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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雨絲從天際到地面形成一條條直線,狂風呼嘯,天地嗚咽,像何人的悲泣?
門從裡邊拉開,南宮秋怔然的看向出現在面前的女人,擡起敲門的手倏然僵住。
女人一襲月白旗袍,上繡以金絲鑲邊的淺藍繡花,胸口一朵血花如一束盛放的玫瑰,映的女子眉眼蒼白而淒厲。
而那張如流光璧玉般的容顏褪去少時的青澀柔嫩,傲然而立,絕代風華。
“玥兒”,南宮秋喃喃念道。
他記憶中的玥兒總是很愛笑,一笑起來腮邊就會顯現兩個酒窩,不同於她給人的美貌印象,反而像個孩子似的可愛清靈。
而現在,她冷冷的望着他,一雙漆黑瞳眸冰冷漠然。
時光是把無情刻刀,一刀刀凌遲着他們的身心皮肉,而那顆最初悸動火熱的心,早已不復當初。
南宮秋心髒倏然攥緊,疼的他有一剎那不能呼吸。
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她看他如看陌生人般的目光,好似他是什麼無關緊要的路人,不、他在她眼底深處看到了一絲潛藏的仇恨……
南宮秋突然想起十六年前的那天,也是一個陰雨沉沉的惡劣天氣,他就那樣看着他深愛的女人遠走高飛,而他卻沒有勇氣拉住她,欠她一句對不起。
這一錯,就是十六年。
五千多個日日夜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一直以來他都堅持的認爲自己沒有錯,固執的等待她先低頭認錯。
而如今,他才發現自己當初錯的有多離譜,那樣驕傲而深愛着他的玥兒,當初又忍受了多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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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但他卻感同身受。
因爲他連她和別的男人同站在一個畫面裡都吃醋到發狂。
“對不起”。他說。
最終還是先低下頭了啊……
只因爲他再不能忍受她不在身邊的日子,不見還好,而一見面,十幾年壓抑的思念如洪水般朝他侵襲而來,淹蓋了他全部的思緒。
其他的……都隨風而去吧,不論她做過什麼?如今她還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面前,便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恩賜。
然而,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淚如泉涌,如小女人般撲到他懷裡痛哭,哭訴這十幾年的埋怨和相思,她依舊傲然立於原地,沒有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眉眼蒼白凜冽,眼神冰冷而嘲弄。
乾涸卻不掩豐滿的脣微扯,那樣不屑,她說:“我不稀罕”。
沒有絲毫猶豫,決絕而蒼脆。
沒有人看到她背後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尖利的指甲掐入掌心,疼痛虛白的讓她額頭沁滿冷汗。
是的、她不稀罕,她心底一遍遍的默默告訴自己。
面前這個男人,是她曾經交付全部身心深愛的人,曾經她以爲她們會像戲文裡的人兒一樣,白頭偕老、月輪當初……
然而、一切都抵不過一個女人和另一個女人的挑撥誣陷,她不會再去相信,讓自己再一次陷入周而復始的噩夢中。
“玥兒,難道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南宮秋蹙眉問道。
“不”、沙玥搖頭,眸子定格在他臉上,輕聲道:“我從來沒有恨過你,何談原諒”?
