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上任邴州

雄偉壯觀的宮殿給臨青溪一種深深地壓迫感,即便自身能力再強,即便有身爲現代人的優越感,但是面對古代威嚴的皇帝和這沉默千百年依舊讓人感到壓抑的高牆,她從心底裡產生了一種無力感。

九族性命現在全憑皇帝一句話,說殺便殺,說放便放,而她也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就算聖旨未下之前她只是最普通的農家女,可如今一道聖旨昭告天下,她就成了名動整個正極大陸的第一位農事女官,而且還是堂堂一品,更手持天龍寶劍。

“溪兒,師父也沒想到皇上會封你一個這麼大的官,你即刻就要走馬上任,心裡可是有底?”陸志明和臨青溪一起捧着聖旨從御書房走了出來,師徒兩個緩緩朝着宮外的大門走去。

“師父,皇上讓我做這個官,無非是看中我種田的能力,同時也用我來牽制你的對手,平衡朝中勢力而已。”臨青溪壓低聲音說道。

陸志明心頭一驚,臨青溪這都想到了,沒錯,皇上的確是有這個意向,最近幾年來,魏明的勢力發展過大,朝中官員幾乎一邊倒,他這個宰輔身後可是沒幾個人。

“溪兒,既然你看出了皇上的意圖,那你也應該知道你這個一品女官不好當。前面險阻重重,師父只能在京城儘量幫你一把,到了外邊一切都要看你自己了。”臨青溪第一個要去巡查的地方就是邴州府,那可是整個楚國最亂、最窮也是最危險的地方,陸志明鞭長莫及。

“師父,我明白這個一品女官不好當,雖然是代皇上巡查各地農事,但皇上賜我天龍寶劍,就是要讓我凡事都管一管,我心裡有數。”

將如此大的權力交給一個才見一面的農女,臨青溪不認爲楚懷是糊塗了,他對她的監視和觀察可是有十年了。

如今十年的考察期過了,他準備用她了,不得不說,楚懷真得是一個心思很深的皇帝。如果楚國不是因爲三年大旱,不是被大小強國一起圍攻,不是因爲兵不強馬不壯,那麼楚懷真得可能會成爲千古帝王。

走出宮門之後,陸志明先帶着臨青溪回到了自己的宰輔府,如今淮氏已經有孕在身,爲了更好地照顧她,黃氏和淮紹之把她接到了現在的淮府。

在宰輔府裡,陸志明又交代了臨青溪很多話,主要是他的一些爲官經驗,畢竟臨青溪會種田,可她沒當過官。

同時,陸志明還告訴臨青溪,在邴州府林果縣有一個叫冷名揚的“糊塗縣令”,他曾是楚國史上最年輕的狀元郎,因當年得罪權貴,被貶在林果縣當個七品縣令。

別看此人年紀輕又不修邊幅、糊里糊塗的樣子,其實是個斷案高手,就是脾氣有些古怪。如果臨青溪身邊能有他相助,那麼處理邴州事務,將會輕鬆許多。

當臨青溪在京城陸家的時候,魏明也帶着滿臉怒氣回到了魏府,魏梓珍已經知道了臨青溪被封爲當朝一品農事女官的事情,現在要殺這個女人就沒那麼容易了。

“珍兒,你年紀也不小了,婚事不能再拖了,既然衛王無意於你,軒王又向皇后和皇上請旨賜婚,你就嫁給軒王吧。”魏明這兩年經過揣摩當今皇上的意思,覺得最後可能登上帝位的是文武兼備的軒王,也就是原來的二皇子。

軒王楚嶺軒是皇后的長子,楚國曾經的二皇子,雖說皇后和太后是死對頭,但太后也很喜歡軒王,再加上原本的淮紹之、張顯都是軒王的人,就是現在他們也站在軒王一邊,那麼陸志明將來也極有可能選擇站在軒王身邊。

軒王妃死了之後,軒王的正室一直空着,再加上軒王是主動請求娶的魏梓珍,也不嫌棄她一直待字閨中。

軒王的正妃之位比衛王的正妃之位更有可能成爲將來楚國的後宮之主,所以爲了魏家的榮耀,魏明決定將魏梓珍嫁給軒王。

“爹,女兒不嫁!這輩子女兒只做衛王妃!”要她這時候嫁給別人,她做不到,絕對做不到。

“你——罷了,你是爹最疼的女兒,你想怎樣就怎樣吧!”魏明顯得很無奈。

不過,等到魏梓珍從他面前離開的時候,魏明的眼神變了,現在看來這個女兒的心還在衛王身上,如果將來衛王和自己真正成了對頭,這個女兒很可能幫着外人而不是他這個親生父親。

思及此處,魏明心中有了計較,無論如何,決不能讓魏梓珍嫁給楚玄,她是他的女兒,就應該聽他的話,他讓她嫁給誰她就應該嫁給誰!

