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遠遠的有一些光亮,那是來接應醜陋漢子的人。定睛看了一會兒,就看見那亮光又慢慢往鎮子中間移動了,他們沒有追來!
開始趕路,很快大家就都匯合了。他們似乎還是很緊張,不斷檢視着身後的動靜。我示意他們已經安全了,但並不見效。女老大的腳步有些彆扭,看來是受了點傷。
矮粗的傢伙很快就獨自跑到前面去了,等我們下到山腳,他已經把馬匹牽在路邊等候了。
女老大簽過一匹馬來,讓那個被救出中年漢子騎了上去,又對他說了很多話。這時候矮粗的傢伙掏出了兩根金條遞給了他,這真是老實的傢伙,居然舉在手裡想要看清楚是什麼玩意。也確實是的,普通人怎能見過這金貴的東西。
之後,他朝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我們也繼續着趕路,天太黑,看不清路,慢悠悠馬蹄每一聲都間隔得很開,清晰可辨。讓我彆扭的是:女老大和我同騎一匹馬!因爲原本剛好一人一匹的馬被那傢伙騎走了一匹。
走了很久,我才醒悟過來:手榴彈還綁在胸前,趕緊解開,遞給了她。
她接了過去,摸索了一陣,收好了,然後伸開雙手抱住了我,還好雨夜夠黑,那兩個傢伙看不見。我摸出了那隻玉鐲,輕輕的塞進了她的手裡,而後,她的手慢慢離開了我的腰間,身體也慢慢與我的後背拉開了一點距離。
我知道這樣的路程會更漫長,無論對於她還是我,這種彆扭是相互的,短時間內又無法擺脫,就成了一種煎熬,讓彼此覺得馬蹄太慢、目的地太遠。
某一個時刻,我開始琢磨怎樣讓她明白彼此的距離,可是怎麼說呢?不借助語言,怕是達芬奇也畫不出我們之間天壤之別的世界。只好放棄,暗暗去希冀這樣的時間不會太長。
終於熬到了棲身的巖洞,經過兩個無人居住的夜晚,這巖洞給我一種生冷、潮溼的感覺,也或許是這秋雨的緣故。
大家都很累,紛紛躺在地下,雨水從衣角滲落下來,匯成一道道細長的水流。瘦長的傢伙嘀咕了幾句,似乎是提了個建議,而後,矮粗的傢伙爬了起來,女老大拿上了毛巾和香皂。我明白了:是要去溪水裡洗個澡。
這幾乎是叫人迫不及待的需要,很多天的雨水、汗水混雜在一起,溼漉漉的裹在身上委實不好受,連蒸騰出來的熱氣都帶着難聞的氣味。我們沒什麼好準備的,只需要在溪水中泡上一泡,回來換套衣衫就算完事。洞裡的潮溼是不礙的,只需要一個小小的火堆就能解決。
女老大示意我們先去,瘦長的傢伙似乎還想推卻一番,可矮粗的傢伙已經跑出去了,我們只好都跟了出去。
雨似乎疲憊了,不再那麼密密麻麻,只是冷不丁的有一兩顆落在額頭。霧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濃稠,讓四周的山巒只能露出一點點的山尖。溪水很冷,我們都沒能堅持太久,三下五除二就算解決了問題,拖着溼嗒嗒的身子抖抖索索的陸續鑽回到了巖洞裡。
女老大出去了,矮粗的傢伙很自覺的去生起了火堆。換過還算乾燥的衣服坐在火堆邊上,看着調皮的火苗妖嬈的扭動,暖洋洋的舒適遍佈全身、滲透骨髓。幸福,就是這麼沒有理由的玩意,居然連這原本不屬於人類的巖洞裡也能存在。
過了一會兒,也或者是挺久的一段時間。我不確定是因爲火光的撫慰實在叫人迷醉。瘦長的傢伙開始和我比劃着什麼,矮粗的傢伙也在盯着我,似乎就在一瞬間,我明白了:女老大還沒回來!她出去的時間可不短了。
我的心跳又不可控制的“突突”起來。這個女人是奇怪的,我見識過她用槍頂着自己的腦袋已經不是一兩次了。這樣的天氣太容易讓人沮喪,對於一個故事太過紛雜、曲折的人,尤其是女人,似乎是一種明確的危險。
我拿了一件雨衣套在自己身上,走出了巖洞。
小溪裡的景象嚇了我一跳:女老大衣衫半解,直挺挺的泡在水裡,雙肘微微支撐着,只在水面上露出一張早已凍得蒼白、發紫的臉,儘管光線不足以分辨仔細,但情況絕對不太好。我不假思索的跳進了水裡,將她攔腰抱起。
她的身體冷得像是冬夜的石頭,全身戰慄不止,雙眼緊閉,眼角的水漬分不清是水滴還是淚痕。
這叫什麼事?可不就是自虐嗎?
我趕緊將她抱回了山洞,火堆邊的兩個傢伙顯然也被驚嚇到了,趕緊起身奔過來。我慢慢將她放在火堆邊,示意瘦長的傢伙給她換衣服。他立即行動了,然而只是部分。他只找出了一套女人的衣服來丟給我,然後就拉着矮粗的傢伙走到山洞外面去了。
好傢伙!爲難的事情全由我來擔?
