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最後的旨意

如果不是天棄趕了過來,也許明城就被景橫波一邊發瘋一邊拖死了。

不過現在她看起來也像一堆爛肉,連慘叫聲都已經發不出。天棄震驚地站在一邊,看着血跡斑斑的景橫波,一開始以爲是明城濺上的鮮血,隨即發現是景橫波自己的血,他趕上來要幫景橫波包紮,被景橫波推開了。

“把這對姦夫淫婦找個最嚴密的地方關押了。”她疲倦地道,“回頭審問。”

“你去哪裡?”天棄一手抓一個,望着景橫波背影。

景橫波沒有回答,沿路緩緩地向前走。

雖然已經絕望,但心底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走遍帝歌,是不是能找回他?

此刻帝歌空寂,百姓們躲在屋內惶惶不安,聽着遠處城門處的轟鳴。鐵甲和兵器碰撞之聲不絕,那是戍衛帝歌的力量都在奔往城門。

她走過帝歌舞明臺廣場。

這裡曾十里紅毯迎女王,紅毯盡頭的等待着她的一系列刁難,這裡他曾第一次當衆伸手,以承認和恭謹的姿態,扶她走上那條最艱難的路。

這是他給她的開端,自始至終,心意不變。

她走過往日最熱鬧的九宮大街,在道路盡頭一座小井邊停住,她曾在那裡帶着紫蕊,以波西米亞長裙驚豔帝歌,就在那日她看見他錯認紫蕊,就在那日她和他第一次針鋒相對,就在那日她第一次對女王權勢產生質問,因此在他眼中看見驚濤駭浪,多少心事難言。

或許,之後的路,之後的抉擇,都由那日開始,當她需要自由和權勢,以求保護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他便不得不放手,放她至海闊天空處,蟄伏蓄勢,捲土重歸。

她走過琉璃坊,九宮大街的中心,也是整個帝歌最繁華的地段,她遙望那些重樓疊閣,熙攘街道,眼前忽然閃過奔馳的着火的馬車。

那些由桑家點燃的着火的馬車,她曾費盡心力阻止了其中八輛,最後一輛功虧一簣,不僅傷及無數人性命,還直接導致了亢龍軍都督之子的死亡。

那一日琉璃街口火光與黑煙同舞,慘叫與哭泣共聞,那日成孤漠在街頭瘋狂叫喊,那日宮胤親自奔來,擋在她身前。

“你要去救誰!”

“讓開!誰准許你動女王!”

“國師!當真狡兔死走狗烹麼!”

“我不持武器,不設護衛,面對你們。想清楚,要不要衝過來!記住,爲踏出的每一步負責!”

玉帶河河水盪漾,倒映那一霎血火與捍衛,她在他身後,他在萬軍之前,在敵意和憤怒的中央。

……

她走過西歌坊,這是帝歌貴族大臣羣居之地,離皇城廣場和玉照宮很近,她曾在此處爲營救紫蕊,和吏相趙士值衝突。

她立在那高高圍牆前,看朱門深邃,一條白石板路蜿蜒而出。

這石板路曾經涌來帝歌署官員和亢龍軍隊,涌來趙士值的無數家丁護衛,殺死趙夫人的罪名忽然落下,她欲自辯,卻已知陷入陷阱。

重圍之中,又是那人,一乘軟轎迤邐而來,淡淡言語,深深計謀,謀人者爲人所謀,陷人者自陷局中。一着誘敵之計,解她之圍,不惜自斬臂膀,爲自己留下隱患。

此刻將白石板路踏過,她忽然想起,那日他一改平日風格,乘軟轎而來,起落之間如風過青萍,不願被她看見他的臉。

如今時過境遷,忽然將一些沉埋在記憶中的細節想起。

記得轎簾掀起,驚鴻一瞥他蒼白的臉。

記得後來在轎中她主動獻吻,竟引得他反應衝動,記得她驚慌之下曾反手猛推,竟令他撞上轎子靠背,記得他的臉在錦緞靠背上曾微微一停,記得他彎起的脣角笑意淺淡,側臉在光影中美如雕刻,而四周生出馥郁而微甜的氣息。

記得那日下轎後看見他後背衣衫上一抹微紅,之後便被蒙虎遞上的披風遮去。

當時以爲是靠背上的顏料,此刻想起,便如驚雷從心頭掠過——那莫不是血?

