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倆人不由分說,便一左一右夾住了教官,又給戴上了頭套,樹枝也重新塞回到他手裡。
這個過程教官並沒有試圖反抗,對方雖然兇悍,但對他並沒有明顯的敵意,張家這通眼花繚亂的把戲讓他越看越糊塗,也越看越有趣,從‘血影’到‘神龍會’,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天鎮衛’?這張家真是要翻了天了。
“一路小心護送。”蒙面人叮囑一聲便再也沒了聲息。
“剛纔那人自稱‘天鎮衛’,不知道二位是否也是其中一員?”教官自討已沒有大危險,索性也放的開,又開始撩撥身邊的兩個人。
“沒錯,剛纔是我們傅統領。”未料這倆人並非想象那般裝聾作啞,居然有問必答。
統領?這個稱呼似乎有些年代了,教官暗喜,“那麼這‘天鎮衛’是什麼來頭?跟張家有什麼關係?”
“來頭麼?這個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張家在,我們‘天鎮衛’就在,世代守護張氏一脈的族長。”
教官更喜,無意中就挖出來一個大的,什麼叫世代守護?意思就是說‘天鎮衛’跟張家的歷史一般久遠,從仝圖那一輩開始就跟着張家,甚至可以說是仝圖從京師帶出來的鑲黃旗親兵中的精銳。
“剛纔那座山間院子裡,張老身邊的人都是你們‘天鎮衛’的同僚嘍?”
“這個麼……”剛纔挺健談的那位忽然卡殼了,應該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有的是,有的不是。”另外一人插嘴。
“哦?這話怎麼說?”
“我們真不知道,反正事情很複雜,到時候統領會找你說清楚的。”這人比剛纔那位腦筋靈光,知道有事往外推,但給教官總體的印象是這倆人其實都挺單純,多聊一聊,說不準能套出很多話。
於是這一段不長的山路,教官爭分奪秒,見縫插針,圍繞着張家和張宅被襲擊一事從不同角度找疑點,看似毫無邏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問題會冷不丁的冒出來,配上教官一臉好奇的摸樣,真把兩個傢伙給搞得暈頭轉向。
教官終於確信,身邊這倆人並非僞裝,確確實實單純,平常應該跟人交流不多,聽二人的嗓音也不是什麼毛頭小夥了,最起碼三十出頭,這把年紀還這般單純,要麼是久居深山,少見世面,要麼就是被某個組織刻意爲之,比如那個‘天鎮衛’,既然與張家共存亡,便要有鐵的紀律,淡漠一切的思維意識才能隱藏的夠深,端的不可小視。
好在沒有白廢口沫,教官知道了不少鮮爲人知的秘密,多數是有關張家的守護以及張家和‘天鎮衛’之間的關係,雖然十分零散,但一下子在他腦海裡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鏈條,不少事情都跟他之前在張家祠堂裡看到的那本殘缺不全的札記相互印證。
原來張家世代守護的秘密是一座神廟,神廟鎮壓着一尊無比可怕的惡魔,聽起來天方夜譚,但卻是有記載可查的,乾隆二十年初夏某天夜,天象異常,陰山東北段的大黑山落下隕石,火光沖天,大地震動,繼而引發山崩地震,因爲位置偏僻,沒有造成多大人員傷亡。
事後官府對事發地、也就是大黑山黑瞎子嶺附近進行了嚴密勘察,先後幾批人馬進山都有去無回,於是便將黑瞎子嶺的無名山入口給封鎖,並奏報朝廷。
乾隆非常重視,不久後就再派精銳之師進入無名山,據傳說,這支小股部隊出發後不久,乾隆便做了一個夢,夢的內容傳聞頗多,大多神乎其神,想是出自宮內太監之口,有太監親眼目睹那晚有仙人自乾清宮飛走,次日乾隆便一病不起,足足十日後纔好轉,又過了一個月,從直隸宣化府傳來好消息,進入無名山的小股部隊安然回返。
統領、副統領二人回京後便被乾隆召見,在御書房密談很久,當時的副統領就是仝圖,而跟隨進入無名山口的不少侍衛都是後來‘天鎮衛’的先祖。
沒多久,爲平定準格爾餘部達瓦齊和阿睦爾撒納叛亂,仝圖率部隨大軍出發,半途到靖邊駐屯,教官查過這段歷史,當時從直隸出發的這路大軍只是策應和補給部隊,真正的攻擊部隊也不在內蒙,而是在烏里雅蘇臺,那麼札記中的這一段出入是不是爲了掩飾仝圖駐屯的真正目的,現在已經不可考。
這期間就產生了兩個關鍵性的問題是,第一,倘若是爲了守護隕石坑,仝圖爲什麼不駐屯大黑山,而是去了靖邊?兩地相隔數百公里之遙,差的有點遠;其二,黑瞎子嶺的無名山內,是不是真正的隕石墜落地?其中是隕石還是被鎮壓的惡魔?
