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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香院
卯時末,林老夫人就醒來了。
無需睜開雙眼,她都知曉此刻房內定是一片黑暗。她摸索着起身,斜倚在牀頭,嘴角微勾,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來。
如今,還有誰知曉她其實是最怕黑的了?哪怕睡着了,房間裡也要燃着燭火,且一定會有一個守夜的丫環睡在屏風外面,哪怕她翻一個身也會被驚醒,忙不迭地跑進來溫言軟語的安慰着她?
“呼呼呼……”
眼下,屏風外面依然有一個守夜的丫環,不過,這個丫環只是一個三等丫頭,且每日一沾枕頭就會入睡,睡熟了還會打呼嚕,曾無數次將林老夫人吵醒,而哪怕林老夫人鬧出再大的動靜,卻也不會將她驚醒,更不用說讓她起身侍候林老夫人了。
什麼時候,她竟然落得這般悲慘的境界了?這般一想,林老夫人只覺得喉嚨裡一陣發癢,那被她強壓下去的咳嗽聲也越來越響,就連呼吸也都有些不順暢了。直到她終於將哽在喉嚨裡的那坨痰咳出,她才長舒了口氣,右手輕撫胸口。
可,下一刻,她就驚惶地瞪大了雙眼。
無它,只因那片繚繞在她鼻間的淡淡的血腥!
“咳……”
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這次,喉嚨裡傳來的濃重的血腥氣,卻是令她立刻就明白了什麼,卻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明白,那向來頗多算計的大腦也一片空白。
這……
“咚!”
林老夫人的身子一個不穩,重重地跌回牀鋪裡。即使牀上鋪上了厚厚的被褥,卻因爲她受驚過度而令後腦勺磕到了瓷枕上,發出一道巨大的聲響,也令她那有些迷濛的大腦難得地恢復了一絲清明。
“呵……”她忍不住苦笑出聲,只覺得胃一陣反酸,鮮血和一些胃液再次從嘴裡逸了出來。
“沒想到……”她喃語着,因爲嘴脣張合的動作,鮮血也流得更急了,很快,房間裡就瀰漫着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可,縱使如此,那在屏風外面守夜的丫環依然睡得猶如一隻死豬,連身體都沒有翻動一下,更不用說被驚醒了。
林老夫人從沒有哪一刻,這般地滿腹絕望。明明今日是林遠兮的好日子,明明她已吩咐齊嬤嬤等人設下了另外一出毒計,只待林芷珊落網,就能收回定國公府的大權,然後就能將文倩蓉當年的陪嫁之物,和老定國公爺特意留給長房的物品全部收繳到公庫裡,闔府人全力支持林遠兮官復原職……
可惜,眼下,這“血淋淋”的事實卻是告訴她,縱然她有再多的心機和謀算,卻依然敵不過這不知在何處,且捉摸不定的天意。
就在林老夫人的氣息越發地紊亂,嘴旁的鮮血流動得越來越快的時候,也不知她那快速運轉的大腦突然想到了什麼,那雙蘊滿了悲愴的雙眼也驀然變得閃閃發亮起來,身上的絕望氣息被髮自內心的喜悅、興奮和激動的情緒摒棄在外。
不!
還有其它的可能!
……
大不了,她就孤注一擲,雙方拼一個魚死網破!
她摸索着取了放在牀頭矮桌上面的小毛巾,將滿嘴的鮮血和胃液吐到毛巾上面後,再將這條毛巾丟到了抽屜裡,然後才扯着嗓子吼道:“來人!”
一連吼了好幾次後,纔將屏風外面的守夜丫環喚醒。
她來不及梳洗,只披了一件外衣,就取過放在桌旁的火燭,點燃後,三步並作兩步地急行到林老夫人牀前,一臉恭敬地問道:“老夫人,你醒了?”
“哼!”林老夫人冷哼一聲,厲聲喝斥道:“你是怎麼守夜的,竟然比我這個主人睡得早,起得晚?說,那林芷珊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般糟賤我!”
“你要知道,不管那林芷珊有多麼地厭憎我,恨不能我早早死去,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日是這定國公府的老夫人,處置一兩個丫環還不是手到擒來!”
