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雲的長劍直抵詹辰的喉嚨,只見他眯乜着眼眸,似嘲非嘲地道:“當年詹氏皇族大肆徵稅,百姓苦不堪言,官僚層層相護,各自斂財。”
“你又可知,有多少人因爲詹氏一族而家破人亡,痛不欲生?”
“詹氏若得民心,當初就不會一敗塗地。“
“你以其說是爲了復仇,不過是心生慾念,想要登上皇位,一掌皇權罷了。”
詹辰聞言,怒目而視。
他死死地瞪着陳青雲,胸腔裡熄滅的火焰又燃燒起來。
“黃口小兒,你懂什麼?”
“若沒有他們周氏惡賊,這天下本就是我詹氏一族的。”
“而我又何須如此費盡心力去爭?”
詹辰怒憤道,他實在是太生氣了,太憤恨了。
可是他卻偏偏如同殘廢一樣,已經連站都站不起來。
此番的爭執,到顯得他在做着毫無意義的嘶吼。
“倘若沒有周氏皇族一脈的崛起,或許你詹辰能不能出生都是個問題,又何談國仇家恨?”
“你不過是氣沈旭將她嫁給了先帝,而不是你這個一手培養起來的關門弟子。”
“你恨沈旭,更恨先帝,所以你纔想要搶回皇位,搶回她。”
“可惜啊,你掙扎着,陷入了權利和慾念的漩渦中,步步爲營早已忘卻初衷。”
“賢妃爲何會養着你的親生兒子,難道僅僅只是爲了復仇?”
“你假傳沈旭口信,逼她選擇自盡,從那一刻起,你心心念唸的,不過是這掌握權柄,坐擁江山的美夢而已。”
陳青雲說完,承平帝慢慢走了過去。
這時,地上躺着的詹辰忽然尖銳道:“不......不......不是這樣的.......”
“我是因爲復仇.......我是因爲復仇.......我要拿回屬於我詹氏一族的江山。”
“所以,你承認是你假傳沈旭的口信,逼她自盡的?”承平帝望着地上苟延殘喘的詹辰,心裡痛得喘不過氣來。
詹辰是他一手扶植起來的。
原因不過是,他看到靜姝走後,詹辰魂不守舍,痛苦萬分的樣子。
他以爲詹辰和他一樣,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憐人,可他卻從未想過,詹辰是真正害死靜姝的兇手。
面對承平帝的質問,詹辰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
腦袋裡轟地一聲巨響,他的面容剎那間變得蒼白起來。
他擡頭,死死地瞪着陳青雲。
而陳青雲雲淡風輕地看過來,眼眸幽深,笑含譏諷。
此時此刻,他忽然明白,剛剛陳青雲是在套他的話。
可嘆他以爲死到臨頭,所以並不曾刻意隱瞞。
不曾想,在將死之際,還被陳青雲算計一把,讓承平帝將所有的怒火瞬間轉移到他的身上。
想到這裡,詹辰突兀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不錯,就是我哄騙她的。”
“我跟她說,你不顧綱理倫常,一意孤行,沈旭便要撞柱去見先帝了。”
“她勸不了你,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父親撞柱而死,自然只能選擇自盡。”
“說起來,她哪裡是因爲我的一句話,她只不過是擰不過你,所以只能選擇自盡來打消你非要立她爲後的意圖。”
“所以,是你逼死她的。”
詹辰嗤笑着,看着承平帝的怒容滿是嘲諷。
陳青雲如此精於算計,他何苦要拆穿。
待他死後,又有一個權臣來攪動大周風雲,豈不快哉。
說不定,周氏這些個不成器的子嗣,會一一折損也不一定呢。
想到這裡,詹辰的笑容越發肆意。
可他這笑容到像是在挑釁承平帝一樣,承平帝怒不可遏,他對着陳青雲厲聲道:“把劍給朕,朕要親手將他千刀萬剮。”
陳青雲聞言,看着已經不成人形,極度失血和外傷暴露的詹辰,眼裡閃過一絲惡意。
他將利劍遞給承平帝,承平帝當即瘋魔了一樣,狠狠地在詹辰的身上活剮起來。
承平帝一邊活剮,一邊痛聲大罵道:“畜生,她是如此信任你。”
“她是如此信任你,將你當成親生兄長一般。”
“可你竟然騙她,你竟然騙她去死。”
“畜生,今日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詹辰死到臨頭,卻一直在笑,嗜血而詭異地笑。
他越是這般,承平帝越是難以忍受。
可伴隨着承平帝越來越失控的神情,詹辰的笑容也越來越虛弱。
他嘴角還是張開的,可牽扯的弧度卻只餘嘲弄。
而他那一雙凹陷眯乜的眼眸,也只剩下無邊的苦澀和痛意。
在意識殘留之際,他腦海裡一直反覆迴響着一句話。
“她是如此信任你.......她是如此信任你......”
是啊,她到底死都沒有懷疑過他。
可他卻眼睜睜看着,她被自己哄騙,走上了絕路。
哪怕是妹妹告訴他,她已經中毒太深,活不成了,他心裡多年來的罪惡感卻從不曾減去半分。
“靜姝.......我來贖罪了。”
詹辰再一次勾了勾嘴角,可這一次,神情釋然的他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等到詹辰徹底氣絕時,承平帝卻因爲身體虛弱後又繃得極緊,已經中風昏倒了。
賢王和蕭庭江指揮着西山大營的人收拾一地的血腥和碎屍,景王連忙招呼太醫,讓人將承平帝擡到寢殿去。
龍陽殿外,漆黑一片的天空有着一輪耀眼的明月。
而在那明月下,陳青雲撿起那染血的長劍,掏出手帕擦拭乾淨以後,還給了卓唯。
卓唯微微轉頭,看着身後燈火通明的龍陽殿,看着進進出出的宮娥和太監們,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道:“這最後一擊,纔算是真正的算計吧?”
陳青雲聞言,斜倪了卓唯一眼,淡淡道:“我和她還有一線生機,可算計了這麼多人,難保皇上不會事後清算。”
“你我只有扶持景王上位,方可功成身退。”
卓唯微微皺起眉頭,半響後道:“爲何不是吳王?”
陳青雲眯着眼眸,深邃的目光裡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幽光。
“吳王撐不起這大周的江山,日後若是天下大亂,我跟她又豈能平靜度日。”
“呵呵,說來說去,你還是在算計。”卓唯嗤笑,深謀遠慮那四個字,彷彿就是天生爲了陳青雲而存在的。 陳青雲淡笑不語,只是遠眺的眸光裡,彷彿多了些迷離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