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拿了兩本賬冊進來找李石,“這是這一季來義診的賬冊,其中普通藥材的折扣共去了三百五十八兩七前。”
李石翻看了一下,合起來交給他,“天氣漸冷,下個季度的藥材要多準備一些,特別上傷風感冒這些,有備無患。”
掌櫃的應下,將賬冊收好,正要離開的時候想起在前面跪求的婦人,道:“李東家,前面那宋氏求着想見您一面?”
“宋氏?”
掌櫃的見李石想不起來,就提醒道:“就是前天晚上帶一個孩子過來求醫的婦人。”
李石皺眉,“孩子的病情不是已經穩定了嗎?她還沒走?”
“是,聽說在客棧住下了,想要等孩子再好一些才走。”
李石微微點頭,對她的惡感稍去,“孩子的病情已經穩定,只找前頭的大夫看就行了。”李石看向外面的天色,因爲義診,他已經兩天沒回家了,想到陽陽憨憨的笑臉,李石再也坐不住,起身道:“醫館的事就拜託掌櫃的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休息了。”
掌櫃的見李石沒明白過來,也就不再提醒。掌櫃的也不喜歡那婦人,雖然舉止之間說不出哪裡不好,但感覺就是有些不妥,也因此,他沒再提,而是送李石出去。
宋小菊一直在醫館的前面等着,根本就不知道大夫們一般都是從後門離開的。
但她並不笨,她見李石一個上午都沒出現在醫館中,就拉住醫館的一個藥童問,“小哥,你們李大夫呢?怎麼一個上午都不見人影?”
“你怎麼還咋這裡?是孩子又犯病了?”
“那倒不是,只是孩子一直叫冷,我看他的溫度也有些不對,這纔想過來問問李大夫我是不是有哪兒做的不對,只是我看李大夫一直沒來……”
藥童見她身上換了一套衣服,整個人顯得清清爽爽的,倒也前天的狼狽截然不同,心裡也有了些好感,就道:“你不用等了,沒看見昨天在這兒義診的大夫今天都不在嗎?我們醫館的義診是大夫們輪着來的,一人負責一天,昨天義診結束,大部分的大夫都回去休息去了,李大夫連着在這兒三天,今天肯定也是要回家的,現在估計已經到家了。”
宋小菊眼睛微閃,發愁道:“只是這孩子的病只有李大夫會治,他現在一個人在客棧裡,我也有些擔心,要不然這樣吧,小哥你把李大夫家的地址告訴我,我帶着孩子去給他看看,要是孩子沒事,我就回去了。”
藥童並沒有多想,給對方指了路就繼續去忙別的了。
李石家的地址在錢塘並不是秘密,在附近隨便找一個人就能打聽到,也有人上門求醫李石不在就找到李石家求診的。
藥童知道,宋小菊可不知道。
她此時臉上帶着自得的笑容,摸了摸頭髮,回到客棧,從包袱裡拿出一朵珠花帶在頭上,將身上的衣服微微撫平就要離開,眼角的餘光瞥見孩子,想了想,還是上前抱了孩子。
從客棧鳴鳳村並不太遠,但宋小菊還是忍不住擦了一把汗,她有些茫然的站在橋邊,扯住一個路過的婦人道:“這位大嬸,你可知道李石大夫的家怎麼走?”
何錢氏上下打量了宋小菊一眼,眼睛就定在了她懷裡的孩子身上,笑道:“你是來求醫的吧?”
宋小菊連連點頭。
“那跟我來吧,小李相公的家不遠,就在前頭。”
宋小菊順着何錢氏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棟三進的大房子,邊上還堆着不少建房子要用到的青磚等物,她眼睛微微睜大,見何錢氏奇怪的看她,忙收斂心神,扯開一個笑到:“沒想到李大夫家這麼大啊。”
何錢氏就與有榮焉的道:“那可不是?十多年錢,這棟房子剛建起來的時候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眼,就是現在看上去,村裡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房子了。”
“這房子已經建了十多年了?”
“可不,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吧?那是因爲人家會保養,回頭等我家建了房子,我也問問木蘭怎麼弄的,怎麼十多年了還跟新的一樣。”
宋小菊就敏感的問道:“這位木蘭是?”
“木蘭是小李相公的娘子,我們一直都是這麼叫的。”
宋小菊腳步微頓,打聽道:“李大夫已經成親了?”
“自然,兒子都有了,那孩子長得白白胖胖的,長的像小李相公,偏那一雙眼睛和他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哎呀,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了,就沒見過比他還機靈的孩子。”
宋小菊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打聽道:“不知道那位太太是哪兒的人?”
