眼一直沒離開過賬面,只是應了一句,“嗯,夫……哎,你自個兒喝……”
那老實婆子收起茶托出去了,回過還瞧了堂屋裡的倆人一眼,她心裡嘀咕着,嘿,還真像老張嫂子說的那樣,這村長家還真怪,把老婆孩子不叫媳婦兒閨女,非得喊着夫人女兒,把自個兒這村長不當回事,非得喊着叫老爺……
楊氏瞧着那婆子走了,不滿的看着自個兒的男人,“我說老郭,都這麼些日子了,你這叫口咋老喊不順溜哩,這話說的結結巴巴的,可叫別人聽了笑話!”
郭村長沒在意,一手指着賬面一條一條的過,楊氏說的啥也沒聽進去,只是點頭應着,“嗯,嗯……”
“還有啊,前兒荷花要你去咱家那作坊裡留出倆空位子,你給安排了沒有?”
“嗯,嗯……”
“今兒楚家那倆小子就要來咱家了,你尋思好咋和那小子說了麼?”
“嗯,嗯……”
“哎,我說你到底聽沒聽見啊!”
“嗯,嗯……”
楊氏看着他,一把抽過桌上的賬本,合起來扔到一旁,“哎。我說你還不知道我在說啥,一個勁兒的應什麼哩!”
郭村長見着賬本被撬,擡眼看着楊氏,“哎呦,你這是幹啥呀,我這纔剛看了一半麼。”
楊氏橫了他一眼,戳指着桌上的賬本子,“看了一半咋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賬有啥好看的,有啥比咱閨女的親事兒重要啊。”
郭村長說叨着。“哎,這事兒不是一直叫那媒婆子留意着呢麼。”
楊氏哼了一聲,“那些甜嘴婆子倒是說了十幾戶人家。可你看看他們都是些啥人麼,一個個的遊手好懶……哎,說起這事兒我就來氣,咱家閨女託了這麼久沒找婆家,可是都賴你。”
郭村長不明白了。攤開倆手,“這這這,這又關我啥事啊?”
楊氏說着,“哼,要不是你早先非得找個倒插門的女婿,那咱家閨女早就進了楚家門了……哎。我就不明白了,楚戈這娃子我們打小看着他長大,知根知底的。和咱閨女又處的好,你說你非得……”
郭村長聽了楊氏這麼說,窺着她一眼心裡埋怨着,誰叫你肚子不爭氣哩,過門這十來年的。只給她生了這麼一個閨女,那他不得尋思着找個兒來養老麼。
可他雖這麼想着。嘴上卻只得說些好聽的,哄着楊氏消消火,畢竟這楊氏比他少了十幾來歲,這三十好幾了,身段還是風流的很,郭老爺當然寵着慣着了,家裡邊的事大多也是聽楊氏的,這不老話說的麼,老夫少妻,處的歡情,寵的受氣。
郭村長笑叨了幾句,最後說着,“……其實我也知道楚戈這小子不錯,那是真的不錯,可是、可現在人家不也娶了媳婦兒了麼,咱荷花沒戲了。”
楊氏看着他,“這有沒有戲不是你我說了算的,那得是楚戈說着纔有用,再說了,若是楚戈鐵了心了要咱家閨女,那一個陳家村來的外鄉戶算個啥麼。”
郭村長有些不認同的說叨,“你這話說的沒啥道理麼,我可是聽說了,這楚戈和他媳婦兒處的不錯,早先他倆還一道趕鎮子,我見着倆人好得很哩……”
楊氏擺了下手打斷他,“行了行了,你知道個啥,趕緊去作坊裡看看那些夥計有沒有偷懶,順過給瞅瞅作坊裡有沒有空缺兒……”
郭村長知道說啥楊氏都聽不進去了,只得嘆了口氣,說叨一聲就起身了,“哎,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就是了……”
楊氏拿過賬本翻了幾頁,“哎,對了,一會兒你到咱家附近那小藥鋪裡給我帶帖藥粉回來,啊?”
郭村長回頭看着她,“咋了,你哪不舒服了?”
楊氏頭也沒擡,說叨着,“沒啥,你給我帶來就是了,記着,要安神的那種,最好是那種一喝就睡下的。”
郭村長聽了一笑,說着半句又愣住了,“啥啊,還一喝就睡下,你這說的,都快趕上蒙汗……哎,不對啊,你要這個幹啥呀。”
楊氏把賬本合上,起身走到他跟前,把賬本塞給他,完了也沒說啥,只是笑着,“這你就別管了,反正又不給你用,我晚上睡不着自個兒喝成麼,……得了,我去看看咱閨女打扮的咋樣了。”
郭村長瞧着楊氏的背影,“哎呦,還晚上睡不着自個兒喝哩,這一沾枕頭就睡的人兒還真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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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飯後,楚戈和楚福就收拾着要上路了,這茬他們要去上陽村,反正也不遠着,楚戈就沒和季老六去借車,說着要和楚福走過去就是了。
楚戈幫着秀娘想把下午要用的柴劈了,楚福先在外頭等着,沈氏見了也出去,邊窺着眼竈間邊和楚福說叨,“老大,一會去了上陽村,你就想方設法的把楚戈哄進你郭叔家裡,知道不?”