他在轎中垂下轎簾,是不願被人看見蒼白虛弱,他忽然強勢索取,其實是爲了她將他推開,他撞在靠背上,那停一停,是爲了將脣角血跡在錦緞靠背上拭去,靠背染上了血跡,所以當他再次靠在靠背上,衣衫上便無意中染了血。

往事一幕,到今日才忽然貫通,她在白石板路盡頭慢慢蹲下,扶住了額頭。

她曾無數次自戀於自己的瀟灑散漫,直到今日,忽然恨起自己的散漫粗心。

他所想精心掩飾的,便是最重要的,是至今他不願對她說,並因此影響他最終抉擇的真正苦衷。當時她爲什麼沒察覺?爲什麼沒在意?

半晌她慢慢站起身,向前走,前方巷道深深,青瓦白牆,幾竿修竹翠綠了牆頭,打下一方濃濃淡淡的光影。

她久久佇立,沒有走近。

那是她始終沒有辦成的照相館。在那裡她用宮胤一張照片騙來了天棄,在那裡她讓天棄去保護宮胤,最後天棄一直在她身邊。

事到如今,不用再問也已經明白,是他拒絕了天棄的保護,把高手留給了她。

那些最爲細密的安排,他永遠沉默在人後,不欲她知。

照相館的招牌還留着,她久久將那一方墨字凝視。

“剎那。”

仿若一語成讖,又或者冥冥中自有暗示,她和他最美好的時光,只有剎那。

過了西歌坊,便是皇城廣場。廣場上開國女皇神像依舊如前佇立,目光下垂,永遠俯視着大荒土地。

那一日被桑侗挾持着,乘坐火馬車奔入廣場。

那一日生死俄頃,她的性命落於人手,用以逼迫他自裁。

那一日廣場門前,冰雪飛濺中飛起的假頭顱,讓她終知撕心裂肺滋味,終知心之歸屬。

那一日宮門後激烈擁吻,她赤腳踏上他雪白的靴。

那一日她對他說:“宮胤,宮胤,我們一起改造新大荒好不好?我們一起打造一個新天地好不好?我們做一對大荒歷史上最幸福的女王和國師好不好?我相信你能的,我也能的,而我只想和你一起做這些事,我們一起好不好?”

言猶在耳,似這皇城廣場的風,因爲四面建築的束縛,永遠在廣場上空鼓盪不休。

不過轉眼,滄海桑田。

那之後同樣的位置,開國女皇神像腳下,她經歷一生最大絕望和最冰冷的決絕。

那之後他爲她“自裁”的位置,她將冰冷的刀刃送入他胸膛,一口毒血噴於其上。

那之後曾接受歡呼的宮城之上,她看見冰冷雪夜,一波波涌來聚滿廣場的反對者,聽見羣臣士子的驅逐怒罵,看見亢龍死諫的屍首,看見一地的血花,開在一地的雪花之上。

那之後整座廣場下的密道里,留下她和他的喘息,神秘的“老太監”,揹她一路在黑暗和疼痛中穿行,推她入河逃生那一刻,她看見他揮手的姿勢,不是告別,是挽留。

然而直到今日才懂。

守衛宮城的士兵們,看見在廣場入口怔怔而立的女子,慢慢圍攏來欲待盤問,她身子一閃。

下一刻她在玉照宮內。

宮道長長,伸向落雪的那夜,似乎他還在對面凝望。這一邊是押送她入宮的羣臣,他獨自一人於對面。

當時以爲是做戲,此刻才知是命運的暗示——他從來都爲了她,孤軍奮戰。和人心、朝局、天意。

對面那人,衣衫單薄,姿態筆直,雪白的衣袂在風中飄蕩,如一抹白色的魅影。

夜色盡頭,他冰晶雪徹如琉璃,連脣都無血色。

長長宮道,漸漸覆雪。

她向前一步,伸出雙手,當日未曾握一握他的手,知曉他的溫度,此刻她想知道,他好不好?當時好不好?

