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末世。
喪屍王國。
末日樂園。
這是全球搜索頻率最高的詞條。
世界十二情報機構組成了一個全球情報網, 他們會相互接頭、交流情報,定期公佈各方動態,目的是警醒全球人類, 做好應對各類天災人禍的準備, 提高他們在末日的存活率。全球情報網的存在如同夜幕下的光, 讓人們在黑夜行走中多了一雙眼睛。
而11月14日, 這雙眼睛說, 喪屍羣體中誕生了一個女性執政官,她前所未有地宣召、徵集、統治全球喪屍。
她驅逐人類和異能者,以鐵血手段建立了一個名爲末日樂園的喪屍王國。
越來越多的喪屍復甦、覺醒。
“它們”成了他們、她們, 甚至是……祂們!
末日第二年,在接近這一年尾聲的時候, 人類歷史上最黑暗的一場寒冬降臨了。
她從10月20日前進到了11月14日, 特大暴雪整整持續了26天, 而且沒有絲毫停歇的勢頭——世界似乎對人類已經不耐煩了,動用最嚴酷的寒冰懲罰, 要讓他們永遠冬眠在這一個冰河世紀中。
11月14日,積雪深度達到了310釐米,而最低氣溫跌落零下45.8攝氏度。
這兩個象徵着死亡的數據每一日都在不斷刷新。
白色寂靜籠罩着全球每一個角落。
當這場嚴酷的寒冬降臨,全球絕大部分城市的供電系統完全癱瘓,人們備受斷水斷電的折磨, 除此之外, 他們不得不面臨糧食短缺、防寒取暖、疾病高發等等問題, 全球死亡率又一次追平末世第一年。
跟末世第一年不同的是, 這一次人們不需要再面對可怕肆虐的喪屍危機。
全球喪屍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瘋狂進化。
是的, 是進化。
它們延緩衰老的速度,腐爛的皮肉長出了新芽, 裸露的筋骨煉成了不朽,它們不再懼怕高溫、洪水、寒凍。
唯一要解決的是飢餓。
末世第一年,喪屍渾渾噩噩,以生肉爲食,捕殺出現在視野當中的活物,組成了末日天災最重要的一環。而第二年冬季,它們執政官上任了,君王下發指令,要求國民不惜一切代價地進化,喪屍們被她牽引、催化,迎來了首次的異能大爆發。
它們圈養牲畜,催熟植物,恢復供電,收集機械,籌備建築材料,建立運輸線路等。當人們瑟瑟發抖忍耐寒冬時,這羣不怕冷的傢伙們沉迷在基建狂魔的畫風中不可自拔。
它們熱衷在世界各地建造它們視爲偉大藝術品的“末日樂園”。
至於人類?
噢,它們變成喪屍之後其實不太關心,被動捱過一段時間的飢餓之後,它們將活禽奉爲至上美味。
大冬天有一口吃的就不錯了,還嫌棄什麼!
執政官說它們與人類不是對立陣營,但也不是同一陣營,只需要無視即可,如果人類不知好歹,非要跟它們發生衝突——
幹就完事了。
不吃你們,不代表我受欺負了只能嚶嚶嚶,還不能不打你們。
喪屍們把這條指令貫徹得淋漓盡致,連翻垃圾桶都不樂意跟人類在一塊兒。
“……嗬嗬,我的!”
四階喪屍滿臉不高興,它單手拎起垃圾桶,走到另一頭翻動。
旁邊搭話的吳敏都傻了。
她是方教授的其中一名助手,雖然是女性,但敏捷機智,說話也有分量,在團隊中享受着被人尊重的待遇。她沒想到有一天,她爲了跟喪屍搭話,竟被喪屍以爲她是來跟它搶垃圾桶的!
吳敏被羞辱得臉龐漲紅。
“它,它……豈有此理!”