幾日後,農女被封爲一品女官的消息,隨着大雪紛飛傳遍了楚國的大江南北,當然說什麼的都有,但是對於臨氏一族來說卻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還沒等臨青溪帶着聖旨回來,臨仁義就集合族老商議,如果傳聞是真,那麼勢必要開祠堂,將這件大事記錄在族譜之上。

老臨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臨青溪什麼時候進京的他們都不知道,可一轉眼她竟然見過了皇上,還史無前例地被封爲了女官,老臨家祖上可是頭一回冒這麼大的青煙。

楚懷特許臨青溪過年之後再去邴州府巡查上任,所以回到臨家村之後,臨青溪就在着手準備去邴州的事宜。

“姑娘,您帶着我去吧,怎麼說我也懂得一些農事知識,多少能幫上您一些!”臨青溪正在考慮帶誰上任,木槿她們都爭着要去。

“姑娘,還是帶着我去吧,遇到查賬之事,我能幫的上忙!”茉莉極力推薦自己。

“當然是我跟着,誰要是敢傷害主人,我就毒死他!”藍羅爭着說道。

“你們都別爭了,這次去邴州府,你們誰都不能跟着,全都給我好好地留在稻園和山莊裡,替我保護好這裡,讓我無後顧之憂。”臨青溪誰都沒打算帶,她要把更多的人留在這裡保護她的家人。

“姑娘!”

“主人!”

“沒什麼可商量的,你們全都給我留在這裡,誰要是不聽我的命令,現在就可以走了!”臨青溪冷着臉看着她們說道。

“是,屬下遵命!”臨青溪很少對她們生氣,但一旦冷了臉,她們就會很害怕。

年後的第五天,臨青溪就走馬上任,她把麗水灣的事情都暫交給辛漠陽幫忙管理,就是安心衣紡的事情,也讓寒霄和辛漠陽商量着來。

葉氏和穆氏都很擔心臨青溪,想着她一個女孩子進入官場實在是聞所未聞的事情,遇到的難事定是比別人要多得多,聖旨不可違,她們只叮囑臨青溪要注意身體,勿要掛念家中諸事。

原本官員上任要有儀仗侍衛跟隨,但是臨青溪通過陸志明暗中向楚懷請求,她只要一個人拿着官銀、寶劍上任就可以了,至於她身邊需要的人,她自己就可以找,不用皇帝給她派遣。

在臨青溪離京之時,陸志明告訴她,皇帝已經允了她便宜行事,而且她不但要幫助當地百姓解決溫飽問題,還要賑濟災民,查出貪墨國庫糧食的官員。

邴州原有三十萬百姓,其中最大的邴州府城內就有十幾萬人,整個邴州記錄在冊的良田是五十萬畝,無主荒地更是數不勝數。

可是自從三年大旱以來,十來年來邴州府的人口急劇下降,如今整個邴州連十五萬人都不到,原本的良田也都成了荒地,上繳國庫的糧食更是一年少過一年,最後不得不從國庫裡往邴州撥糧食。

楚懷給臨青溪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讓她在一年之內,讓邴州的百姓溫飽不愁,不再問國庫要糧,而且還要上繳國庫五百萬斤的糧食,完不成就殺她九族。

這根本就是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且不說邴州的土地大多是平原,只適合種麥子,就是地的肥力也是個問題,還有當地的百姓和官員不一定會聽她的話,而且也不會心甘情願地按照她的想法去種地。

臨青溪當時聽到陸志明轉述楚懷的話時,她只有一個想法,殺死楚懷比完成這個任務要容易得多,但想想那個人始終是楚玄的父親,她只有帶着怒氣和不甘回到了雲州。

她留茉莉和木槿在麗水灣,就是讓她們抓緊幫她在麗水灣多種出一些糧食出來,如果到時候自己真完不成皇帝給的任務,拿自己種的糧食也是能過關的,反正他只說要糧食,也沒說明一定要邴州產的糧食。