一步出,光影破。

有什麼落在手背,先熱後涼,冰冷地一路滾落,在地上擊出啪嗒輕響。

她一路走,那細微淚水落地啪嗒之聲不絕,在一處階梯前停下,不用擡頭看匾額,也知道是自己寢殿。

離靜庭很近,開了一個小門方便出入的寢殿。

寢殿前是一座鞦韆,她無數次在那裡蕩起,只求飛得高高,看一眼靜庭書房裡的他。

鞦韆繩子粗得快抓不住,他總是怕她落下,鞦韆座椅上,鋪着軟軟的墊子,繫着裝滿新鮮花瓣的香囊,她低頭聞了聞,香氣如此新鮮,而心,卻已經陳舊皺縮。

向前幾步,她低頭盯着階梯,乾淨得點塵也無,可見日日打掃。

心裡並不意外,他從來就是這樣一個外表冷漠,內心細緻的人。

臺階是麻石的,和宮內常用的青條石不同,那是因爲她曾經因爲青條石落雪太滑,跌倒過。

上階,她習慣性高擡腿,大荒的殿室門檻總是很高,她經常被絆。

然而沒有門檻絆腿,她這纔想起,當初因爲她總是被絆腿,所以玉照宮和靜庭的門檻都鋸了。

後來,她自己的宮殿都有門檻,這個習慣她又忘了。

因爲沒有他,再無人會爲她鋸門檻。

一進門,似乎有變化,她怔了怔,才發現面前有兩座屏風。

一座是原本的萬彩牡丹,一座是前朝著名美男茅之南的繡像屏風。茅之南長得有點像現代的韓流明星,白皙修長,有段時間她很迷戀,吵着要他的繡像屏風,宮胤從來不同意。

當她離開,這裡卻留下了她喜歡的東西。

她淡淡地看着那屏風——這一生裡所有的美麗事物,我都喜歡,但那是過眼的景,掠耳的風,行路時因爲美而多看一眼的花。

你留下這屏風給我,是要博我一聲歡笑?可你知不知道,我願將這繡像屏風,我願將我所有,換你此刻一抹衣角。

再向前,是她的牀榻,被褥竟然是鋪好的,鋪得齊齊整整,每個被角,都被嚴嚴實實掖過。

牀邊有她的柔軟睡衣,牀下有她的舒適便鞋,都用綾紗蓋着,以免落灰。

枕上一支鮮花,嬌豔欲滴,一看就是日日摘來的新鮮花朵。薔薇花上的小刺,都被細緻地剪去。

“……宮胤宮胤,人家男朋友都送女朋友花。”

“自己去靜庭摘。”

“沒情趣!沒味道!沒人性!”

那一朵花,自她走後日日開放。

他在他不在,她在她不在,這清晨一朵花,都被嚴格執行。

他是不是總寧願將所有的事,做在背後,好讓她在無法追回的時候,更加嘆惋悲傷?

靠牆的櫃子,她記得放着她的箱子,然而現在櫃子拉不開,櫃門已經被鎖死。

是他將屬於她的一切封存,寧可永久活在回憶裡。

她卻已經不願意再面對這些回憶,逃也似地出了殿,下意識穿過那邊門,門果然沒有鎖。

推門聲吱呀,恍惚還會有人走過來,一氣喝掉她加了料的鴨湯,彷彿還會看見蒙虎對她眨眼,眨左眼示意他忙,眨右眼示意他不忙。

她眨眨眼,眼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硬硬地咯着痛。

靜庭紅楓未到開放季節,枝葉青綠,她從紅楓下過,想着那日三人樹下對酌,想着那預示未來和真相的真心話和大冒險,想着那一日他揹着她走過的攬勝閣、飛闌亭、萃華樓、冶春湖。想起她在湖邊的大聲吶喊。那喊聲激起那橋下層波疊浪,捲起千堆雪,浪潮至今日不休。

我喜歡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至始至終,要說的只是這一句,然而沒有迴音,沒有迴音。

