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雲舒出去後,光線透過箱子和地縫照亮了這狹小的空間,瞬西發現自己的腳下地板上竟是一副圖畫,畫的正中站着一位美人,身着白衣,身材曼妙,可謂是傾國傾城,她的身邊幾隻蝴蝶圍繞,可這美人只是呆呆看向天空,眼神中流露着悲傷,腳踩青草地,草地上還點綴着淡黃色野花。
“你看看這個。”任雲舒聽到瞬西的叫喊,又進入了箱中,看到畫的一瞬間,他表情變得很是奇怪,緩緩道:“這是……凌蕭瑟的《芳菲落雁》圖。傳聞凌蕭瑟不僅是武林第一高手,他的畫也是爐火純青,所以江湖人稱“丹青劍聖”。”
瞬西大爲不解,“這畫怎麼在這呢?會是有人臨摹嗎?”
“應該是,江湖上都知道《芳菲落雁》的真跡收藏在煙雨書院,歸師父所有。” 任雲舒伸手摸了摸,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我看這畫顏料顏色,想必也有些年頭了。”他腦海中回想之前在歸山老人那見到的《芳菲落雁》圖,說道:“等等,你看這畫中女子看向的地方,是一瓣飄落的桃花花瓣,師父那幅《芳菲落雁》,這個位置什麼都沒有。”
瞬西看向那瓣飄落的淡粉色花瓣,她腦海中閃現出十里桃花,漫山遍野的灼灼芳華,心頭又涌起那種熟悉的感覺,可就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她就像着了迷一樣緩緩伸出手指,伸向這瓣桃花,觸碰到的瞬間,腳下的地板忽然裂了開來,二人一下子跌落進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下墜中,任雲舒拉住了瞬西的手,用力一拉,將她護在自己的上面。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尹松柏在房間內來回踱步,按照正常時間計算,瞬西他們應該已經回到書院,但是現在人影都沒有見到,不會遇上什麼事情了吧,想到這裡,尹松柏朝門口走去。
“你幹嘛去啊?”墨川穀含着蘋果含含糊糊地問道。
“瞬西現在都還沒有回來,我去書院門口等她。”
墨川穀心裡隱隱擔憂,星晚雖然答應會放過除了任雲舒的其他人,但是真的能相信她嗎?他將剩下的半個蘋果放到桌上,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二人剛走到書院門口,遠遠看見劉大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來,劉大見到這二人,喜出望外,懸着的心總算平靜了下來。
尹松柏迎上去,劈頭就問:“怎麼只有你?瞬西呢?”
劉大聲淚俱下,“出大事了,我們在路上遇見殺手追殺,內力也都無法使用,柳疏雨和離人墜崖死了,我、任雲舒、瞬西想回書院稟告,山腳下又一次遇見了殺手,打鬥中,我和他們二人走散了,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他們兩個此時估計凶多吉少啊。”
尹松柏一聽,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腦海中已經浮現出瞬西倒在血泊的模樣,他什麼也顧不得,立馬朝山腳跑去。
墨川穀對劉大急急叮囑道:“你趕緊把這事告訴院長。”
劉大問道:“那你呢?”
“尹天剛纔那樣我擔心他出事,我得跟過去看看。”說完,墨川穀也朝山腳跑去。
瞬西睜開眼睛,轉了轉自己的脖子,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痠痛無力,她覺得身下軟軟的,低頭一看,任雲舒正躺在她的下面,還沒有清醒。瞬西爬起來跪在一旁,用力搖晃他,“雲舒,你醒醒啊,沒事吧?”
“你再晃下去,估計我沒事也變成有事了。”任雲舒慢慢坐了起來。他們正處於一個石室之中,這個石室不大,一覽而盡,光線很暗,是由一面石牆上的幾塊大石塊的縫隙中射進來的。
“我們應該是從上面掉下來的。”瞬西向上看去,此處距離頂部有一大段的距離,入口已經關閉,若是腳下懸空,任由武功再高,也是不可能將那入口強行掰開的。
這個石室空空蕩蕩,只有它的正中心的地面上插着一把劍,劍鋒沒入石面之下,劍身在昏暗中隱隱散發着幽光,銀光如月,寒氣逼人,赤色劍柄上刻着長了個九頭的惡龍,栩栩如生,更蹊蹺的是,劍的四周被一股真氣緊緊環繞。
瞬西剛要伸手,任雲舒一把拉住了她,正色道:“這股真氣很強,圍繞在劍身似乎不想讓人拔劍,不要輕舉妄動。”
“這把劍好嗎?” 瞬西問道。
“不僅是好劍,而且是絕世好劍,比我見過的劍都好,可惜殺氣太重。”
“我能聞到它的血腥味。”瞬西凝視着這把劍,恍惚間感覺這把劍也一直凝視着自己。
任雲舒說道:“我們還是先找找有沒有其他出路吧。”
瞬西指着光束來源,“我看光線是從那面石牆而來,也許那裡有門。”
任雲舒走過去,用天涯劍敲了敲,“這裡的確是個出口,可惜被人用石頭封了。”他撥出劍,用力一砍,沒有了內力,這一劍也只是普通一劍,石壁多了一絲劃痕,卻紋絲未動。 瞬西接過天涯劍,使出全力一劈,石壁上也只是多了一道深一點的劃痕,什麼都沒有改變。
瞬西一把把天涯扔掉,嘆了一口氣,自責道:“都怪我,平時練武不認真。”
任雲舒說道:“雖然你練武是不認真,但這次不是你的錯,即使我內力正常,也劈不開它,石壁太厚。” 瞬西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但是心裡暖暖的,任雲舒繼續道:“劉大說不定已經逃回去搬了救兵,很快就可以找到我們的。”
瞬西坐到地上,“你說這些黑衣人是誰啊?爲什麼要追殺我們?還有一件事情也很奇怪,爲什麼你也中了化功散?”