臨青溪當然不會隻身去赴任,她想魏明應該早就通知了邴州當地的官員,指不定下了什麼套等着自己,自己又不是三頭六臂,當然需要一些幫手。

於是,在她到達邴州的前一天,雪狼派來的人也趕來與她匯合,其中有武功高強的雪鷹,八面玲瓏的夜猴,醫毒雙絕的竹香,還有曾經江湖上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女殺手紅蝴蝶,現在她有一個新的名字,叫蝶兒。

這四個人是臨青溪無意中救下來的,他們是師兄妹,也是他們變態師父的藥人,要不是有臨青溪從三境老人那裡求來的解毒藥丸,他們四個早就死了。

臨青溪不但救了他們的命,也把他們從痛苦的深淵中解救出來,並且給了他們新生,現在他們只願在臨青溪的跟前盡忠職守。

“屬下參見主人!”四人在邴州邊界的一個小客棧裡見到了臨青溪。

“都起來吧,以後沒那麼多規矩,還有,在外別叫我主人,叫我公子就行了。”臨青溪打算女扮男裝混入邴州府城。

“是,公子,屬下遵命!”四個人起身說道。

“夜猴,你先去邴州府城打聽一下有關一品女官上任的事情,看當地的官員和百姓都知道些什麼。”

一年的時間讓邴州改頭換面,這擱在誰身上都不是一件容易事情,更何況古代人本就重男輕女,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官必定被很多人輕視,說不定更多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

雪鷹四人是中午到的,兩個時辰後,夜猴就回來了,而且幾人看他臉色十分不好。

“夜猴,怎麼樣?”臨青溪坐在客棧房間裡的椅子上問道,這家客棧沒什麼人,就連桌椅板凳也都是很破舊的。

“回公子,邴州的百姓只是聽說有個農事女官要來邴州,但是都心存懷疑,倒是那些官員明明知道這幾日您要上任,卻表現得十分怠慢和不屑,他們甚至說公子您之所以被皇帝器重,是因爲您的師父是當朝宰輔,您的師兄是衛王和朝中權貴之子,還說您……”夜猴眼中已經有了殺意,他真想一刀解決了那些口無遮攔的官員。

“還說我什麼?”臨青溪倒是很想聽聽。

“還說您以色侍君,要不然小小農女怎能迷惑皇帝,下了一道那麼荒唐的聖旨,甚至要聯名寫奏摺,讓皇帝罷您的官。”夜猴雙手握得咯吱咯吱響。

“呵!我這還沒上任呢,他們就想罷我的官,真是太看得起我臨青溪了。”一開始就沒有抱着玩得心態的臨青溪,這下子對於自己這個女官職位更認真慎重起來,她倒要看看那些官員是怎麼自己咬了自己的舌頭的。

“公子,這些人的嘴巴太臭了,我去毒啞了他們!”竟然敢說自己的主人“以色侍君”,竹香可忍不下這口氣。

“不用了,你把他們都毒啞了,誰來幫我幹活!雪鷹、夜猴,你們再去邴州府,將大小官員的底細都給我查個清清楚楚。”新官上任三把火,她這第一把火就要拿邴州府城的大小官員開刀,只有先降服了他們,自己才能接着做下面的事情。

“公子,有人!”雪鷹和蝶兒同時戒備地守在臨青溪面前。

就在這時,傳來客棧掌櫃的敲門聲,說是門外臨青溪的客人到了。

“客人?誰?”臨青溪壓低聲音問道。

“是我!”代替掌櫃的說話的是一個低沉磁性的男人聲音。

“竹香,打開門!”臨青溪示意站在門內警戒的竹香打開房門。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一身普通衣袍的焃昀走了進來,他身後沒有跟着任何人。

臨青溪讓雪鷹幾人先出去,她在屋裡和焃昀說話。

“焃昀,你不是去吳國了嗎?怎麼在這裡?”臨青溪從京城回到臨家村的時候,玉扇告訴她,焃昀又去了吳國,年後纔會回來。

“聽說你來邴州上任,我就過來了,反正我也閒着,你這裡應該還缺一個師爺吧。”焃昀笑着說道。

“你不會是要來給我當師爺吧?”臨青溪有些吃驚地看着焃昀,他現在應該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是嗎!

