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來得很快, 唐驕前腳打開門人家後腳堵在她面前。
“嘿。”唐驕小心翼翼地扯着來人的衣袖,仰着頭討好地笑道,“大哥, 那麼巧?你也來吃飯啊?”
唐毅見狀心先軟了一半, 面上卻仍是正色凜然, “你的跟從呢?”
唐毅, 原主的同胞哥哥、景王府的世子, 靜文王造反時他正在邊境抵抗外敵,得勝之時被靜文王麾下的將軍偷襲落崖,幸運的是他被一村夫救下, 可是他打聽到陵國的消息後,又去打探原主的消息, 之後傷勢未愈便日夜兼程趕到南曜國, 費盡心機偷進皇城之中, 卻在中宮門外,被南杞當場射殺。
而那時原主就在一牆之隔的中宮之內, 南杞臨死前告訴她此事的時候,原主大笑三聲,用那把剪刀將南杞給撕碎了,這也是她後來囚禁南杞子嗣,直接登基爲皇的原因。
唐驕感同身受, 被原主這份悲痛深深壓抑着, 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唐毅卻慌忙舉手道歉, “小妹, 別哭, 別哭。大哥不是要兇你。”說着用手背爲唐驕輕輕拭淚。
唐驕伸手抓住唐毅的手,掌心中是大大小小的老繭, 她眼角帶淚雙手握着他的大手,輕輕用臉頰蹭了蹭,吭吭唧唧道,“大哥,對不起。”
唐毅卻溫柔地笑了,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另外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頭頂如往日一般輕輕揉了揉,溫聲道,“沒關係。”
唐驕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也許他並不知道她爲了什麼事情在道歉,可是隻要道歉的人是她,他就願意口心如一的說一句“沒關係。”
正如原來軌跡中,國破家亡,他仍然拖着病軀去南曜國找原主,只爲了看一眼她是否安好,只爲了若她不好,能帶她離開。
唐驕以往也會心神都投放在交易人身上,可從未像這個世界這樣,感情那麼沉重、那麼壓抑、那麼讓人悲痛又歡喜。
“老大,老……世子。”樓梯口一白衣少年打開摺扇遮住面目,正義凜然道,“啓稟世子,花樓裡並沒有發現可疑人物。”
“派人守……”唐毅低頭看了一眼低着頭,不斷用腳尖摩擦地面,忽地明白起來,“將那小子扣起來。”
“扣起來?”少年猛地拿下摺扇,不解道,“老大?”你被少年的美色迷暈了頭嗎不去抓歹徒,反倒扣下受害者。
唐驕擡頭扯了扯唐毅的袖口,低低喚了一聲,“大哥。”
你扣下他,我怎麼去南曜國折騰
唐毅挑眉揮手讓少年先退下,拉着唐驕進了屋裡。
“砰”
房門關上了,關上了……
所以?
少年抓狂,到底要怎麼處理啊?!!頓了頓,以扇遮面“嘿嘿嘿”笑了起來。
顯然屋裡的氣氛絲毫不比屋外輕鬆,至少唐驕的處境並不比屋外能好到哪去。
“說吧。”
唐驕低頭盯着手指甲,左手扣了扣右手指甲,支支吾吾道,“嗯嗯嗯~”
“好好說話。”
“我做的。”
唐毅挑眉默不作聲。
唐驕偷偷瞄了他一眼,心一橫,昂首挺胸理直氣壯道“他就是那個宵小,我就小小收拾了他一下!”
“我並非想問你這個。”唐毅指了指身邊的位置,讓她坐下,“方纔爲何攔着我?”
唐驕殷勤地給唐毅倒了杯茶,雙手奉上,“我不是說他像是南曜國的口音嗎?一般來說,來到異國他鄉準備做壞事的,起碼應該打探明白什麼人好惹,什麼人不能動,可他一上來盯準了我。”
唐驕坐回去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事出反常必有古怪,我斷了他的根,他若只是個膽子大的小毛賊一定會找我報復,若心有他想,”唐驕仰頭一飲而盡,將茶杯拍至桌上,“就且瞧一瞧,是哪方的妖魔鬼怪,又想玩些什麼手段!”
唐毅皺了皺眉,叮囑道,“此事你知我知,萬萬不可讓第三人知曉。”
“我曉得。”唐驕站起身走到唐毅身邊,拉着他的衣袖,“大哥,這事還要勞您費心。”
“這是什麼話。”唐毅站起身,頓了頓還是說不出什麼感性的話,問道,“我現在便去辦,你接下來是逛逛還是回府?”