然而,我沒得選擇。定了定神,以飛快的速度將她扒了個精光。然後用毛巾大致拭乾了水滴,麻煩的是女人的衣服很難穿,我乾脆放棄了,拿過她的被褥將她裹了起來。
整個過程只有她胳膊上的蠍尾圖案讓我心頭一凜,現實就是這麼神奇的編劇,讓這樣一個陰毒的符號附身於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身上,讓她去走一條難以想象的心酸路。我不知道她這次虐待自己是因爲什麼,猜想是爲了對付她,親屬被人綁架的事情有關。但似乎並非全部因爲這個,就我“入夥”不算長的時間裡,他們身上發生的事情就夠不可思議的了。那麼,在這之前,她經歷過多少?
我忙完手裡的活,就“依依呀呀”的喊外面那兩個傢伙,讓他們燒點熱水。然後就示意接下來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全由他們來照料了。爲了表達自己的堅決,我脫去身上再度溼透了的衣衫丟給矮粗的傢伙,讓他幫忙烘乾,自己鑽進被窩裡躺下了。
我這一睡就不想再起來,醒來就嚼點乾糧,喝點水,繼續躺着不動,躺到累了,又昏昏沉沉的睡去。除了腦袋漸漸有些酸脹,其它的感覺都還算“幸福”。
儘管我一直不甚清醒,但我已經覺察到女老大已經安然無恙了。在我半醒的間隙,她曾端過來一兩次水煮肉乾。
他們不會允許我太過清閒,終於在第二天的夜晚將我強行拉了起來。又是矮粗的傢伙,這個傢伙行事總是出人意料的魯莽,直接扯去了我身上的被褥。結果可想而知,我光溜溜的身體被完全暴露了,更糟糕的是:女老大就站在邊上。
我惟一能做的就是趕緊搶過被子來,但他這個時候無比可惡起來,居然抱着被子跑開了。我只好爬出兩三米遠扯過他們的一個被子。瘦長的傢伙邊壞笑着邊把我的衣衫丟了過來,在被窩裡摸索着穿好了。剛剛站起身來,矮粗的傢伙又跑到跟前來肆無忌憚的開着玩笑。我正好有一肚子的難堪無處發泄,猛然伸手拉住他的一隻手腕,一彎腰、轉身,就將他的胳膊搭在了我肩膀,而後使勁的一拉,身子一甩,他就被我從肩頭掀了出去,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下。我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的手腕還在我的手裡,立馬反擰了過來。我用力很猛,他吃不住痛,被連帶着翻了個身,臉朝地面趴下了。接下來,我坐在他的背上,依然反擰着他的胳膊。
任由他嗷嗷大叫,另一個手使勁的拍着地面,我死死的不放手。瘦長的傢伙和女老大都趕緊過來勸阻。
矮粗的傢伙很費勁的坐起了身子,一臉委屈的看着我。他們也沒有再管他,卻都直愣愣的盯着我。
糟糕!我頓然醒悟,剛纔的動作是一個標準的背摔,之後又是一個常規的制服招式。除了練武的就只有軍人接受過這種搏擊訓練。這樣一來,不是更加直接的加深了他們對我的懷疑?可恨的是剛纔那一整套動作我還他X的完成的很流暢。
看着他們疑惑的眼神,我只能微微笑笑,接着比劃一番,意思是我很小的時候練過幾個招數。一個難以讓人信服的解釋,但我只能這樣應對了。
爲了打斷這對我不利的局面,我迅速走到矮粗傢伙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遲疑了一會兒,就站起來在我胸口打了一拳,就算是和解了。
開始圍着火堆吃飯,似乎和平日裡沒有什麼區別。但慢慢地,我發現他們用碗喝酒,而我和女老大面前卻擺着玻璃的酒杯。裝作沒有發現,我埋頭不去攙和他們的言談。然而還是沒能躲過他們的生事,這回是瘦長的傢伙,他示意我和女老大都喝乾了酒杯,然後滿滿當當的倒上,比劃着示意我和女老大碰杯喝一個。我裝作不理解他的意思,直接端了起來,向着大家做了個一起喝的意思就擡頭喝乾了,然後就把酒杯放到身後,表示不能再喝了。
我知道這也許只是一個簡單的玩笑,或者連玩笑都不算。但有些事情是循序漸漸的,完完全全就從一些無需較真的事情中積累起來。我是必須小心的,給女老大換衣服一事就似乎是個提醒,他們或許已經有了某種傾向,而我若順着他們的意思,搞不好,結局會超出我的意料,讓我承受不起。
這並非因爲大姐,而是女老大,她儘管在美貌、能幹甚至在對我的照顧裡都與大姐沒有差距。但她們屬於兩個世界,而我能接受的,不是女老大這個世界的人。從發現她在那次療傷時爲了應付疼痛吸食過毒品之後再沒有沾那玩意,我已經以一個亂世的理由基本理解了他們的行當,但並不代表我能夠用心去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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