她緩緩步入靜庭書房。

靜庭居然沒有人,此時此刻這大荒中樞之地,竟然空寂了殿室,似乎有人,存心要將宮殿騰空,將往事騰空,好讓她徹徹底底進駐取代。

她站在宮胤常用的書桌前,桌面上竟然鋪着黃銅鏡面,她擡起頭,對面花牆後,正是她的鞦韆。

往日自己蕩起鞦韆,總在埋怨窗內的他總不擡頭,卻不知道她在鞦韆上看他,他在鏡子前俯首,鞦韆裝飾了他的窗子,誰裝飾了誰的夢。

她緩緩拉開抽屜。

抽屜裡一卷黃綾旨意。除此之外桌上桌下沒有任何東西,本來這裡該是案牘累卷,然而此刻似乎也被清空了。

只有這一卷旨意,是他給她的最後的安排。

她凝視良久,很想就這麼狠狠關上抽屜,落鎖,轉身,離開靜庭,離開帝歌,乃至離開大荒。

我不要你的苦心安排,我不要你的心血作伐,我不要踏在你的犧牲和鮮血之上,走上女王空虛寂寞冷的寶座。

然而最終,她的指尖,慢慢觸及那一卷沒有溫度的黃綾。

到得此刻,她已經沒有任性的理由。

她已經不能夠是當初那個任性恣意的景橫波,他人的犧牲越重,她越不能放下前行。當肩上擔上無數人嘔盡的鮮血,她只有拭乾血跡前行。

絹很乾淨,帶着漆封的氣息,似乎是剛從密室內取出,字跡和印章卻不新鮮了,應該已經準備好了一段日子。

旨意上的字跡,她看了好久,太久沒見他的字,以至於一開始她只盯着他的手跡,卻失去了將字跡連貫在一起的能力,好一會兒,那些字眼才串聯成完整的意義,躥入她的腦海。

“……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爰舉義旗,以清國禍……僞帝宮胤,着即廢除尊號,永逐大荒。”

手指一顫,黃綾落地。

一霎間似驚電劈過,恍惚又是那夜雷雨,殺戮場血花成牆,那垂死的桑家護衛一步步以肘向宮胤爬近,身後拖出一道道長長的血線,瞬間被雨水淋漓塗抹。

他臨時的嚎叫,似雷聲響徹靜庭,在場的人不知是因雨還是因語寒戰不休,那一幕永難於記憶中磨滅。

“宮胤!你必身受天噬,跌落深淵。衆叛親離,永逐大荒!”

哐啷一聲,景橫波顫抖的雙腿,撞着了身後的凳子。

宮胤!

這就是你最後的安排!

你將這天下相讓,你將自己放逐大荒,你將這帝歌三旗空揚,只爲等我歸來重新補上。

砍斷的旗杆不修,是否因爲你早已決定,那裡不再留下你自己的位置?

這一卷旨意,是否在帝歌雪夜之前,就已經寫就?

是否在很久以前,你就已經將這步步印轍布好,一步一血,一步一雪。

渾身冰涼,眼眶卻火一般的熱,渾身的顫抖無法止歇,她忽然撿起旨意,狂奔而出。

狂奔。

過靜庭,過寢殿,過玉照宮,過長長宮道,過八道宮門。她風馳電掣的影子,將那些驚動的侍衛甩下,整座玉照宮裡,都是她狂奔的身影,衣衫在風裡盪開,斑斑血跡,一霎不見。

她奔上宮城。

城下廣場,泱泱人羣,那是因爲帝歌危急而趕來的羣臣們,都惶然聚集在一起,求見皇帝,並驚恐地豎着耳朵聽城門那邊的動靜。

有人無意中擡頭,忽然驚叫,“快看,上面!”

衆人擡頭,就看見玉照宮城之上,不知何時立了紫衣的女子。

她滿頭黑髮蕩在風中,手中緊緊抓着一卷黃綾,身後披風倒卷而起,點點猩紅如灑梅。

她握緊城牆冰冷牆磚,微微仰頭,眼中似容納了這帝歌皇城,又似乎什麼都沒有,只在雲天之外,只在山海遙迢處。

人們微微眯着眼睛,心中朦朧困惑,只覺得這女子姿容華豔,似有幾分面熟。

忽然有人驚叫,“前女王!”

人羣片刻寂靜。

寂靜之後,便是鬨然一聲。驚叫聲如潮水,瞬間席捲了整座廣場。

“女王回來了!”

“黑水女王已經進城了!”

“女王出現在宮城之上,橫戟軍一定也進城了!”

“帝歌城破了!”