唐驕想了想,“再逛逛吧。”正好去京都府衙裡頭瞧瞧那白面書生如何了。
“銀錢可有了?”唐毅說着從腰間取出一荷包來,將裡面的銀票碎銀都倒了出來,塞在唐驕掌心裡。
唐驕卻被那荷包吸引了心神,那荷包碧色水紋細布,是上好的料子,上頭無畫,只拿黑線秀了個“正”字。
唐毅名毅字正鴻,這荷包是原主初學女紅時爲他繡的生辰之禮,因年歲小繡不出“鴻”字,便只繡了個“正”,可那都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唐驕低頭淺淺地笑起來,卻是嬌蠻道,“大哥好呆,一把子銀錢塞進我掌心裡,這讓我怎麼收下?”
唐毅聞言笑罵了一聲,“狹促鬼。”將荷包貼身收好,又接過唐驕手中的銀錢,等她收放妥當,又細細叮囑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唐驕顛了顛鼓鼓囊囊的荷包,笑眯眯道,“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
【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想告訴你,你剛剛喝的杯子還是祁北的。】
唐驕:“……”
“砰。”
門被摔上了。
等在樓梯口的少年,嚇得一哆嗦,摺扇差點從手中滑落,見有人出來,整了整衣領,“小公子,我是世子派來保護你的。”
唐驕面色由陰轉晴,笑顏如花道,“哦?敢問閣下?”
小公子後背立得筆直,鏗鏘有力道,“吾乃左將軍府張羅是也。”
【哦呦。】唐驕心中笑起來,【無巧不成書,祁北敢拿我的鞭子去討好張戈,我就敢在張戈孫子這,給他抹抹黑。】
張羅,張戈府上唯一的後輩。
【???他什麼時候拿你的鞭子討好張戈了?】
【顯而易見啊,粉團。】
唐驕矜持地點了點頭,拱手道,“原來是張老將軍府上的小公子,久仰久仰。”
【張戈這人早年喪妻,晚年喪子,只有一個幼孫張羅,可惜張羅就只愛跟着大哥。祁北想要討好張戈,唯一又快又準的切入口就有鎮國長公主,不巧長公主鎮守東境,基本不會回來。長公主府上也只有一些衣物,唯有我手上有她的珍愛之物。不過世人只知道因我擅長耍鞭,長公主便將她攜帶多年的赤色長鞭贈給了我。】
【所以,祁北拿走你的鞭子?】002似懂非懂道,【可是不對啊,他爲什麼要討好張戈?拿你的鞭子去討好,不怕你告狀?】
張羅似乎聽多了這類話,也沒當回事,伸出長臂做邀請狀,“小公子怎麼稱呼?”
唐驕微微一笑率先走在前頭,“張公子喚我安懷就好。”
【爲什麼討好張戈?這就要問你了。粉團,這個祁北過去的身份來歷,原主記憶裡可是空白一片,你細細查一查。】頓了頓,【他以爲拿捏了我的把柄,再者自詡智者,多多少少都有些自視過高,他自認爲憑藉這兩次的接觸就瞭解我,認定我不會告狀。最後退一萬步說,我去告狀了,想必他也早早想好了三四個招數應對。】
張羅跟在唐驕後面,過一會兒就偷偷瞄她一眼,心裡就像有千百隻螞蟻,最終還是沒忍住,手中摺扇呼扇兩下,似隨口一說,道:“不知安懷兄跟世子是如何相識的?”
【哎?所以他真的沒看出來我是個妹子?】唐驕奇怪,她換男裝出來,一是爲了方便,二是武陵國女扮男裝出來的大家閨秀似乎還真不少,三是……你懂的啊。
沒扮過男裝,逛過花樓,怎麼能說自己穿越過?
不過她還真不覺得能唬住人,沒看祁北、唐毅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唐驕突然來的興致,整個人都精神抖擻起來,她昂首挺胸刻意壓低聲線,“張兄有所不知,小生本是那隨風飄蕩的浮萍,不求榮華富貴,只願有生之年能喝上最烈的酒、走過最高的山、賞過最美的景、見過……嘿。”
唐驕一轉身奪過張羅手中的摺扇,“刷”地一聲打開,如風流兒郎,晃搖着摺扇,湊到張羅耳邊,私語道,“最有味道的小娘子~”
【有點假哦。】
唐驕看了一眼張羅緋紅的雙頰,【有人信就好了唄。】
接着又捶胸頓足道,“直到我遇到了你家世子……可惜啊,可惜……”
【他好像真信了,還一臉感觸,可是我編不下去了。適當留白似乎也不錯?】唐驕清了清嗓子,轉身下樓。
【恕我直言,出來混的遲早有一天是會還的。】
唐驕晃着扇子頗有一種深藏功與名的意思,不以爲然道,【無所謂,我等級比他大,他推崇備至的還是我大哥,我慫個甚?哈哈哈。】
【哦,我的意思是,你家崽一直在看着你。】
唐驕手上一僵,腳下一頓。
【對了,他手上拿着的好像就是你剛剛遮臉的方帕。】
唐驕:“……”
莫裝×,裝×有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