“沒錯,我不要錢,管吃管住管喝酒就行!”看着此時臨青溪驚訝的可愛樣子,焃昀笑着說道。

“焃昀,你現在主要的任務不是找那個當年害你孃的女人嗎?我這裡有人幫忙,你不用擔心的。”臨青溪可不想耽誤了焃昀的正事。

“那個女人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再說火龍找人的本事我還是相信的,即便沒有我在身邊,他們也能幫我辦好這件事情。倒是你,我還是真得有些擔心!”焃昀直言不諱地說道。

“你擔心我做不好這個一品農事女官,還是質疑我這個人的能力?”別人不相信自己就算了,怎麼焃昀也不相信自己呢,臨青溪有些鬱悶。

“不,我相信你會成爲最好的女官,也一定能解決楚國皇帝給你出的難題,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太過勞累,官場上都是男人,男人對付男人,比女人對付男人要更容易一些,也更直接一些。你安心在邴州幫助當地百姓解決溫飽問題,我這個師爺幫你處理好官場的事情,雙管齊下,相信你的任務會完成的更快、更輕鬆一些。”焃昀毫不掩飾自己對臨青溪的關心,而且這樣坦白地說出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也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

“可是……”要是有焃昀從旁協助,邴州的事情肯定會更順利一些,但是臨青溪還是有自己的擔憂。

“沒什麼可是,你家人都已經同意了,你娘說,你要是不准我在身邊當你的師爺,她就自己過來請求你。”焃昀還有殺手鐗。

果然,這話一說出來,臨青溪就沒敢有什麼意見了,明知焃昀這是先斬後奏,但要是穆氏真得跟過來,臨青溪也就無法安心了。

第二天清晨,幾人裝扮成進貨的走商進入了邴州府城,並在府城大街上租下了一個帶着後院的鋪面。

簡單收拾了一下之後,臨青溪和焃昀一起坐在了小院的客廳裡,現在剛進入新年的第一個月,處於楚國北方的邴州府城還十分寒冷,竹香給兩個人點了暖爐。

去外邊打聽消息的雪鷹和夜猴已經回來了,還從外邊給幾人帶回了一些熱乎乎的包子,沒辦法,幾個人只有臨青溪會做飯,但總不能主子做飯奴才吃吧,所以兩個人就在外邊買了一些。

臨青溪拿了熱乎乎的包子咬了一口,是野菜餡的,但是比起大眉山“出品”的野菜,這裡的野菜帶着一股苦澀難聞的味道。

“真難吃!”竹香咬了一口就放下了,雖然訓練的時候也吃苦,可這樣難吃的包子她可是第一次吃。

“竹香,你就知足吧!邴州府城的老百姓,別說是像這樣的野菜包子,就是黑麪都已經吃不起了,城裡有好幾個地方百姓都快餓死了。”夜猴啃着包子說道。

“入冬之前,皇帝就撥了五百萬斤的糧食給邴州,邴州府城的城主曹恆和邴州知府曹堉沒有開倉放糧嗎?”自從進入了邴州府城,臨青溪就覺得這城裡死氣沉沉的,所見百姓皆是一臉蒼白枯黃之色。

“回公子,沒有!而且屬下也去府城的糧倉查過,裡面沒有糧食,而且看管皇糧的糧食官孫智遷已經被曹恆、曹堉這兩兄弟給殺了,說他勾結山匪,原本要發給百姓的糧食都被孫智遷和山匪密謀搬空了。”夜猴將自己打探到的消失告訴臨青溪。

“那曹恆、曹堉有沒有帶兵去捉拿山匪?孫智遷被殺之後,他的家人呢?爲什麼我在師父那裡沒有聽到這件事情呢?”臨青溪心下狐疑道。

當初皇帝讓她還五百萬斤的糧食,就是因爲他同時往邴州調撥了五百萬斤的皇糧。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來之前,我特意讓人調查過邴州曹家,在這裡,曹家的勢力很大,曹恆、曹堉是親兄弟,也是邴州府城的城主和知府,邴州大小官員都是聽他們的命令行事。有人說,邴州有三毒,一是官,二是匪,三是地痞和無賴,其中,這官指的就是曹家兄弟。”焃昀將自己知道的有關邴州的一些事情告訴了臨青溪。