“吳姐,別白費勁了,這羣喪屍鳥都不鳥我們的。”異能者冷得跺了一下腳跟,他暗想自己也是倒黴,好好烤個爐子,被捉去外面做“調查問卷”了。
吳敏的“調查對象”就是遊蕩在K市街頭的喪屍。
自從他們被驅逐出了Z市,方教授帶領他們遷移到了K市,重新回到了EMU研究所。
當初出EMU研究所的時候,他們的仿真細胞研究得到了很大的進展,方教授親自取名《冬眠計劃》,它是一種能管控喪屍的細胞藥劑,注射之後這些人造細胞可以干擾喪屍的生命體,強迫它們進入休眠階段,按藥效推斷,有效期長達二十年。
這項計劃他們並未對外透露,特別是方教授招回來的那一羣喪屍醫生。
有了這個半完成品的冬眠藥劑,大家信心滿滿,覺得可以在末日裡大展拳腳。前半段的經歷也的確可以說是他們的高光時刻,團隊上下一心,高效運作,陸續研究出高溫藥劑、洪水藥劑等,被各大基地奉爲座上賓,更成了平民眼中那一盞希望的光。
於是他們再接再厲,推出了《冬眠公約》。
當數萬名字在上面落下,他們血液沸騰,羣情激奮,彷彿已經預想到了人類最光明、最璀璨的未來。
他們的名字也將被歷史永遠記載,若干年後是豐碑上不朽的英雄。
他們痛快暢想着。
而真正的事實告訴他們——
想太多。
他們離開了末日樂園這個庇佑所,回到了他們一無所有的EMU研究所,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作爲一個頻頻創造醫學奇蹟的團隊,當他們被谷緋紅無情驅逐,說不怨是不可能的,大部分精英都不怎麼服氣。大雪剛下的前三天,他們懷着一種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氣勢洶洶回到了K市,發誓要建造出全球最獨一無二的人類庇佑所。
就算沒有喪屍的保駕護航,他們一樣可以在末世出頭,幹成自己的大事業!
很快,全國各地大小基地上門招攬。
一開始他們還有點志得意滿,你谷緋紅不是不要我們嗎,大把人搶着要呢!
直到基地開出條件,讓他們完全歸屬,不得有任何異心。
啪啪。
無形的巴掌招呼下來,把他們打得又羞又惱。
原來在各大基地的眼中,他們是被釘在恥辱架上的“背叛者”!
衆精英做慣了高層,又被吹捧多了,哪裡經得起這種輕慢跟羞辱,不等方教授迴應,他們就把基地負責人強行請出了門。
到這裡,他們還有些天真,以爲可以靠自己的一己之力抵禦嚴冬,谷緋紅一個醫生都能建造末日樂園,他們那麼多人,怎麼就不能建造一個全新的安全區?
而大雪第十日,寒潮猛烈,風速達到了每小時139公里,樹木、電線、房屋紛紛倒塌,讓他們的重建工作寸步難行。
當日傷亡就突破了四位數。
他們沒捱過三天,就已經是屍橫遍野,怨聲遍地。
異能者每次去平民區,都要繃緊肌肉,高度戒備——那些平民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們會像禿鷹一樣盯着他們,眼珠泛紅,彷彿在說:我失去了父母、丈夫、妻子、兒女、朋友,而我也要衣不蔽體死在這個最冷的冬天裡,這一切都是拜你們愚蠢的決策所賜!
在釀成更大的衝突、死亡事故之前,他們不得不主動聯絡起K市的基地。
因爲基地的容量不同,他們的人被分成了數批,趕往了不同的基地。
曾經風光無限的EMU團隊也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他是火系異能者,在寒冬末日中屬於供不應求的稀罕品,被方教授主動要了過去,加入核心團隊。
此時他們投靠的就是K市最大的基地,星辰基地。
星辰基地最初對他們是很客氣的,然而大雪越下越厚,糧食越吃越少,他們研究也寸步難行。極端的天氣考驗着人們的耐性,基地領導人一遍又一遍問他們,什麼時候可以研發出冰河藥劑,他們什麼時候可以不用再忍受寒凍。
哪能那麼快?
他們的資料、工具、實驗成果被留在了南十字座基地裡,所有的研究工作都要重頭開始。
而星辰基地,它雖然是K市最大型的基地,但它的排名沒有擠入五大基地,只能勉強算是中型基地,異能者拔尖的不多,根本就不能爲他們提供充足的研究素材和高精尖的研究器具,導致研究工作開展得極其困難。
但星辰基地的高層們可不這樣想。
你們在末日樂園工作的時候,那藥劑唰唰唰地出產,那豪橫的氣質,根本不帶眨眼的,怎麼到了我的地盤,你還藏着掖着,搗鼓了半天都沒點新成果,你該不會是來吃白食的吧?
雙方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衝突和矛盾日漸加劇。
EMU研究團隊憋着氣要向基地證明自己的實力。
而吳敏作爲團隊中的智囊,自然也被委以重任,她外出尋找研究素材,結果一連幾天,顆粒無收。
爲什麼?
之前他們研究高溫藥劑和洪水藥劑,是通過對比了平民、異能者、喪屍三者的區別,又有谷緋紅、王靜君、管晨星等核心醫生的點撥,才發現了其中的關鍵。而現在,平民的屍體隨處都是,他們不缺,異能者的屍體基地也可以提供,唯獨喪屍。
他們找不到一具進化了高寒能力的喪屍的屍體!