第一個問題,這倆人說不清楚,但有一個傳說,就是仝圖手裡的確有一批皇室寶藏,在部隊出發之前就被秘密運抵靖邊,部隊應該是先去靖邊轉運寶藏,但未料到會留下來沒走,這個傳說自然是來自‘天鎮衛’的老祖宗們,可是誰也沒見過寶藏,日後仝老爺手裡越來越有錢,越來越闊綽,這是真事兒,似乎也從側面印證了關於寶藏的傳說,否則不會發生後來的新城堡襲擊事件。
但談論皇室寶藏是犯忌諱的事情,所以從黑瞎子嶺出來後的那幫親兵們關於這一點各個守口如瓶,到死了也沒留下隻言片語,他們大多死於數次的譁變和新城堡襲擊中,當然也不是全戰死了,精銳親兵至少存活了好幾十人,但也有好幾個瘋了的。
對於瘋了的士兵,仝圖的做法就是全部殺掉,心狠手辣,而存活下來的士兵,仝圖也不吝惜錢財,大肆犒賞,最終使這幫人成爲他身邊忠心不二的羽翼,這纔是‘天鎮衛’的前身。
而且教官還知悉了‘天鎮衛’後來分裂了,轉折點還是新城堡襲擊事件,真正的‘天鎮衛’只剩下三十七人,後來跑了倆,一個不知所蹤,一個被抓回來剝皮抽筋,就剩三十五人了,他們隨後被分爲兩撥,一撥留在張家,另一撥由被當時的小統領帶走,目的地不祥。
留在張家的這波人自然一直追隨着張家,直至後來南遷,而走掉的那一撥人非常神秘,就連札記中也沒有記載,教官深度懷疑這幫人是不是去了大黑山?
而關於第二個問題,這倆人堅稱無名山中鎮壓的是惡魔,他們的先祖進入山口後,並沒有看見隕石坑,地震留下來的痕跡居然在奇蹟般的癒合,他們還看見了與衆不同的神廟,規模宏偉,金光四射,外觀與當時的廟宇差別很大,大到什麼程度也沒有個詳細的描述,而且無名山內奇怪的事情很多,可惜這些口口相傳的東西並沒有文字記載,傳了這麼多代人,不知道歪成了什麼樣子。
收穫實在不小,這些事發生在兩百年前、並且在史書上沒有留下任何記載,但整個事件現在終於有了完整的線條,而且許文和申英傑出事的地點正好在大黑山的黑瞎子嶺附近,地理位置上完全契合,再加上張志強攜帶的莫明奇妙的玉扳指和身體魔化,也在內容有了有了某種應對。
儘管事件還有很多疑點和漏洞,但對進一步瞭解整個張家有重要的幫助作用,尤其那個被守護的秘密,這是第一次被揭開面紗,居然是個惡魔?聽起來很是天方夜譚,但教官相信,親眼見識了玉扳指和乾屍案的人都會相信,他有種莫名的興奮,可一想到許文的犧牲,他心裡就會猛抽一下,情緒也隨之迅速黯然下去。
張老頭的處境恐怕很不樂觀,若非走投無路下,他纔不會心狠的在推出兩個親孫子之後,又借‘天鎮衛’之口向他這個外人吐露如此多的秘密,這已經是豁出一切的鬥法,是什麼原因讓老頭這般拼命?
教官想破了腦袋,也毫無頭緒,身邊的這倆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爺子處境不好,統領在想辦法,他們只是奉命行事。
兜兜轉轉的回到了縣醫院附近,教官在反覆確認身後沒有尾巴後,立刻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醫院急診病房,這裡依然被警員看守的嚴嚴實實,但張宅來治傷的幾個後生只剩兩人在這裡,其他都被帶到警局做筆錄了,並沒有見到張志武兄弟。
教官心頭一緊,立刻給顧長風打電話,但沒打通,只好再撥給老冒,得知計劃好的行動已經結束,先後控制了張喜根,張水根和張九根三人,其他的宗親都不在張家集附近,最想抓的張金根也沒有露面。
而張志武兄弟早就不在警局了,錄完筆錄後就放人了。
“誰做的筆錄?誰是最後見到張家兄弟的?”
“不知道,這誰記得住啊?我得問問。”
“張家兄弟身上有重大幹系,必須馬上找到這倆人,立刻讓人去張宅。”教官一抹腦袋上的冷汗,恨不得對着電話大吼,但老冒不知情,也怪不得他,想想不對勁,教官又撒腿跑回了醫院。
兩個傷勢較重的年輕人被安排在一個病房,均是刀傷,被留院觀察,走廊內還有家屬,但教官已經顧不得許多了,跟門口的警員亮明瞭身份,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