楚福看着沈氏,想想木木應了一聲,“哎,知道了娘。”
沈氏搗了他胳膊一下,“不管咋地,你都得叫他和你荷花妹子見上一面。”
楚福直杵在門口,只有應着,“嗯,知道了娘。”
沈氏指着他說了,“我可告訴你啊,這是你自個兒的事兒,你要是能當上個工頭啥的,咱又可以搬回上陽村住着了,知道不?”
楚福還是一句話,“知道了娘。”
沈氏說着還笑上了,“哎,老大你看着,興許這回兒沒那小婆子在場,這荷花丫頭就能把你兄弟的魂給勾、哦不,給喚着回來,我這左看右看啊,都覺着那陳家村的小婆子比不上人荷花丫頭……”
她這還沒說完,忽的聽到一聲兒笑,這秀娘說着就和楚戈出來了,“婆婆大哥,你們在嘮啥,這誰比不上誰啊。”
沈氏瞧見秀娘出來了,撇撇嘴巴頭轉到一邊,“嘖,又沒人和她嘮叨,搭啥腔啊。”
秀娘依着笑笑,不理會她,對着楚戈說叨,“楚戈,你趕緊和大哥去吧,別一會兒耽誤了時辰回來。”
楚戈“嗯”了一下,和沈氏說了一句,“娘,我們走了。”
楚福也說了一聲,邁開腳了還是和秀娘說叨了句,“那啥,弟妹,那娟兒懷着娃困勁兒,現在還睡着,一會兒醒了,你能不能……”
秀娘笑了下,“大哥我留着飯了,你放心和楚戈去吧。”
楚福聽着一頓,忽的有些愧疚的看着秀娘,“弟、弟妹,謝謝了哈,那娟兒……”
沈氏瞧了眼兒楚福,擺着手的喊着他們上路,“行了行了,老大你別磨嘰了,別忘了自個兒的事,趕緊走!”
兄弟倆被沈氏推了幾下,他們本想再說叨些啥的,可見了沈氏這樣,沒法子只得往村口走去了。
秀娘和沈氏站在門口看着他們,兩人也沒有想着回去,秀娘知道沈氏還有話要和自個兒說,要不早一扭老腰進院子裡去了。
沈氏窺着眼兒秀娘,心裡納悶,這小婆子聽了楚戈要去上陽村,還是要去荷花丫頭家裡,那她咋不着急上火哩,還不攔着楚戈。
她尋思着轉過身兒,對秀娘說叨着,“哎,別說我沒告訴你啊,這楚戈這茬是要去郭家尋活計,郭家就是……”
秀娘嘴角翹翹,說着,“婆婆,我知道,這郭家就是荷花的家麼,楚戈去找荷花妹子,這事兒還是我叫着他去的。”
沈氏聽了一愣,合着這小婆子知道啊,那她咋還叫楚戈去呢,難不成她是知道啥了?
她想了會,盯着秀娘,“你說這茬是你喊着二小子去的,那你是尋思着要他幹啥去啊?”
秀娘淡淡一笑,“婆婆,楚戈早先不說了麼,要找荷花妹子說叨說叨啊,你咋忘的這快哩。”
沈氏瞪着眼兒,“那你說楚戈要找荷花丫頭說叨啥,你們見天待着一塊,你少說你不知道。”
秀娘見楚戈和楚福下了前面路坡了,回身就進了院子,說叨着,“婆婆,外頭起風了,咱回院兒裡嘮叨。”
沈氏想着追到她後頭,“哎,你這小婆子,給我說叨清楚在走。”
秀娘把圍腰解開搭到椅子上,見了小香兒說叨着,“香兒,你去堂屋看看,要是大嫂醒了就喊我一聲。”
這文氏要是醒了,她就不用一直架着柴禾,在竈上溫着稀粥了。
小香兒本不想去的,可這是秀娘說的,她只能應了一聲往堂屋走去。
秀娘瞧着沈氏沉着臉,只得笑笑說着,“婆婆,那你早先叫楚戈去找荷花妹子幹啥?可別是啥不好的事兒吧?”
沈氏忽的啞了口,這秀娘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她還不知道咋說了,“啥、啥不好的事兒啊,我就叫他和他哥找活計去了,你難不成想叫他窩在家裡一輩子麼!”
秀娘瞧着她,哼哼笑了下,撂下一句話就進了竈間,“窩在哪都成,只要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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