K市也開了一家喪屍的末日樂園,是在一處汽車廠裡,它們白天睡覺,夜晚幹活,簡直違反了人類正常的休眠作息!他們蹲點了好幾次都沒蹲到它們的蹤跡,更別說取得它們身上的毛髮、血液、基因等樣本資料。
現在的情形是怎麼樣的呢?
喪屍不再進食人類,而人類也畏懼喪屍,雙方都處在一個涇渭分明的疏離狀態,誰也不挨着誰。
隨着喪屍們陸續恢復神智,他們可以正常地說話、交流,世界情報組織將他們定義爲“樂園者”,他們依附樂園而生,也沒有興趣搭理人類,這種介於喪屍與人類之間的身份,讓他們的存在相當微妙。
所以當EMU研究所提出通過獵殺喪屍來推動他們的研究工作時,星辰基地的高層都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着他們。
“你們瘋了!”
本來喪屍就是以生肉爲食,現在谷緋紅接手喪屍王國,利用樂園興建來轉移喪屍們的視線,他們人類才得以喘上一口氣,否則這個寒冬的死亡率絕不止目前這個數!
雙方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狀態。
如今EMU研究所卻要捕殺喪屍,率先越界,不管成不成功,這消息要是傳出去,谷緋紅的喪屍大軍還不得踏平他星辰基地?
星辰基地的領導人嚴厲斥責了他們。
吳敏心高氣傲,咽不下這一口氣,她跑了出來,打算哄一頭喪屍跟她回基地。
結果真如異能者所說,喪屍冷漠出奇,連鳥都不想鳥她!
異能者勸道,“吳姐,天快黑了,還是回去吧,這麼冷的天,暗了就不好走了!”
吳敏狠下心腸,“好不容易遇到一頭落單的……”
不能活着帶走,死了也有價值。
異能者大驚,連忙打消她這個念頭,“你瘋了嗎,這些樂園喪屍跟之前不同的,它們之間是有精神烙印的,你殺了這一頭,很快就有另一頭找上門,情報機構管這個叫羣體復仇,很殘暴的,任何包庇兇手的,也會被株連!”
他就差沒說你可別連累我啊。
吳敏也想起了這件事,頹然垂下肩膀,“那怎麼辦?沒有喪屍,我們根本沒法研究啊。”
異能者安慰道,“吳姐你別急,方教授已經在想辦法了,畢竟天無絕人之路。”
吳敏也只能接受這個說法。
倆人返回星辰基地的實驗所,正好撞上了同樣垂頭喪氣的隊友,彼此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距離EMU團隊來到星辰基地也快半個月了,而他們的各項工作連個頭緒都沒有。
“吃飯了!”
星辰基地的送餐員提着一箱東西進來,緩和了衆人的氣氛。
“怎麼是貓糧?!”
吳敏第一個就炸了。
“不是說好有面包、堅果和熱湯的嗎?”
送餐員被憤怒的異能者按在桌子上,他也生氣了,“你們有沒有搞錯,這裡是星辰基地,不是你們的末日樂園,爲了養活你們一羣研究員,我們摳摳搜搜,連罐頭蓋都要舔着吃!今天基地外出沒有找到任何食物,讓你們吃一頓貓糧很過分嗎?有的人都沒得吃!”
隊員們的利益得不到保障,有人當場摔了桌子,辱罵起了方教授等人。
“什麼狗屁的冬眠公約!冬眠的是喪屍嗎?是我們這羣可憐蛋!”
“紅姐是喪屍又怎麼了,喪屍能給我們提供一日三餐,你們能嗎?你們只會嘴上放屁!離開紅姐什麼都不是!”
“你們他媽的就是好日子過得太多了!”
“你們去死就算了,爲什麼要拉着我們一起下水!”
衆人互相指責發泄,精英們臉色難看。
更有一羣人,搶了車就跑,他們穿過K市,風塵僕僕返回了南十字座基地,不,是末日樂園。
他們擡起頭,傻傻看着那豪華的、氣派的門面。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真正的樂園,外牆建築被做成了小丑的臉龐,油彩誇張鮮亮,在日光下熠熠生輝,而小丑的眼睛妝容是一個歪斜的深紅十字架,眼球中間探出了兩顆腦袋。
今天輪到葉常青跟一位喪屍兄弟值班。
“兄弟,你們走錯地方了,這裡是喪屍的樂園,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另一個喪屍兄弟面容冷酷,他經歷過冬眠公約的事件,被強行注射可不好受,反正他是恨透了這羣虛僞的異能者,說要跟他當兄弟,卻強迫他休眠。
“青哥,你去跟紅姐說,我們真的知錯了!”