“看來,皇糧失蹤之事沒有這麼簡單,要是師父在就好了,他是神探,一定能查出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臨青溪不善於查案斷案,她就是個會種田的人,像這種事情還是應該有專門的人來做。

“我聽說邴州府林果縣有一個叫冷名揚的縣令,也許你可以找他幫忙!”焃昀說道。

“你也知道這個人?我出京之前,師父也跟我說起過這個冷名揚,說他是個糊塗縣令,但是在查案斷案方面卻很有能力,就是脾氣怪,要請他幫忙也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臨青溪苦惱地說道。

“公子,您的官不是比那個縣令的官大嗎?您讓他查案,他還不敢嗎!”夜猴覺得,臨青溪看得起冷名揚,那是冷名揚的福氣。

“雖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可是越是有才的人越不怕,我看師父對那個冷名揚很賞識,想他一定是個威武不屈之人,不能使用暴力。”臨青溪覺得還是要嘗試其他辦法。

焃昀看着爲難的臨青溪,輕輕一笑說道:“冷名揚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恰恰相反,他在外人眼中是一個膽小如鼠、很沒有骨氣的七品縣令,而且還是個吃飯喝酒不給錢的無賴縣令。”

“冷名揚竟然是這種人!那他到底有沒有真本事呢?不行,我要親自去會會這個冷名揚!”臨青溪起身說道。

於是,幾人又快馬趕去了林果縣,剛一進縣城,臨青溪就碰到傳說中的“糊塗縣令”在審案。

臨青溪幾人也湊熱鬧去縣衙大堂外邊旁聽,據說是小偷偷錢被抓了正着,而且人證、物證都有。

“哪個是原告,哪個是被告?”威嚴的大堂上坐着一位睡眼惺忪,拿着酒壺、鬍子拉碴的一個男人,他甚至連官服都沒有穿。

“啓稟大人,小民是原告,這無賴張三偷了我爲母親看病的銀子,反過來污衊小民偷了他的銀子。”一個老實厚道的男人跪着說道。

“李大,你不要血口噴人。大人明鑑,明明是這李大貪圖小人的銀兩,所以起了覬覦之心,非要說小人的銀子是他的!”張三啐了一口李大,大嚷着說道。

“多少銀子呀?”冷名揚仰頭喝了一口酒,懶洋洋地問道。

“啓稟大人,一共是一兩五十文大錢,是小民把家裡的地給賣了,才湊齊的銀子。小民將地賣給了田家,有契約文書爲證。”李大老實交代道。

“李大,你憑什麼認定你賣地的錢是張三手裡的銀子?”冷名揚又喝了一口氣,還打了一個嗝。

“回大人話,小民與張三乃是一牆之隔的近鄰,賣地之後,小民拿着錢回家準備帶着母親去看病,誰知張三跟着小民進門,說是要和小民一起送小民母親去醫館,誰知他卻趁機將我的銀錢偷走,如今小民的母親還躺在家裡。”李大憤怒地瞪向了張三。

這張三是林果縣出了名的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整天偷雞摸狗,不幹正事。要不是李大憂心自己母親的病情,也不會在張三提出幫助的時候,答應他了,誰知這人竟然別有用心。

“大人,這可真是好人沒好報,小人好心幫他救母,他反倒說小人是賊,小人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張三扯着嗓子大嚎道。

