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這便是閣主

“哪個太過分啊?”

林意皺着眉頭,用一種不能理解的語氣接着說道:“聖旨都下了,我鐵策軍接劍閣的人回去,你們在這道間卻甚至準備了囚車,想要用羞辱唐念大這樣的傻子的手段來逼劍閣做出出格的事情,你們還有臉在我面前提什麼修行者的尊嚴?欺負人,拳頭卻不夠硬被人打了回去,願打服輸這種道理連建康城裡的小孩都懂,但你身爲這裡的主事者,還敢這樣威脅我,你欺負人欺負得太過分,還不自知?你是不是有病?”

黃臉文士不斷的咳血,身上沾滿了鮮血和泥土,看上去異常的悽慘和狼狽。

一尊閃耀着森冷金屬光澤的身軀擋住了林意的視線。

那名身穿重鎧的修行者到了黃臉文士的身前,他沒有多說任何一句話。

看着林意此時的目光,他知道對方甚至有可能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身後的一名車伕快速趕着馬車過來,將那名黃臉文士扶進馬車,然後快速離開。

“軍中的修行者?”

林意安靜的看着這一切,然後問這名身穿重鎧的修行者。

這名修行者自然不可能對林意有什麼好感,他看着林意,反問道:“有什麼區別?”

“若是軍中的修行者,我或許會稍微留手,畢竟你還可以去北邊的戰場。但若是某些權貴根本不上戰場的私器,我出手便可能會不分輕重。”林意很直接的說道。

這名修行者微微皺了皺眉頭,雖然是敵人,但林意的這句話卻讓他產生了些微的敬意,他深吸了一口氣,如實道:“軍中修行者。”

林意也不再多言。

他很自然的朝着這名修行者走去,然後戰鬥便很自然的爆發。

身穿重鎧的修行者擡手握住重鎧上所帶的那柄劍時,重鎧上噴薄而出的氣息,便已經徹底暴露了他的修爲。

承天境的修行者。

在遠超陳不羣的龐大氣息的震盪下,這名修行者身上重鎧縫隙裡所有的積塵嗤嗤的濺射出來,如同煙火綻放般在空中帶上道道的細痕。

白雲重鎧並非是南方王朝的制式重鎧,只是民間工坊對於白雀重鎧的仿製品,而白雀重鎧在南朝軍方而言,也只不過是其中的中堅力量,簡單而言,便是二流真元重鎧。

仿製品不可能有真品完善,否則便是超越的替代品。

白雲重鎧自誕生時開始便被發覺有諸多薄弱之處,然而高手自然有高手的氣勢,當一名承天境的修行者朝着這具重鎧灌輸強大的真元時,這具重鎧便展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氣勢。

一片片鎧甲隨着符文之中真元的流動而發光,然後往往翹起。

隨着元氣的互相激盪,這一片片鎧甲就如同一飄飄浮鴻,使得這名修行者似乎要往上飄起來。

感受着這種凌厲而強大的氣勢,林意麪色微凝,超前一步跨出,然後揮劍。

他的身軀和身穿重鎧的修行者相比自然顯得很小,只是隨着他這一劍斬出,空氣裡一聲爆鳴,不遠處剛剛纔調勻呼吸的陳不羣心臟都如受重錘,胸口又是一滯,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白雲重鎧上所配的銀白色長劍也比尋常的劍看上去寬厚得多,但就在兩柄劍相交的一剎那,一聲清脆的裂響,這柄劍直接便碎了。

這種畫面,就像是一名小孩揮舞着一根小柴棍,卻直接敲斷了大人手中的鐵棍,充滿了妖異的味道。

林意此時的面容也平靜得近乎妖異。

這種結果並未脫離他的想象。

白雲重鎧所配的長劍自然不能和名劍相比,更何況白雲重鎧總重也不過四百餘斤,但他手中這赤霄劍卻重兩百三十一斤。白雲重鎧所配的這種長劍和別的劍相比,還能夠用自身重量來壓制,但又怎麼可能壓制得了赤霄劍。