……
一連串的訓斥聲,不見一句重複的,只臊得守夜丫環面紅耳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老夫人,奴婢向來都是一個粗人,不太會說話,但,奴婢永遠都記得,當年若非老夫人路過,買下了奴婢,奴婢也不知會被賣到什麼地方,而奴婢的家人也會離散,早就家破人亡了。”
“老夫人,你是奴婢一家的大恩人,對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又豈會有其它的心思。怨只怨奴婢自幼身子就不太好,只要一沾枕頭就會睡個昏天暗地,根本沒辦法醒來。”說到這兒時,她頓了頓,滿臉的尷尬和爲難,小聲補充道:“其實,奴婢有跟齊嬤嬤講過,請她安排另外手腳比較伶俐且心思細膩的姐姐們守夜,可,齊嬤嬤告訴奴婢,如今的梧香院,除了奴婢外,她誰都不信……”
也不知是哪句話戳中了林老夫人的軟肋,令她眼底的惱怒也淡化了幾分,臉上也浮現一抹怔忡。
守夜丫環仿若未覺似的,依然在哀泣地解釋着。
“叩叩叩……”
林老夫人迅速回過神來,她淡淡地瞥了眼哭成一個淚人的守夜丫環,掩住眼底的嫌惡,道:“進來!”
一襲藏藍色襖裙的齊嬤嬤,連眼神都沒有施捨一個給跪在那兒的守夜丫環,徑直行到林老夫人面前,行禮道:“老夫人。”
“起吧。”林老夫人擺了擺手,因爲剛纔的那番氣惱,倒是令那蒼白的面容添上了幾分血色。
齊嬤嬤鼻子聳動了下,目光停留在林老夫人右手處那方沾上了血漬的錦被後,忍不住驚呼一聲,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到林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你……”
林老夫人迅速拍向齊嬤嬤的胳膊,只令她立刻就將到喉的話嚥下肚去,但那雙望着林老夫人的雙眼裡則滿是擔憂、心痛和焦慮:“老夫人……”
林老夫人擺了擺手,阻止了齊嬤嬤未盡之言,道:“今日是兮兒的好日子,可不能耽誤了時辰。”
“可……”齊嬤嬤抿了抿脣,末了,還是在林老夫人那凌利且堅定的目光裡敗下陣來,微微彎腰,應道:“是。”
接着,她起身,走到門外,從候在那兒的丫環手裡接過面盆和毛巾,親自服侍着林老夫人梳洗起來。
溫熱的毛巾敷在面上,猶如夏日裡的太陽般照射進她那漫布寒涼的心房,令她只覺得那因爲嘔了血而有些不舒服的胃和喉嚨也得到了緩解。
“老夫人,今日穿前幾日雲煙繡坊新送來的那套絳紅色襖裙,再戴上珍寶齋送來的赤金鳳凰頭面,可好?”
林老夫人微微頜首,由着齊嬤嬤爲她梳妝。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間或有着女子的尖叫哭泣聲,男子的咆哮聲,只令林老夫人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吩咐道:“齊嬤嬤,你去瞧瞧,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齊嬤嬤應了聲,一路小跑着到達門口。
下一刻,她就猛地瞪圓了眼,滿臉的驚訝和不可置信。
林遠兮大步地往前行去,那本就陰森的面容已扭曲得不成樣,整個人散發出濃郁的陰邪氣息,仿若由地底爬出來的惡鬼般,只是隨意地一個回眸,就令被他注視到的人臉上的血色盡褪,身子也顫抖不已,只覺得自己已墜落到地獄深處,根本就無法見到明日的太陽,整個世界也在瞬間就變得黑暗起來。
而林遠兮自己卻仿若未覺,此刻,他正放聲咆哮道:“你們這兩個賤人,竟敢在定國公府裡做出此等不知羞恥的事情,我今天一定要秉告給母親,讓她知曉你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許雅彤臉色慘白如紙,串串晶瑩的淚水滑落,極短的時間裡,就將她的衣襟浸溼。她搖了搖頭,淚眼朦朧地瞧着林遠兮,右手忽而伸出去,忽而又收回來,一幅生怕被林遠兮給踢飛的可憐模樣:“不,老爺,妾是冤枉的……”
許慕晴則抿了抿脣,身子也微微顫抖着,一幅被傷到極致的模樣,右手輕撫心口,嘴裡也哀聲道:“老爺,在妾的心中,你是那麼地英俊,那麼地偉岸,妾已將清白身子交給了你,又在今日就會嫁給你,妾又豈會做出此等自毀前程的事情哪……”
……
林老夫人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無需細詢,單從這些話語裡透露出來的東西,就只令她立刻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一想到自己殫精竭慮纔想出來的計劃就這般破滅,她就只覺得那團一直在胸口燃燒的怒火,迅速將她整個人包圍住。
下一刻,她只覺得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她的雙手深深地陷入牀罩裡,因爲太過於用力而令手背上面的青筋根根浮凸出來,猶如醜陋的蛛網般令人不敢直視。
此刻,她的嘴脣不停地蠕動着,喉嚨裡也發出“咯唔”聲,雙眼更是瞪到最大,想要厲聲喝斥住三人,細細詢問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從中找出挽救的法子,避免林遠兮的官路被徹底毀掉……
只可惜,任憑她有再多的想法,眼下,她卻已是身不由己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