“混賬,你這麼大聲是想把本官的耳朵給吵聾嗎?來人,先給我打二十大板!”冷名揚竟然臉色一沉,直接讓大堂上的衙役打張三。

“大人,大人,小人不是故意的,請大人饒命!”這個冷縣令有名的喜怒無常,得罪他的人總是被打得很慘。

“本官不要你的命,本官今日心情不好,你惹到本官了,給我打!”冷名揚直言眯起了眼睛。

“大人,大人你不能打我,你這樣冤枉好人,我要去知府那裡告你!”冷名揚是個膽小鬼,全林果縣的百姓都知道,張三咋呼着喊道。

“你敢威脅本官,如此藐視公堂之人,給我打完關進牢裡去,還有把他身上的銀子都搜出來,本官欠酒館的帳還沒還呢!”說完,冷名揚竟然不管滿堂衆人,直接拿着酒壺回了後堂。

從縣衙大堂回到暫住的縣城小客棧裡,焃昀發現臨青溪對於冷名揚這個人似乎有些失望。

“你覺得這個人不可用?”焃昀倒了一杯熱茶遞給臨青溪。

“斷案全憑喜好情緒控制,這樣的人如何堪當大任!”冷名揚怕是沒有陸志明認爲的那樣好。

“那倒未必,我反而覺得今天冷名揚在公堂之上的表現是故意的,你難道沒發覺他的眼神朝你我看了兩次?”焃昀笑着問道。

“故意的?爲什麼?”臨青溪還真沒覺得冷名揚是故意看她和焃昀的。

“爲的就是讓你像現在這樣對他的能力產生懷疑,進而打退堂鼓,不再去找他,那他就可以繼續悠閒地做他的七品糊塗縣令。這個冷名揚不簡單!”這樣的退敵之策既測試了臨青溪,也爲他自己找好了退路,焃昀現在覺得冷名揚此人不但可用,還應該受到重用。

臨青溪實在是太佩服焃昀的觀察力和猜測人心的能力了,如果冷名揚真是像焃昀說得這樣,那麼冷名揚不簡單,看出他不簡單的焃昀豈不是更讓人覺得害怕,還好,她不是焃昀的敵人。

這天夜裡,林果縣縣令後院裡,冷名揚坐在院內的歪脖子槐樹下,略顯寂寥地對着天上的明月獨飲。

突然,在他身後出現了一個年輕女子,手裡還拎着一罈子酒。

看到臨青溪出現在自己的身後,冷名揚先是一愣,眼中有一道精光閃過,但是這次被臨青溪撲捉到了,看來焃昀說得沒錯,這個冷名揚是故意要隱藏自己。

“呵呵呵,莫不是月上仙子見在下寂寥,特意來此相會!呵呵,還有酒,看來仙子也是個知情趣的美人!”冷名揚故意說得曖昧至極,而且輕佻之氣盡顯。

遠處的焃昀雖然明知冷名揚是有意激怒臨青溪,但是聽到他這樣“調戲”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是十分生氣,順手拿起一個小石子朝着冷名揚打去,誰知卻被冷名揚躲過去了。

好呀,竟然還是個武功高手,焃昀心想,他還是小看了冷名揚。

“大人的酒解渴,我這美人酒可是解愁,‘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嘆復坐愁!酌酒以自寬,舉杯斷絕歌路難。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躑躅不敢言!’冷大人,我這美人說的可對?”臨青溪將酒罈放在冷名揚面前的木桌之上,好在她自備酒杯,給冷名揚空了的酒杯倒了一杯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是熱酒?”冷名揚看到倒出的酒微微散發着熱氣,而臨青溪一個小女子拿在手裡竟然不覺得燙,看來她也是個深藏不露之人。

“我喜歡溫熱的酒!”臨青溪沒有多做解釋。

冷名揚一飲而盡,咂咂嘴笑道:“好酒,好酒!比我這幾文錢打來的酒要好喝多了!”

“冷大人,似乎還沒有回答我剛纔的問題!”臨青溪再給冷名揚倒了一杯。

“美人問得什麼,在下聽不明白。每日喝喝小酒便足以,你這樣的美人恩,在下可消受不起。”這第二杯,冷名揚沒有喝。

“足以?呵呵,冷大人還真是虛僞!如果真是足以,你爲何不辭去官職,真正過起閒雲野鶴的日子,難道真是爲了每個月連自己和老奴都養不活的俸祿,我可不信!還是,冷大人,想要看看我臨青溪如何三顧你這縣衙後堂和禮賢下士來請你,抱歉,我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十幾萬邴州百姓還指着我養活他們呢,我雖然是農女出身,可爲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道理還是懂得!”臨青溪直接露出了嘲弄之光,擺明她是看不起冷名揚這種明明心有抱負和能力,卻不願努力的人。

哪一個國家的官場不黑暗,難道陸志明就不知道楚國的朝堂有很多貪官污吏嗎?但是他還是放棄自己那種自由的縣令生涯擔任起了一國的宰輔,每天和魏明那些人鬥智鬥勇。

或許是臨青溪的話戳到了冷名揚的軟肋,或許是她那輕視的眼神讓他覺得受到了羞辱,總之,冷名揚身上的氣勢一下子就變了,就像一頭蟄伏很久的獵豹被人揪住了尾巴。

“即便你是皇上親封的一品女官,也不能如此張狂。要不是看在你恩師陸宰輔的面子上,我可不會留你在這裡這麼久。你走吧!”冷名揚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我會走的,不過我在走之前,還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我不管你冷名揚究竟有沒有本事,要麼從明天開始顯現出你冷大人真正的實力,要麼兩日後就辭官歸隱,想要繼續悠閒地佔着一個七品縣令的官位,我臨青溪可不會答應!”臨青溪乾脆挑明地說道。