白雲重鎧內裡的修行者震驚的看着自己手中長劍的碎裂。

即便這副真元重鎧有諸多弱點,但他在邊軍之中征戰那麼多年,都從未見過有人能夠一劍斬碎這種鎧甲的佩劍。

赤霄劍上的熱意並未加重。

沒有任何磅礴的真元力量噴涌。

只是純粹的力量,便讓這柄重劍發揮出了可怕的破壞力,這種極致的肉身力量,甚至在擊碎他手中這柄佩劍的同時,讓他身上這具重鎧符文裡的真元都震碎而往外逃逸。

這簡直無法想象。

然而他畢竟擁有尋常修行者無法企及的戰鬥經驗。

在下一剎那,他便雙膝微彎,手肘下沉,完美的卸掉了部分衝擊到身上的力量。

然後他再挺直身體,在挺直身體的剎那,他體內的真元已經洶涌的涌入身上這具鎧甲的符文裡,甚至將先前那些破碎不成型的真元也盡數如塵埃般從符文中驅散而出。

這副重鎧宛若新生。

他的左手握住了這副重鎧的另一件武器,朝着林意狠狠紮了過去。

這是一柄三角刺刃,這種三角刺刃在南朝被稱爲獵魔槍,在北方被稱爲三棱角刀,最早的用途卻是一樣,是專門用來獵殺一些大型的兇獸。被這種兵刃刺中會留下可怕的梅花狀傷口,傷口很難癒合,會血流不止。

看着這迎面刺來的刺刃,林意並不準備閃避。

他極其冷靜的揮出了一刀。

很冷很快的一刀。

咔嚓一聲輕響。

就如切斷了一根脆瓜。

重鎧內的修行者呼吸一頓,他手上的分量已然輕了。

他手中的這根刺三角刺刃,被林意一刀兩斷。

看着像被切瓜一樣切斷的那柄刺刃,林意的眼睛裡充滿了感慨。

先前白月露特意對他說這柄刀很快很鋒利,他便猜測很有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他沒有想到,竟然是真的如此乾脆。

純粹以鋒利程度而論,這柄刀應該足以和東晉年間的“諸子刀”相提並論。

......

一片驚呼聲響起。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劍閣中的老人,都從未見過鋒利到如此程度的刀。

但在驚呼聲響起之前,林意已經再進!

在這名身穿重鎧的修行者能夠做得出反應之前,林意的一刀已經斬在他的右肋。

白雀鎧甲體態輕盈,鎧甲的樣式原本很束身,這白雲鎧甲也是模仿白雲鎧甲的制式,所以腰腹間的鎧甲最薄。

嗤啦一聲刺耳的輕響。

刀光落處,這具重鎧右肋部的鎧甲直接便被切開,刀鋒切入血肉,帶起長長的血口。

重鎧內的修行者一聲悶哼,幾乎下意識一般,抓住白雲重鎧上最後一件武器,一柄短劍,朝着林意當胸刺去。

林意側身,出刀。

這名修行者手中的短劍再斷。

咚的一聲悶響。

林意狠狠一腳蹬在這名修行者的胸口。

在這名修行者的身體猛然一挫的剎那,他往後翻身,但手中的刀卻再次斬了出去。

極冷極快的刀光如同冬天裡無孔不入的寒意落向這名修行者的眼眉之間。

這處的鎧甲比腰腹間的鎧甲更爲脆弱。

這名修行者一聲厲喝,往後退去,但卻發現依舊無法跟得上這一刀的速度。

他下意識的揮臂擋去!

又是一聲刺耳裂響。

他的手臂上出現了一道裂口,鮮血從森冷的金屬裂口中狂涌而出。

林意再出刀。

這名修行者只有再次往後倉皇退去,再次揮臂而擋。

他的手筆上又出現了一道新鮮的傷口。

林意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是對手中這柄刀的驚歎和讚賞。

這樣鋒利的一柄刀,讓原本可能複雜的戰鬥變得異常簡單。

只是這種太過簡單,有些欺負人的戰鬥,卻並不是他很喜歡的戰鬥方式。

所以在下一剎那,空氣裡雷聲再起。

他揮起赤霄劍,狂暴的重劍如巨錘般朝着對方砸了過去。

當!

一聲恐怖的金屬巨響。

這名修行者勉強用雙掌擋住了這一劍,他的身上並沒有增添多餘的傷口,然而強大力量的衝撞,卻使得他原有的傷口中迸出更多的鮮血。

這名修行者的口中無比的苦澀,心中震撼難言。

真元重鎧在修行者世界之所以能夠佔有重要的地位,是因爲可怕的防禦能力和自身重量,堅厚的鎧甲,可以讓修行者脆弱的肉身變得如同精鋼打造的容器,可以無視戰場上的流矢甚至飛劍,從而專心的對付自己面前的敵人,然而他身上的這具鎧甲,在林意的面前卻是如同竹片一般脆弱。