任雲舒搖搖頭,“不清楚。”
瞬西甜甜一笑,“雲舒,我得坦白一件事情,其實我一開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
任雲舒淡淡道:“我知道。”
瞬西一下子擡起了頭,看着任雲舒,“你知道?”
任雲舒微微一笑,“你想得到含沙是吧?”
“你……你……怎麼知道的?”瞬西張大了嘴巴,她一直以爲自己僞裝得天衣無縫。
“我猜的,你不想要幹嘛老打聽它?”
“所以……含沙到底是什麼呀?如果我們還能出去,能不能借我用用?”
任雲舒挑了挑眉,“那你先說說爲什麼那麼想要含沙?”
瞬西把她和無罪寨的事情都告訴了任雲舒,“據說含沙有修筋復骨之功效,我其實就是想用它治好我大哥的腿。”
任雲舒似笑非笑,“所以尹天就是惡名昭著的無罪寨三當家尹松柏?而你是無罪寨籍籍無名的四當家?”
瞬西低下頭道:“對,這下可以借我了吧?”
任雲舒搖搖頭:“我沒記錯的話,無罪寨還劫過任家的貨吧?”
瞬西趕緊解釋道:“那也是爲了套出含沙的消息。”她嘴裡小聲嘟囔道:“不然江湖上誰吃飽了撐的,去惹任家啊。”
“含沙我已經給你了。”
瞬西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問道:“給我了?什麼時候給我了?”
“我的貼身玉佩就是含沙。”
“什麼!”瞬西從身上掏出任雲舒送的玉佩,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這真的可以修筋復骨嗎?”
“當然,不過不會立竿見影,需要長時間使用,每日將玉佩放入水中一個時辰,用這水擦腿便可。”
瞬西攥緊了玉佩,垂下視線,“雲舒,我們兩人很可能要死在這了對嗎?”
“不會的,相信我。”任雲舒心裡明白,這個地方外人很難發現,如果再這樣等下去,他們多半會渴死或者餓死,這個石室只有那把劍,爲今之計,也只能冒險一試了。他朝劍走去,他的指尖剛剛觸碰到那團真氣,原本流動平穩緩慢的真氣一下子加快了流動速度,幻化成一個手掌朝任雲舒襲來,他下意識地回掌,忘了自己此時沒有任何內力,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吐了一大口血。
“你沒事吧?”瞬西扶起任雲舒,心疼不已。
“沒事,這真氣太強大,即使我恢復內力也突破不了。”
瞬西望着那把劍,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自己一定是瘋了,竟覺得那把劍好像在召喚着自己,她不由自主地緩緩伸出手指,穿過真氣,握住了劍柄,就在那一剎那,圍繞在劍旁的真氣洶涌地涌進瞬西的身體,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佔據,充盈着她的每個器官,歷遍周身經脈,最終匯入心臟,心臟像要爆開般難受,身體彷彿要被撕裂開來。“啊!”瞬西忍着難受嘶吼着用盡力氣,緩緩將劍拔出了地面,劍光一下子照亮了整個石室,片刻後,一切歸於寂靜,光線黯淡下來,整個空間只能聽見瞬西的喘息聲。
“你怎麼樣了?”任雲舒用天涯支撐着來到瞬西身邊。
瞬西難受地說道:“我感覺體內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遊走,完全無法控制,擊打着我的心脈。”
任雲舒掏出手帕擦了擦瞬西額頭的汗珠,“我知道,剛纔拔劍時那些真氣進入了你的體內,但是你還沒有辦法控制它們,所以導致這些真氣在你體內亂竄,你會一陣一陣地感覺難受。”
歸山老人正躺在藤椅上喝茶,忽見後山劍光劃過,直衝天際,他站起身,眺望着這一切,捋了捋鬍子,面色凝重,“該來的還是來了。”
一束陽光射了下來,瞬西擡頭,發現頂上的入口已經重新打開,原來這劍便是機關,她欣喜若狂,她藉助着石壁,輕躍幾步便上去了,接着脫下自己的幾層衣服擰成結,做成一條衣繩放入石室,將任雲舒拉了上來。
任雲舒上來一看,瞬西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內衣,見他上來,瞬西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爹,該喝藥了。”任雲卷將任孤城扶起,端着碗餵給他喝。此時的任孤城雙眼無神,披頭散髮,說話都已經十分吃力,他嘴脣微張,想要說些什麼,任雲卷將耳朵湊近,只聽得“雲舒,雲舒……”
任雲卷笑了笑,說道:“爹,這輩子您應該是見不到雲舒了,不過我很孝順的,知道你想雲舒,所以已經提前讓人送他下去等您了。”
任孤城驚恐地睜大了雙眼,“你……你……”他吐了一大口鮮血,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打出了一掌,重重擊在任雲卷的胸口,隨後便死在了牀上。
任雲卷沒料到任孤城還尚存掌力,沒有防備,受了重傷,不過他很快擦了擦嘴角的血,勾起淡淡的弧度,將任孤城的眼睛閉上,“任孤城,我會替你好好當武林盟主的。”
任雲捲走出房門,眼中閃着淚光,哽咽地對管家說道,“我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