“你在威脅我?”冷名揚怒氣更盛了。

“很明顯,我就是在威脅你!”臨青溪挑眉一笑說道。

沒想到,冷名揚也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那聲音有着爽朗,一掃他身上之前的戾氣。

“不愧是陸宰輔的徒弟,哈哈哈,我喜歡!說吧,你讓我做什麼?”臨青溪正對了冷名揚的脾氣,這個一點兒也不像農女的一品女官,倒是很有魄力和膽量。

冷名揚這樣突然的轉變,臨青溪也沒有預料到,她還以爲自己要多費一番口舌呢,看來師父有一點兒沒說錯,他還真是個怪人。

“邴州糧食官孫智遷被殺和皇糧失蹤一案,我希望你協助我查清楚真相。”臨青溪道出了來意。

“孫智遷不會和山匪勾結,皇糧失蹤一定和曹家兄弟有關,不過他們在邴州的勢力根深蒂固,不是能輕易剷除的。”冷名揚放下酒杯說道。

他和孫智遷也算有過幾面之緣,那個人是真正的膽小怕事之徒,還是曹家兄弟最忠心的手下,不可能與山匪勾結的,除非他把自己一家老小的命都當成兒戲。

臨青溪見冷名揚一下子就看出其中的癥結,而且直接就懷疑到曹家兄弟身上,看來,她要先把曹家兄弟及其勢力剷除掉,才能辦好在邴州的事情。

“我在邴州要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我,七天,我只給你七天的時間,查清楚真相,不要讓曹家兄弟成爲我在邴州的絆腳石。”臨青溪用右手比劃了一個“七”的數字。

“這麼急?怕是有難度!”冷名揚皺了一下眉頭。

“如果沒有難度,我也不會找你這樣的專業人才幫忙。冷名揚,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皇上讓我在一年之內解決邴州的溫飽問題,更要讓我年底交上五百萬斤的糧食,你覺得,現在的邴州能夠完成皇上交代的這個任務嗎?”臨青溪看着冷名揚定定地問道。

“一年太短了,就算邴州現在只有十幾萬百姓,可每個人都是餓着肚子的,你讓這樣的他們如何苦熬一年種地、收糧!”既然決定協助臨青溪,冷名揚就不再是那個糊塗縣令,整個人都變得精明能幹起來。

“所以,我要你儘快查找到皇糧的下落,一旦找到皇糧,邴州百姓的心也能安穩下來,就不會耽誤了即將到來的春耕,我才能進一步在農事上幫助他們。查案斷案我是個門外漢,但是種田、耕地我卻是個好手,只要官員、百姓上下一心,我保證邴州的百姓再也不會餓肚子。”臨青溪眼睛裡閃着自信的光。

“可我現在只是個七品縣令,沒權利查皇糧失蹤的案子。”冷名揚也想幫忙,尤其是在聽了臨青溪說她是種田高手之後,他從小就想當個爲民請命的好官,直覺告訴他,跟着臨青溪,一切都可能實現。

“這個我師父早就想到了,所以他請求皇上給了我一道密令,我這個巡查一品農事女官在邴州有任命五品以下官員的權利,現在你的縣令之位暫且交給你的師爺擔任,而你擢升爲五品巡察使,協助我查清皇糧失蹤一案,我有天龍寶劍在手,所以你不用怕,儘管去查。”臨青溪直接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黃玉印章,那是陸志明交給她的,她把它給了冷名揚。

邴州的官場黑暗,陸志明這個宰輔知道,楚懷這個皇帝也知道,所以他們纔會給臨青溪這樣大的權力,就是希望能借由她之手,除掉邴州的敗類,當然這些臨青溪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冷名揚沒想到臨青溪會如此信任他,竟然直接就把五品巡察使的黃玉印章給了他,這樣的信任讓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在七天內破案,曹家兄弟他也是忍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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