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刻鐘的時間,那道黑影就從宮牆翻入,原地打了個轉,便換了一身衣衫,挺首而立,竟是曾經跟天罪有過‘交情’的李德順!
他直接走到陛下書房外面,躬身說道:“陛下,奴才李德順回來了。”
半響後,陛下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進來吧,那臭小子又惹事了?”
李德順輕輕推門而入,還反手將門帶上,上前幾步,躬身說道:“小侯爺倒是沒有惹什麼事,不過……”
“不過什麼?”陛下放下了手中的刻刀,直起身皺眉說道:“莫要吞吞吐吐。”
李德順趕忙說道:“小侯爺今日帶其下屬去了一趟玲瓏寶閣,但正巧公主殿下收購兵刃,只得空手而出。”
陛下皺眉道:“咦?溫華那丫頭買兵刃幹什麼?”
李德順說道:“奴才認爲,定是公主聽說一戶侯府人丁單薄,武力不足,所以準備把鳳林軍帶過去……”
“哼!女生外嚮,朕還沒下旨吶,她到着急了起來!”明明說出的話好像很憤怒,但表情卻是高興的不行。“還有吶?”
李德順說道:“啓稟陛下,小侯爺果然身居妙法。”
“哦?快給朕說說!”
“小侯爺出了玲瓏寶閣之後,又到了一家附近的鐵匠鋪,不用店家鍛造,卻自己使用一種奇妙的鍛造手段,不用火石粉也不用模具,就鍛造出一把五品兵刃……”
“什麼?!”陛下猛地站了起來,急忙問道:“那種方法你可記下?”
“奴才已然記下。”
“可有外人知曉?!”
“小侯爺讓那鐵匠鋪店家可隨意使用……”
“這個敗家的禍害!”陛下眉角一陣抽搐,好半天才又坐了下來說道:“那家店讓人去知會一聲。”
李德順點頭道:“不知陛下是想留人還是留下秘法?”
陛下皺了下眉頭,疑惑道:“這是何意?但說無妨。”
李德順說道:“奴才不敢,奴才只覺得小侯爺前腳剛走,後腳鐵匠鋪就消失,難免……小侯爺又要耍潑了。”
“呃……”陛下皺眉道:“這倒也是,不過他不在乎的東西,朕在乎啊。”
李德順道:“奴才可命人日夜看守,只要那店家不把秘密說出去……而且奴才覺得,小侯爺既然不把這當一回事,就證明小侯爺手中還有諸多更重要的秘法!”
陛下點頭道:“恩……有道理。”
“陛下,其實小侯爺再之後還使用了一個奇怪的手段,明明同是‘黑礁’,在小侯爺炮製之後,竟可讓爐溫更高!”
“哦?”陛下沉聲道:“哼,這個臭小子……還真的是一塊寶。恩,不要惹怒了他,他耍起潑來連朕都敢罵!哼,該死的小子,他還做了什麼?如果沒有大事的話,你不會現在就回來吧?”
“這個……”李德順有些尷尬的說道:“啓稟陛下,小侯爺……小侯爺又鍛造一雙三品兵刃,爲此公主殿下還差點跟小侯爺一行人打了起來……”
陛下一愣,隨後哈哈大笑道:“三品武器?好傢伙!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他一個不足十歲的娃娃就可以鍛造三品武器,還不讓人驚掉了大牙?恩……小李子,皇宮的工匠廝那裡,有何人可鍛造三品兵刃?”
李德順道:“只有一人。”
陛下的手猛地抖了一下,隨後依舊淡定的說道:“恩,此事做好保密,不要讓外人知曉。”
“不過公主那裡……”
“呵,不用擔心她那,人人都只道朕那皇妹只是一味溫婉美麗,卻不知她心智不凡,甚至不比朕差,此番作爲無非就是想試探那臭小子的底,看他是否良人罷了。”
說完,又等一會,發現李德順根本沒有告辭的意思,便問道:“還有何事?”
“陛下……”李德順更加的尷尬,咬了咬牙才說道:“離開鐵匠鋪後,小侯爺……小侯爺進了凝香樓……”
“什麼?!”陛下又猛地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瞪的渾圓,大聲罵道:“這個該死的小畜生!色中的惡鬼!朕都賜給他十名秀女了,還不是明知道他的秉性?朕如此就是不想他胡鬧,世人中留下惡名,省的朕那皇妹嫁過去平白受人口舌,現在倒好,他……他就不知道個滿足嗎?!”
“陛下息怒……”李德順咬牙說道:“奴才覺得……小侯爺雖然有時胡鬧,但並非肆意妄爲之人,從出現之後更是處處留手處處玄機,想來……想來這次也是有些因由的……”
陛下一愣,歪了歪頭,緩緩坐下,突然問道:“小李子啊,你是不是收了那臭小子什麼好處了?”
李德順一驚,趕忙跪倒在地說道:“奴才不敢!”
