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回宮的路上,冷清泉向他打趣道:“弟弟騎個馬就被陛下抱在了懷裡,只怕今晚便要承恩呢,這天馬真是名副其實的龍媒啊。”他聽了暗自苦笑,果然被當做狐媚邀寵的小人了啊,想要辯解,卻覺得事實如此,解釋得多了,更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索性閉嘴。他自己知道,今日之事怕是有點陰差陽錯了,他雖騎術不精,武功還是不弱的,選擇跳馬也是知道落地後憑自己的身手應該不會受傷的,哪想到明帝半空中殺到,愣是演了一出帝王救美來,雖然他不是美人,帝王卻是貨真價實的。
他一邊感嘆一邊忐忑,面上神情淡淡的,心裡卻是莫名地激動起來。回到知春院便打發小侍燒水,認認真真的把自己清洗了一遍,他便坐在房中看書等待。先拿了一本《吳州水利書》,翻了幾頁,平時極爲清楚的河流走向,這晚不知爲何,茫茫然地看不懂了。沒辦法,他又從架子上拿了一本《凰朝名臣奏議》來,翻來覆去地看了小半個時辰,卻連一篇奏議都沒看完。他知道自己是心思不定了,索性把書推到一邊,自己邁出殿門看天上星斗燦爛。不知在殿階上站了多久,直到小侍來勸他去歇息,他才恍恍惚惚地向房中走去。到了書桌旁,自己動手研了墨,提筆寫下了一行小詩:十載執迷湖海飄,一朝回首帝恩遙。玉階立盡梧桐影,金殿誰同雲雨霄。
次日整整一天,他都沒見明帝傳召,心下越發酸澀。到得第三日,他忍不住去了趙玉澤的凝暉殿,不料卻撲了個空,守門小侍說趙玉澤一早就去明心宮了。他愁思難解,索性也去給安瀾請安。
“皇后心思仁善,姚天必會賜給皇后一個聰慧可愛的小皇女的。”沈知柔輕聲細語地安慰着,安瀾端坐後位,明眸失神一臉惆悵。趙玉澤正坐在一旁吃水果,秀美的臉頰鼓鼓的。他過去請了個安,在趙玉澤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小聲問道:“怎麼又說起皇女的事了?”趙玉澤衝他眨了眨眼:“明昭儀有身孕了。”原來如此,他想到那尚寢局的單子,只覺那“明昭儀四”幾個大字像幾把金燦燦的飛刀扎向自己的胸口,一時間鈍鈍的。
轉念一想,他只不過是個未承恩的沒品級的後宮,尚且如此反應,那安瀾和趙玉澤他們卻待如何?他想到那日安瀾所服的湯藥,再看看今日落落寡歡的安瀾,不由得心疼,脫口而出道:“皇后可聽說過姚天千金方?”安瀾眼神悽楚地看着他,柔柔地道:“這部醫書據說是當年玉龍國國醫尚珂所著,專治奇難病症,聽聞已經失傳多年,我也知之不詳。”江澄道:“臣侍那年在梓州任上,曾在一個鄉村學館中見到一位老先生,老先生年逾古稀,鶴髮童顏,見我身有微恙,便指點我一二,我知他是高人,常着人給他送柴米日用,一年後我離任那老先生便將一箱古書送與我做個念想,可惜公事繁瑣,我一直都不曾打開那箱子,如今想來,裡面有什麼醫書古方,也未可知。”安瀾初聽他講,雙眸驀然一亮,漸漸地便暗淡下去了,聽到最後便道:“澄之不必安慰本宮,其實本宮也想開了,陛下的皇女皇子都是本宮的孩子,本宮若是必以親生者爲念,未免太小氣了。”江澄聽了不免點頭:“皇后涵山納海,大愛無邊,我等不及。”
從麟趾殿歸來後,他便把那個封了多年的箱子打開了,取出其中的《姚天千金方》,用綢緞包了,又放在樟木匣子裡,令小侍給安瀾送去。那小侍是個機靈的,回來後便對安瀾言道,明帝正在麟趾殿陪皇后安瀾用午膳。他便舒了口氣,明帝照拂完顧瓊不忘陪伴安瀾,也是有心之人了。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幾日應該都不會被明帝傳召了,索性便用心思索起公事來,每日將之前的公文書信拿出來反覆琢磨。
一連十幾日,他窩在殿中看書,卻總在夜半時分腦海中浮現出那日被明帝圈在馬背上的畫面,揮之不去,愁怨漸生。小侍紹兒進進出出地替他打探消息,回來後便有板有眼地向他彙報,他根據這每日的線報總結出明帝陛下這些天忙得很,白天多在琳琅殿陪明昭儀,晚上常去明心宮和凝暉殿,抽空趕去玲瓏殿和筠華殿。既照顧了剛有孕的,又安撫了正哀怨的,真真是面面俱到,多情至極。他心中不知是喜是傷,只覺得自己陷在巨大的羅網中,想掙脫又不捨,想向前又無力。
他正這麼胡思亂想着,卻在這晚接到明帝的傳召,他看了下站在院中的內侍,認出來仍是上次來接他的兩個,頓時失望起來。有了上次的經驗,他這回並不洗沐換衣,略整理了下發髻便跟着內侍去了。
到了皇儀宮內侍卻並未將他引進睿思殿,直接把他送進了紫宸殿。他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沒奈何,面對明帝驚異的目光,他只得硬着頭皮開口:“不知陛下這回召臣,有何公事?”便見明帝明顯一呆,而後便笑了起來:“怎麼,朕沒有公事便不能召卿侍寢了?”口角噙笑,眉眼彎彎,卻偏把侍寢兩個字說得極爲清晰,江澄便覺自己被調戲了,心頭悶悶地,鬼使神差地道:“陛下想如何便如何,臣侍哪敢有意見。”話一出口他自己都驚着了,不知爲何會如此怨懟。
明帝卻並不着惱,轉了語氣解釋道:“瓊兒有孕,朕一時顧不過來,冷落了卿,是朕疏忽了,卿不要生氣了。過來這裡坐。”
陛下居然哄他,如此耐着性子,柔了聲音地哄他,江澄只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了,整個人開始暈暈的,迷迷糊糊地就嚮明帝走去,乖乖地側坐在她身旁的長榻上。
他低眉垂眼,心如擂鼓,一句話也不敢說,直到明帝那潔白修長的玉手探過來抓起他的右腕,“澄之果然是喜歡朕呢,這個手串天天帶着麼?”他只覺明帝在他耳畔吹氣如蘭,哪敢輕易回話,好半晌才低低地說了一個“是”字。
“乖,去洗沐,朕等你。”明帝向他指了指寢殿隔間,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不由得緊張起來,蹭一下站起,飛速地閃進了蘭湯房。
不知在裡面磨蹭了多久,直到他聽見外面的明帝笑聲道:“卿再不出來,天就要亮了哦”,知道是躲不過了,他方纔拿了架子上的浴衣,低頭走出來。
他聽得明帝小聲道:“還挺清秀的,朕以前怎麼沒發現。”他心頭一甜,不由自主地想陛下這話什麼意思,是說他好看麼?
“居然走神啊,是朕魅力不夠大麼?”他一驚,剛要說話,便覺身子騰空。明帝攔腰抱起了他,直接走向了內殿。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把江澄給明帝了,不會寫肉,晉江應該也不準寫,就只能這樣了,鞠躬。
接下來應該不會日更了,不定期更新肯定是有的,謝謝看文的親愛的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