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瞧着秀娘又給她甩臉子了,氣的她“吭哧吭哧”的直叨叨。
楚老爹在院裡閒的很,就窩在籬笆圈裡看家雞兒,瞅瞅哪隻雞跑的歡情,瞧瞧哪隻雞懶性坐窩,這好像成了他每日必做的事了。
他聽了沈氏的唸叨,一手揹着身後,一手拿着煙桿子,回過身嘬着菸嘴,“哎,他娘,你又嘚啵啥哩?”
沈氏走過來,指着那竈裡,“哎,老頭子,你說這老二家的可真是臭不要臉……”
楚老爹“嘖”了一聲,“他娘,你咋說話呢,啥叫臭不要臉啊!”
沈氏撇了撇嘴,說着,“哎,你剛剛是沒聽見她咋說的,她說要二小子一輩子窩在她身邊,那不就尋思着要把他拴在褲腰帶子上麼,這可不就是不要臉麼!”
楚老爹抽吧口咽,吐了吐嘴裡的菸葉沫子,“哎你啊,這是人家小兩口的事,那楚戈願意不就成了,你瞎操心啥麼。”
沈氏橫了他一眼,“這二小子是我娃,我咋不能管哩,這早先老大家的我就沒把把關,你看現在都成啥樣了,那可都快爬到我頭上來了……”
楚老爹說叨着,“那這事你怪誰哩,不還是你一手造出來的麼?”
文氏咬着牙指着楚老爹,和他又吵吵上了“你這老嘴子,還說閒話噁心我啊,早先那老大的親事你不是喊着好麼,你這會……”
小香兒剛纔聽着秀娘說的,去堂屋裡找文氏,她走到門邊上,“大、大嫂……大嫂……”
楚老爹和沈氏嘮叨的來氣了,聽着小香兒的叫喚,不耐煩的說着,“香丫頭。別喊了,推開門進去把她給我提溜起來,這都啥時候了,老大家的還賴牀!”
秀娘聽着院裡又鬧騰上了,在竈裡不免嘆了口氣,好麼,以前她是嫌家裡就四個人太冷清了,現在倒好,見天的吵吵叨叨的。
再着了,這楚老爹興許氣糊塗了。小香兒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片子,她咋能把一個大人給提溜起來哩,更何況還是個懷了娃的婆子。
她走出竈間。看着小香兒呆呆的杵在門口,那小臉糾結着,那是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秀娘瞧着笑了笑,小聲喚了她一句,擺擺手讓她進去看看文氏。
本來這時候也確實不早了。這要是擱着平時,文氏聞到飯香早出來了。
沈氏瞧着“嘖”的說叨,“你個老嘴子幹啥哩,這老大家的懷着我孫子,叫她多睡會兒咋了!”
楚老爹抿着嘴,“啥咋了。你沒瞅見老二家的一直添着柴禾給她溫飯麼,可她倒好,現在還懶着牀。你說她非得弄的每個人都圍着她忙活才甘心麼!”
沈氏叉着腰,“咋了,一家子人圍着她忙活咋了,這可是伺候我孫子,老孃心甘情願!”
秀娘瞧着她那樣。暗自聳了聳肩,撇撇嘴小莫聲說了一句。“老孃可不情願……”
這茬沈氏和楚老爹吵吵的沒完,小香兒急急忙忙的跑着出來,“嫂子!嫂子!”
秀娘聽着喚了,走出來忙問叨着,“咋了香兒?”
小香兒一臉要哭的樣子,她指着堂屋,“嫂子,大、大嫂,她、她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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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戈和楚福腿腳快,走了不到一袋煙兒的功夫就到了上陽村,楚戈不認得路,由楚福帶頭往郭家大院去了。
他們到了院門外邊打了聲招呼,一個老實的婆子問了倆人的名字後給開的門,客套了幾句就把他們領到堂屋裡了。
這老實婆子讓他們先坐着,還給指定了叫他們坐在兩邊的套椅上,說叨着中間的大座不能坐,得空着。
楚戈鬧不清是咋回事,這放着好好的大椅子不叫坐,反倒是要他們坐在旁邊的位置上。
他尋思着小聲問了楚福一下,畢竟他早先擱大宅子裡當長工,應該清楚是咋回事。
楚福這茬也是直撓頭,他雖說是在做長工的,可一般都是在後院裡待着,哪有機會去人家會客的堂屋麼。
可是人家都這麼說了,他只有喊着楚戈這麼坐了,心想着他們是要來郭家上工的,可別壞了人家的規矩。
其實這老實婆子也不明白,這些都是楊氏背地裡交代下的,說着有人過來串門子了,就帶着他們到堂屋,給指着一旁的位置坐下,中間的大坐要留給她和老爺(郭村長)。
那老實婆子安排他們坐好了,自個兒去倒了倆杯茶過來,一杯杯放在他們手邊,“那啥,你倆先坐着,我去後個兒喊那夫、夫人。”
楚家兄弟倆應着一聲,倆人就這麼坐着,話說他們都是個木訥的性子,人家叫等,他們就等了……
過着一半會兒的,楊氏就來了,她進來堂屋先是和他倆客套了兩句,坐在大座上了。
那老實婆子又進來了,黑着臉給楊氏端了杯茶,這茬心裡可是嘀咕上了,難怪早先那張大嫂子不給村長家做了,好麼,就這洗碗的功夫,直接叫她泡了三杯大茶碗了,可真是麻煩的很,這給堂屋裡留着個茶罐罐不就成了麼,真娘咧糟踐人。
楊氏沒理會這婆子的臉色,瞧着她把茶碗放下了,就擺擺手叫她出去,自個兒端起茶碗對着楚戈他們說叨,“來,楚戈兒,喝茶……那誰,你也喝。”
楚福笑了笑,心氣兒大的,沒在意被叫做‘那誰’,他對着楊氏說叨,“哎,郭嬸兒,你也喝。”
楊氏端着茶剛要喝,聽着楚福的叫喚又停了下來,對着他沉着臉,“那誰,擱我們家裡可不興叫叔呀嬸兒呀的,得叫大老爺大夫人。”
楚福隨意的說叨着,“哎,嬸兒,咱這是擱村子裡咧,比不上那大鎮子大門戶的,叫不出這講究的喊法,這茬要是叫着啥、啥夫人的,不顯得的咱兩家生疏了麼。”
楊氏嘆了口氣,擺了他一眼,擱下茶碗了說道,“哎,成了成了,你們兄弟倆今兒是幹啥來了?”