異能者們苦苦哀求。
“滾蛋。”
喪屍絲毫不給情面。
葉常青摸了下鼻子,倒也不必罵得這麼用力,唾沫都要淹到他臉上了。
“對不住了各位,紅姐只讓我給你們帶一句話——”
葉常青清了清嗓子。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喪屍歪了下頭,流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執政官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
她明明說的是,“我的狗很多,不缺你們這種亂吠還不聽話的。”
聽到葉常青的拒絕,異能者們簡直心如死灰。
他們在末日樂園外逗留,卻一次也沒有見到喪屍們仰望的紅執政官。
在飯桌上,葉常青把這件事給緋紅說了,後者連眉都不挑。
旁邊是蹭吃蹭喝多日的副手,左手拿着一個雞腿,右手抓着一張蔥花薄餅,這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立馬上道地說,“讓他們全都滾蛋,需要咱們姐的時候,一口一個姐叫得多親密,結果咱們從F市死裡逃生,不給個安慰也就算了,反手就捅咱們一刀,這是人能幹的事情嗎!”
他義憤填膺、痛心疾首地咆哮五百字。
葉常青:“……”
他是造的什麼孽,每次信心十足挑的風水寶地,每次都逃不過被口水淹沒的危機。
“吃飯。”
紅姐的天籟之音解救了他!
葉常青終於可以正常吃上一口熱飯了,他回去就把紅姐的長生牌位供在他牀頭。
驅邪。
副手立即閉嘴,投身到偉大的光盤行動當中。
麻辣豆腐皮、羊血燒豆腐、蘿蔔片燉粉條是開胃菜,一鍋湯色熬得奶白的清燉羊肉,還有大盤三鮮餃子,副手吃得熱淚盈眶。
至於炸雞腿和薄餅,則是喪屍們外帶回來的,據說他們的36號末日樂園今日開業,還正兒八經配備了中央廚房,開業當天,人氣很是火爆,排起了喪屍長龍。
這不,分店長吩咐中央廚房,特意留了烤得最好的雞腿和煎得最漂亮的薄餅,給送到南十字座基地,也就是2號末日樂園。
對面一雙眼睛可憐巴巴瞅着他……手裡的薄餅。
副手看了看雞腿,又看了看餅子,很是大方送過去,“想吃這個?給你!”
他一定要在紅姐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善良、大方、熱情、愛幫助人!
爭取長期留守末日樂園!
小姑娘畏畏縮縮,不敢去接。
緋紅拿了過來,撕開喂她。
副手斜了身體,跟葉常青小聲地討論,“這誰?”
今天飯友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就這個他不認識。
“白思穎,我們原先基地的異能者,後來去了北吉祥超市,她被喪屍咬了,下落不明。”葉常青夾了一筷子羊肉,“這次姐宣召全球喪屍,她也在隊伍裡,髒兮兮的,我都沒發現呢,還是姐一眼認出來。”
“她好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什麼也不記得了,碰一下就砸人,幫她洗澡的喪屍姐姐都給砸傷了,後來紅姐來了,她才肯給洗。”
副手:“什麼?她們都坦誠相待了!”爸爸,快看,你又來了一個女情敵!
葉常青:“?”重點是這個嗎?
副手給X也夾了羊肉,滿含憐憫,“多吃點肉。”
畢竟情敵以倍數增加,爸爸你可能很久都吃不上肉了,副手默默地想。
X皺眉,“腥,不吃。”
副手之前對他挑食的毛病很頭疼,現在不一樣了,奶爸淡定地說,“賀哥吃,宋荼吃,葉青青也吃,就你不吃,會落後的。”
果然,他殺招一出,X的高馬尾一甩,整張臉都埋進了飯碗裡,活像是要克服什麼世界級難題。
葉常青:“!”
兄弟,你情敵名單分類錯了啊!
就連角落裡那臺破收音機也欺負他。
“每天笑一笑,末日過得快!哈嘍!我是你們最甜的開心果!今天我們來分享一則開心趣聞,投稿人是R市熱心羣衆葉先生。葉先生呢,是野外生存專家,昨天他外出打獵,盯上了一隻落單的野雞,結果偷雞不成,反被野雞羣狂追上千裡……”
“葉先生意外誤入一處深山老林,發現了天外隕石,誰知一場雪崩,那隕石滾落,追着葉先生跑……”
副手秒懂,悶笑不已。
葉常青衝他翻了白眼。
“隕石……隕石……”
白思穎突然痛苦尖嘯起來,桌上的羊肉湯被她震得飛濺。
緋紅一手把她強勢摁進自己的胸,後者才漸漸安靜下來。
“還吃餅嗎?”