此時的戰鬥對於他而言是無比痛苦而又無望的過程。

因爲對於這種級別的真元重鎧而言,這種大面積的裂口已經足以阻斷鎧甲上符文內真元的流轉,他體內的真元不管如何澎湃的涌入這件真元鎧甲,這件真元鎧甲已經漸漸變成廢甲,反而變成沉重的鋼鐵,壓在了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已經看到了這一戰的結果。

那些凝立着的白馬軍的將領們沉默無言,此時的戰鬥什麼時候停止,只看林意什麼時候停手,只看他想要將對方傷到何種程度。

羞辱弱小這種事情並不是林意所喜歡做的事情。

所以這場戰鬥在這些白馬軍將領的猝不及防中瞬間結束。

一道清冷而曼妙的刀光再次閃現,卻並未落在這名身穿重鎧的修行者身上。

林意停了下來,刀光只是指向陳不羣和這些白馬軍將領。

場間一片靜寂。

身穿重鎧的修行者停了下來,因爲大量的失血,他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只是這些清醒着的白馬軍的人,也並不明白林意這樣的動作是什麼意思,只是心中有寒意在不斷的生成。

“我很看不起你們。”

林意的聲音響了起來。

“尤其是你們還在說什麼修行者的尊嚴...其實你們又何曾有臉面,何曾要臉?”

林意的目光落在陳不羣等人的身上,他毫不掩飾的冷冷嘲諷道:“哪怕當年我在齊雲學院和人爭鬥,也從不靠家中勢力,只靠自己的拳頭,你們大概不能理解寒山寺爲什麼要讓薛撣塵和倪雲珊來挑戰我。難道寒山寺找不到比魏觀星更強的修行者來教訓我?”

“寒山寺的人懂得讓任何比我修行時間長出許多的前輩來教訓我對於我而言都不公平,都是欺負人。但你們身爲修行者,而且我身爲鐵策軍將領,和你們也算是同僚,同僚之間,連光明磊落的挑戰都做不到,只敢玩弄權術手段,你們也配談臉面和尊嚴,也配來阻止劍閣入我鐵策軍?”

“難道有仇,便只能通過公平的戰鬥來報嗎?若你的親人也是被這些劍閣的人殺死,你便不會不擇手段?”聽着林意的這些話語,陳不羣的眼神漸漸憤怒起來,他忍不住厲喝出聲。

“有仇,那也是你和之前劍閣的恩怨,算不到我頭上。”林意冷笑道:“別忘記你和我此時的身份,我是鐵策軍右旗將軍,這些人只是被我收入軍中的部屬,不管他們之前是劍閣的修行者還是馬賊,入了我鐵策軍,便是南朝的軍士。你報仇可以不擇手段,但是這種不擇手段不要用在我的身上。你有本事也不要公爲私用,你大可離開白馬軍,然後按你的想法去不擇手段的報仇。”

聽着這樣的呵斥,陳不羣的臉色漸漸蒼白。

他一時竟是找不到言語辯駁。

“至少我不會想要這些無辜的陵州軍陪你一起死。”林意卻是並沒有收聲,他冷笑着接着說道,“若是他們知情,知道你想要做的事情也心甘情願,那便另當別論。像你這樣的人,若是還不知道醒悟,將來還想用這種手段來做事的話,他日我一定一刀斬了你。不要披着白馬軍的皮,卻不做白馬軍應該做的事情。”

沒有一個白馬軍的將領能夠擡得起頭來。

王平央忍不住搖了搖頭。

白月露饒有興致的聽着,看到王平央這種神態,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問道:“怎麼?”

“同樣是變着法子罵人和威脅人,我怎麼做不到像他這樣理直氣壯和讓人無言以對?”王平央也笑了笑,輕聲的說道。

馬車裡的很多老人眼睛裡無限感慨。

他們都已暮年,而且身有殘疾,就如殘燭留下些餘焰而已,完全不復當年的光彩,但他們這一生裡,卻是見過許多驚才絕豔的修行者。

但他們覺得,即便是當年何修行和林意這般年輕時,似乎也沒有林意這樣的不可一世。

“看清了?”

原道人拍了拍唐念大所在的車廂,對着內裡緊抿着雙脣和緊鎖着手指的唐念大輕聲說道:“這便是閣主。”

唐念大的眼睛瞬間瞪大到極致,他從車簾縫隙中看着林意,滿臉的激動和狐疑,“閣主回來了,可是怎麼...這麼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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