楚福倆手放在褲子上搓了搓,尋思着就嘮叨了,說着荷花幾天前去下陽村,告訴他們趙家作坊有空缺,叫他過兩天去上工……
其實說到這楚福就打住了,他總不能把趙家工頭早先說的話都講出來麼,說着是荷花妹子使計,要叫楚戈到她們家做工來。
楊氏聽着心裡也明白,在楚福說叨一半就開口了,“哎呦,對對對,有這事,那茬趙家作坊是滿工了,他們昨個兒還說是把你們給安排過我這邊了。”
楚福笑着點了點頭,“哎,對着,嬸兒,所以今兒我就來了。”
楊氏看着一直沒說話的楚戈,笑着,“哎,楚戈啊,你們早些年是我們家的老鄰個兒了,你叔又特別看好你,今兒來了就去我家那作坊裡報個名兒,以後好好的幹,你叔兒可還給你倆留着個工頭的空缺……”
她這話還沒說完,楚戈就開口了,“嬸兒,我今兒是陪着我大哥過來的,我一會兒還得回家去,家裡就我媳婦兒一人,忙不過來。”
楊氏聽了臉上慢慢收着笑,看着楚戈一眼,“咋了,你是說,你不想來我家的作坊裡做工咧,我家的麻布作坊可是和老趙家一樣兒的,在上陽村也數一數二的,難不成,你還看不上咋地?”
楚戈尋思了一下,笑笑着,“嬸兒,你說差了,叔兒家的買賣誰不知道啊,只是打一開始,我就沒想着要來上工,這不家裡有田有地有(媳婦兒)……咳咳……再着,我大哥早先擱那大戶裡做過了好幾年長工,論資歷啥的,他可是頂尖的好。”
楚福聽着楚戈這樣說了,也開口着,“哎,對着,嬸兒,我兄弟現在家裡大小活就靠他撐着,他也確實離不開家。”
楊氏把手交疊着搭在腿上,琢磨着一會,臉上又帶着笑了,對楚戈說叨,“哎,其實吧,你倆誰來我家做工那都是一樣兒的,只是我家那丫頭啊,就是心腸軟,早先聽了你哥的事兒,那就兩頭忙活着給你哥倆尋活計……”
楚福忙說叨了,“哎,那可是謝謝荷花妹子了。”
楊氏抿着嘴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依舊對着楚戈說叨,“哎,可這茬倒是好了,給你倆找着活計了吧,你這會還又不想幹了。”
楚戈一聽入耳,尋思着倒是沒有話說了,事實上他也不好開嘴,這楊氏都這麼說了,他總不能回着,‘這事兒是荷花妹子自個兒瞎操心的,他又沒求着她幫忙不是’。
人兒荷花妹子幫忙是好心,雖說他是沒有要出來上工的意思,可他要是這麼說了,那真真是堵了一腦殼的土了。
楚戈心裡想着,嘴上還是客套了幾句,“嬸兒,我知道荷花妹子心腸好,可我也確實離不開家裡,要是叫我媳婦兒獨自一人忙活着地裡的活,我不放心……不過這事兒……還是得謝謝荷花妹子,給我大哥尋了個好活計。”
楊氏瞧着他,哼了一聲,“哼,那你就真真不想來上工了?”
楚戈沒的多想,直接就點頭應着了,“嗯……我,放不下我媳婦兒。”
楊氏挑着眉,忽的看了門口一眼兒,笑道着,“看不出啊,你楚戈兒還挺會護着媳婦兒的,那成,你要是不想來上工了,自個兒去和荷花說吧。”
瞧着楊氏伸手指着外面,楚戈順着回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