小姑娘雙眼汪汪點頭。
緋紅撕下薄餅,小姑娘就低下頭,把她掌心裡的碎塊舔舐乾淨,而緋紅看向賀不辨,雙方交換了一個眼神。
賀不辨不動聲色,“紅姐,174號末日樂園正在籌備,我明天開車過去看看。”
而174號末日樂園,正好落在R市。
“可以,順便考察一下分店長。”緋紅拋了個由頭,“可別砸了末日樂園的招牌。”
X也是情報官,他敏銳從這些細碎的信息推斷出R市的異常,然而這一切都被賀不辨搶先了,他有些氣悶咬着羊肉,順便把副手的雞腿也給啃了。
副手:“……”
報應來得太快。
除去一些小插曲,衆人都吃得很滿足,葉常青把剩下的三鮮餃子打包起來,去了一趟平民區。
這裡居住的是一階喪屍跟二階喪屍,僅有一位人類。
葉常青爬上了一棟男宿舍樓,還是頂樓。
房門沒關,葉常青輕手輕腳走了進去,叫了一聲哥。
天氣凜冽,而男人被剝奪異能之後,再也不能用能量來抵禦寒冬。陳京直穿上了一件破舊的黑羽絨服,即便如此,他的臉龐也被凍得發青,嘴脣失了血色,跟葉常青印象中意氣風發的強者形象相去甚遠。
宿舍房間並不寬敞,甚至顯得逼仄陰暗,鋪着一張鐵架子牀,而牀頭櫃放着一個鐵盒子,饅頭鹹菜的標配。
男人似乎沒有什麼胃口,饅頭只是草草咬了兩口,他坐在牀上,織着一條楓葉紅的圍巾,裸露在外的手背腫脹、泛紅,遍佈凍瘡。
葉常青陡然生出一種罪惡感,他連忙把飯盒推過去。
“京哥,餃子,還熱着呢!”
陳京直表現得很冷淡,“你這樣送東西過來,不怕她生氣?”
葉常青撓了撓頭,“不怕啊,我跟姐說過了,她沒阻止我呢!”雖然他現在是紅姐的人了,但葉常青也沒忘記,當初是誰從喪屍堆里拉他一把,他這個人貪生怕死慣了,可能沒什麼過硬的骨氣,但有些事情他心裡始終記着。
陳京直嗯了一聲,“放下,你可以走了。”
說話之間,他低低咳嗽幾句。
葉常青有點不是滋味,他脫口而出,“老大,別撐着了,你回去跟姐認個錯吧!”
咳嗽聲停止了。
陳京直眼底烙着一層血絲,他直勾勾看着葉常青,“認錯?我怎麼認錯?我說我是假意屈服,想打進方教授的團隊內部,把他們的研究資料偷出來,再找專家破解冬眠藥劑,重新喚醒她,你會信嗎?”
葉常青滯了一下。
“你看,你都不信,她怎麼信。”陳京直自嘲低笑,“我是爛人,有底層的劣根性,我自私,我沒給她自由和尊重,這點我承認。”
末日放縱了他的私慾,他的愛意也織成了牢籠,像汲取養分一樣絞殺着她。
但他從沒想過要害她性命。
即便她剝奪他的異能,他最恨的也只是她給他戴上止咬器那一刻。當他痛到極致,他反而會忽略她所有的不好,想鑽進她懷裡,求她撫慰自己。
他再強大也不是神,他遍體鱗傷也需要有人安慰。
哪怕她是執刀者。
帶給他一切痛苦的根源。
男人垂下頭顱,凍得發紫的手掌撫過一小節織好的圍巾,他跟谷緋紅的關係,恐怕比圍巾還不如,雙方線頭亂糟糟的,根本沒有理順、規整的一天。她不信他會改變,也不信他會因爲愛她而忍辱負重。
連他都覺得自己瘋了。
爲一個女人犧牲,太他媽離譜了。
但看到冬眠公約的第一眼,他就不擇手段地想,要如何騙過他們,要如何最大程度保全她。不等他付諸實踐,她以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式解決了這場暴動,他的隱忍跟謀劃被她當成了一場多餘的笑話。
她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學着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她。
畢竟他這種人,有什麼資格說喜歡跟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