“就是我們鳴鳳村的,他們是表兄妹,從小青梅竹馬,自七八歲上就一塊兒住了……”何錢氏看了宋小菊一眼,道:“你是外地的吧?咱們這兒的人沒有不知道的。”
當年兩家合做一家,大家明面上雖然不說什麼,但私底下的議論可不少,更何況,當初兩家都是靠木蘭養家,所以瞧不起李石的人也不少,但後來人家李石出息了,考上了秀才,又學了一身的好醫術,先前說李石吃軟飯的也說李石能忍辱負重,木蘭目光深遠什麼的了。所以不知道這些事的多半就是外地來的。
宋小菊扯開一個笑,“我是十里嶺的,專門抱了孩子過來看病的。”
“十里嶺,那也不是很遠啊……”何錢氏嘀咕了一聲。
倆人說這話就到了李家的大門口,何錢氏主動上前幫忙叩門。
宋小菊就衝她感激的一笑。
何錢氏回了一個笑容,她只是想進去蹭點東西吃。
大門打開,陳袁氏看見何錢氏微微皺眉,但還是微微側身,含笑問道:“何三太太怎麼來了?”
何錢氏微微仰着下巴道:“我是給人指路的。”說着看向宋小菊。
宋小菊忙抱了孩子上前,臉上帶着些愁苦道:“我是來求李大夫看病的,您看,大嬸,能不能讓我進去?”
陳袁氏看了眼孩子,語氣微軟,但還是搖頭道:“你要看病,應該去醫館纔是,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家的孩子先前就是李大夫看的,因爲孩子病的比較重,醫館裡只有李大夫會看,今天他的溫度有些不正常,所以我才抱來想讓李大夫看看的,大嬸就寬容,寬容,只讓李大夫看看孩子我就走。”
陳袁氏就猶豫起來,背後就傳來詢問聲,“是誰?”
陳袁氏忙恭敬的回身,含笑應到:“太太,是何三太太帶了以爲病人過來,說是想求老爺看看。”
何錢氏就一把越過陳袁氏上前,“木蘭,你在家幹嘛呢?好幾天不見你出門了。”
“媛媛過兩天就要出嫁了,我在家幫忙繡一些東西,何三嬸怎麼有空過來?”
“現在又沒有什麼活幹,怎麼會沒空?我正想去府城玩呢,結果就在村口那裡遇到來求診的人。”何錢氏示意她去看宋小菊。
宋小菊聽到木蘭聲音的時候就想擡頭去看,只是一直被陳袁氏擋住,她又不好表現的太過明顯,此時聽說,忙擡頭看過去,就和木蘭的眼睛直直的對上。
宋小菊只覺得腦海中一篇空白,眼裡心裡就只剩下這一個身影。
完了!
這是她的第一個念頭,然後心底就是強烈的不甘,她眼底微微有些不滿的看着木蘭。
木蘭眉間稍蹙,不過她沒說什麼,而是將目光放在孩子身上。
宋氏的孩子不過才三歲,整個人窩在母親的懷裡,臉上有些蒼白。
木蘭看了卻是臉色微變,看了毫無所覺的宋氏一眼,心中有些不滿,她轉身道:“兩位裡面請吧。”
木蘭將兩人帶去茶廳,剛坐下,木蘭就對周春吩咐道:“去拿一張毛毯子來,然後再上三杯茶,”頓了頓道:“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點心,拿一些過來。”
周春雖然不知道拿毯子幹什麼,但還是下去拿了。
木蘭就將毯子遞給宋小菊,“還是將孩子裹上吧,免得受涼。”
宋小菊這才驚覺,忙用毛毯子包住孩子,眼睛微紅,感激的看着木蘭道:“多謝太太,我們出來的急,也沒怎麼注意,多虧了您……”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木蘭有些不太習慣這種道謝方式,直接道:“不過出門在外還是注意些好。”
何錢氏這才發現那孩子身上穿的也有些單薄,頓時有些怪異的看了宋小菊一眼。
先前她只是看了一眼孩子的臉色沒有多注意,可是現在一看卻發現有些不對了,哪有做母親的就這樣抱着一個孩子出來了?還是一個生病的孩子,就算沒有毯子,厚衣服也該多套兩件,就算都沒有,用自己的一件衣服套着也好啊。
何錢氏雖然沒心沒肺一些,但對自己的孩子是極好的,平時孩子生病就急的跟什麼似的,可是剛纔對方和她聊天竟然是不緊不慢的過來……何錢氏頓時不再說話,老老實實的坐在一邊,眼珠子卻轉來轉去,不肯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木蘭見孩子被包起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先前看見這孩子就這麼躺在母親的懷抱裡睡着,而宋氏就這樣大大咧咧的將人抱出來,木蘭對她自然也稱不上什麼有好感了。
“我們家老爺連着兩個晚上沒怎麼休息,所以要等一會兒,您看,是不是先帶着孩子去客房那裡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