陛下襬手道:“無事無事,朕就是說說罷了,朕知道你不會受人賄賂,畢竟……這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比朕給你的更多?好了好了,你退下吧……等等。”
李德順剛要起身,又趕忙跪倒。
陛下想了想,突然從桌子旁的一個小木盒子裡面掏出一塊小鏡子模樣的東西,雙手摩挲兩下,狠了狠心,扔到李德順懷裡說道:“此物已然不多,哎……好好使用。”
李德順趕忙小心收入懷中,躬身緩緩退了出去。
剛出門,他就忍不住一陣苦笑,一方面是再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做‘伴君如伴虎’,二是他覺得……陛下還真是夠小題大做的。方纔陛下扔給他的東西叫做‘通天鏡’,是遠古秘境留下來的兩樣‘通天’物品中的一個。
一個叫做通天石,數量比較多,也有人將它叫做傳音石,千里之外可傳人聲。第二個就是這通天鏡,不光能傳音,更能傳回影像,傳世的極爲稀少,可謂是用一個少一個。這種寶貝往往都是用在最關鍵的戰場之上,沒想到……今天他一個大舅哥爲了監視妹婿逛青樓,竟然就用了……
另一方面,凝香樓中,一大堆青衫侍女走了進來,將一盤盤看起來就很美麗的菜式放在桌子上,還有幾壇酒和酒具,之後又紛紛走出,動作乾淨利落毫無聲息。
這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不用怎麼烹飪,只要清水煮熟就很好吃的東西,但顯然……這裡的廚子很喜歡畫蛇添足。
“哎呀?這麼好的肉爲什麼有股子怪味道?有毛病?我去!這不是大閘蟹嗎!呃……擦,要不要往裡放苦鹽啊?你妹啊!”天罪挨個嚐了幾口,然後就對這個世界的飲食絕望了,再喝一口酒,吐一個噴泉,更是氣得牙都癢癢。
啪!筷子一拍,天罪對手下中速度最快的‘風中信’吳光遠說道:“你回去,上秘密庫房把本候的酒和肉乾取來,酒要兩壇,肉乾全部。”
吳光遠一愣,隨後便是大喜,遵命一聲後猛地從窗戶躍出,幾個起落就消失不見了。
這邊天罪在靜靜的等待,而凝香樓另一個典雅的房間裡面,一個女子也悄悄的坐在那裡。
她面目極美,皮膚白皙近乎透明,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一頭黑色秀髮整齊的盤在頭頂,耳鬢間細細的絨毛映在那粉嫩皮膚之上,看起來無比的可愛,可就是這麼可愛的一個女子,此時正偷偷的吃着一塊糕點,還不停的左右警覺的瞧着。
哐的一聲,房門被推開,女子趕忙將手中糕點放入衣袖,正襟危坐,立即從可愛變成了文雅。
“花娘您來了。”
女子輕生說着。
花娘幾步上前,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恩,不愧是我們凝香樓的頭牌,呵呵,來,花娘帶你去見一位貴人。”
女子猛地一驚,慌張說道:“花娘,這是爲何?女兒……女兒從未進過包廂的啊!”
“哎,牡丹啊,你知道早晚要有這一天的嘛,這次絕對是大大的貴人,花娘也是爲了你好。”
女子花名牡丹,是這凝香樓的頭牌,因爲模樣俊美可愛,又琴舞雙絕,是都城之中有名的青官,誰都想成爲她的入幕之賓,但也不知道這位姑娘的眼光太高,還是根本就不喜歡男人,幾年時間過去了,依然沒有人能一親芳澤。對於這點,凝香樓也沒有過多強求,因爲一座青樓就是要有這種‘有身段’的女子,才能體現出這裡的高檔來。
牡丹苦着臉說道:“花娘,女兒還小,還不到出閣的時候,再說……再說……”
花娘猛地哼了一聲,怒道:“好了!不要說了!相府的大公子對你魂牽夢繞每日都來捧你的場子,如今我們凝香閣多災多難,也全靠那些恩客的扶持才勉強度日,但即便是這樣,你說一句‘不見’花娘我真的就從了你,沒有讓你出閣相見,依然守着你這冰清玉潔的身子,但今日……卻是千載難尋的機遇,若你再說不見……哼,不要怪花娘不念母女之情!”
母女之情,倒不是說花娘是牡丹的親孃。在這種地方,很多女孩子都是在三四歲的時候被賣進來的,方一懂事就要跟着學琴棋書畫的本事,一輩子只研究怎麼取悅男人,這裡所有的姑娘,都要喊花娘一聲‘娘’的。
“花娘,您就放過女兒吧,女兒真的不想去啊,女兒情願一輩子都在這凝香樓裡面服侍您……”
花娘見牡丹哭的梨花帶雨,輕輕嘆了口氣,隨後還是強硬起來說道:“少廢話!今天你是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快點把眼淚擦了,補了妝跟我去見侯爺,莫要讓他等得急了!”
牡丹趕忙向旁邊一退,緊緊咬着下嘴脣,大有‘再逼我我就死給你看’的意思。
花娘一愣,只得用‘軟’的,哭喪的說道:“牡丹,算花娘求你了!那位可是當今陛下極爲器重的侯爺!你若是一個服侍不好,都有可能給我們凝香樓帶來殺身之禍,現在更說不去,那豈不是要讓我老婆子去死?好,你不去?你若真的不去,就拿出你偷偷藏在懷裡的小刀一刀刺死花娘吧!反正與其被下了大獄被折磨到今年秋天才砍頭,不如現在就死了倒也痛快!”
說的是十分的壯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