驚叫、紛亂、奔逃、擁擠……廣場上亂成了一鍋粥。

這一霎馬蹄狂踏,檑木巨響,帝歌城門和宣寧門同時發出一聲震響,隨即呼嘯聲如潮,狂涌入大荒心臟。

帝歌城破。

這一霎雪山之上,轟然一聲,地底通道大門崩裂,十數道人影電射而出,最前面一人,抱着一個白衣人,率衆遠掠而去。

守在此地的雪山弟子們要追,慕容籌擺了擺手。天門宗主凝望那些背影,眼神意味深長。

龍應世家下雪山。

這一霎景橫波於玉照宮城之上,展開那黃綾旨意,當着帝歌羣臣的面,一寸寸,撕碎。

長風烈卷,所有人不由自主停下動作,看着那些黃色碎片,如蝶飄落。

這一霎宮城無聲,萬衆無聲,天地無聲,萬物之靈,都被那女子壓抑的疼痛所鎮壓窒息,不能發出自己的聲音。

有人慢慢跪下,有人漸次跟隨,鐵蹄踏近,她在城上。俯瞰這莽莽天下。

漸漸黑壓壓的人頭,一片片偃伏如草。

漫天飛舞黃蝴蝶。

她眼前飄飛的卻是那年帝歌雪夜的碎雪,下個不休,從冬到春,綿綿。

宮胤。

這大好天下你不要,我也不要。

我要踏遍青山,走遍大荒,我要尋遍這世間每一個角落,我要將一生剩下的時間,走過你所有能藏的地方。

你放逐你的人,我放逐我的魂,在道路的盡頭,哪怕人魂不合,化爲白骨,我都會一直等着問你一句。

宮胤,咱們,誰更殘忍?

她慢慢仰起頭。

這一霎。

整個帝歌,都聽見她唯一發出的大喊。

“宮胤!”

------題外話------

……

宮胤自逐退位詔書化用了駱賓王的討武則天檄文中的一句。實在沒精力自己想了,特此說明。

卷三完了,最後幾章寫得挺累,卷四爭取輕鬆點(我知道你們要吐槽我了)嗯,好累,安慰一下俺,把兜打開來給俺摸摸有沒有月票吧。

第3章 女王?變態?第49章 心事第10章 杯具的戒指第76章 我已歸來,不死不休第72章 大神PK錦衣人第68章 最後的瘋狂第98章 這一日終見他白髮第11章 情海生波第15章 誘餌第37章 禍害第19章 你薰到我了第56章 美人計第49章 心事第67章 好戲第113章 大結局(中)第35章 他的遠行第25章 宮伯虎點秋波第73章 禁閉島第11章 龍應世家第72章 大神PK錦衣人第26章 逃奔第59章 暴龍的告白第13章 耶律祁的下落第38章 打翻的宮醋罈第3章 爽!第22章 景肥婆第110章 王室成全者第10章 我與你同生共死第86章 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第43章 遍地桃花第6章 女王出帝歌第44章 誘惑第28章 情海生波第101章 那些年,那些愛第22章 你要平安第59章 心意之比第59章 心意之比第64章 石榴裙下拜衆生第1章 至喜至憂相愛第51章 我只想吃你第11章 編個花環娶大神第29章 恩怨與抉擇第50章 浴池伺候第31章 路邊一吻第32章 向右國師求親!第59章 擦背第56章 競選王夫第99章 獻身第81章 求婚第5章 磨人的小妖精第52章 得罪不得第6章 當街搶男第2章 先給我抱抱第32章 向右國師求親!第21章 銷魂第111章 喜事第37章 我和殭屍有個約會第64章 動情第39章 濃情第40章 愛與情義的選擇第36章 追逐逃妻?第65章 情敵擡槓第80章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第42章 逛街奇遇第90章 女王之霸第19章 宮胤的未婚妻?第86章 咬痕第6章 女王出帝歌第30章 藥不能停!第14章 做我王夫好嗎?第73章 羣壓第2章 溫暖第34章 軟玉溫香第59章 暴龍的告白第44章 誘惑第67章 落雲之亂第95章 實習賢妻第77章 他的情意,你可知道第33章 覬覦男朋友者,毀!第47章 私奔?第3章 爽!第61章 願一切執念被成全第77章 他的出手第8章 天授風情第50章 浴池伺候第2章 溫暖第42章 盛放的愛第44章 遇見那個人,再活這一生第47章 一見鍾情第39章 快到我碗裡來第56章 美人計第43章 糾纏第85章 有種你面具戴三層!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19章 沒章節名,虐明城不告訴你第92章 人質第9章 相見第111章 喜事第90章 女王之霸第52章 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