沒有愛,就沒有所謂的恨……我早已不愛你了,所以……
南宮秋突然笑了,眉眼猝然綻開,清冽一如當初初見的少年,沙玥怔然的瞬間,南宮秋走上前來,將她抱了滿懷。
“玥兒,我就知道你心軟,你原諒我了是不是”?他固執的曲解了沙玥口中的“沒有恨”。
他的懷抱帶着風塵僕僕的倦味,沙玥吸了一鼻子,眼底卻漲澀的像什麼東西要涌出來了。
微擡起眼睛,看窗外迷濛的天色,止住眼底漸生的酸澀,沙玥脣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右手緩緩擡起,五指握着的剪刀正對南宮秋後心處,然後緩緩的落下……
眸光深冷漆黑,不見盡頭……
“我想要你死……”,她說,聲音輕柔到幾乎消弭。
“心兒那丫頭呢,我還沒見過她呢,肯定和你年輕時長的極像,真想迫不及待的見到她,我們兩個的女兒啊……”,牢牢的抱緊她,南宮秋嘆息道:“我會用以後的歲月來彌補你們母女三人,我會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玥兒我再也不要你離開我了……”。
男子聲音嘶啞,卻帶着莫名的悲傷,令人聞之動容。
“我不想再錯過下一個十六年……”。
沙玥驀然僵在原地,離南宮秋的後心只差幾毫米距離的剪刀“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窗外雨歇風驟,明媚初晴,屋檐下雨水“滴滴”入石,見證水滴石穿的故事。
……
“小姐,夫人說您的病還沒好,不能到外邊亂跑,而且外邊還下着雨,小姐,您就不要……”。
“你給我滾開……”。南宮湘直接一鞭子抽過去,女僕臉上一道紅痕猙然可怖,疼的捂住臉跪在地上哭泣。
自從湘小姐受傷之後,脾氣越來越暴躁,以前只是不好伺候了些,而現在完全是一句話不對就打人,幾天時間就有幾個女僕進了醫院,尤其是昨天晚上,知道了心兒小姐是這屆的冠軍後,直接將一個送藥的女僕抽的只剩下半條命,現在湘小姐是人人聞之色變。
更可怕的是,她的臉毀容了,卻把她見過的女僕都抽的毀容,看來自己,也並沒能倖免。
女僕垂着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怨恨。
南宮湘冷笑一聲,大步離開。
“不知死活的東西……”。
“姐,外面下雨了”,南宮序從屋子裡跑出來,撐起一把雨傘舉在南宮湘頭頂,剛好遮住傾盆而下的大雨,繼而對着南宮湘咧嘴而笑:“姐你去哪裡?我陪你”。
南宮湘二話不說的朝前走去,眉眼陰冷煞氣,一道刀疤從眉心到下巴蜿蜒而下,更襯得少女整個人陰沉可怖。
見姐姐並沒搭理自己,南宮序調皮的吐了吐舌頭,眼底閃過一抹落寞。
“南宮心住在什麼地方”?南宮湘沉聲問道。
南宮序驚道:“姐,爸爸說了你不能再去找她的麻煩,否則爸爸……”。
“夠了”,南宮湘沉喝一聲,側目睨向南宮序,那眼底的陰冷戾氣如一條吐着蛇信的毒蛇,駭得南宮序心頭一震,全身冰涼。
“我不會做傻事的,只是想確認……”,少女眼底幽光流轉,映着臉頰上的刀疤,詭異陰森。
聲音輕柔如情人間的呢喃,卻莫名的令人一個寒顫。
“她過的究竟好不好”。
“哦,那好吧,她和南宮鈺住在竹蘭軒,姐姐我帶你去吧”。
雨滴落在傘面上,“噼裡啪啦”一陣急奏,讓人想起琵琶行裡的一句詩,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用來形容此刻的聲音再貼切不過。
腳起腳落,水花飛濺,寒水晚來秋,夢裡正酣。
南宮湘忽然止步,走在她身側的南宮序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哇”的一聲叫了起來。
“這人是誰”?南宮湘凝眉問道,目光卻未曾從那人身上退離分毫,反而愈見癡迷。
被那人驚豔了一瞬的南宮序立馬反應過來,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啊,但是這個哥哥長的真好看,比畫上的人還俊美……”。
南宮湘朝那人走去,馬上被南宮序拉住了,南宮序驚訝道:“姐,你要幹什麼去”?
南宮湘像是想起了什麼,驀然捂住臉轉身,腳步急切的想要逃避什麼?
她現在這副鬼樣子,怎麼能把他嚇跑……
“啊……我知道他是誰了”。南宮序一拍腦袋,驚呼。
“誰……”?南宮湘扭頭急切的問道。
南宮序後退一步,搖了搖頭,踟躕道:“姐……”。
他不能說出來,否則姐姐會更加難受的。
“快說”,南宮湘眉眼狠厲的吼道,那少年的身影已漸趨遠去,唯一道挺拔勁秀的背影在雨幕裡愈加清晰,驚鴻一瞥下,那人的容貌彷彿烙鐵烙印在心上,揮之不去,隱隱悸動欣喜。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彷彿隨着那人的遠去,自己的身心亦隨之遠去,那眉間的憂傷如此深刻,深刻到對他的所有感同身受。
南宮序想起今早他去找南宮雲,在半路上見到左木管家領着兩人朝爺爺所居的地方而去,當時他看到一個少年的側影,當下便揪着一個路過的女僕詢問。
因爲,那樣一個少年,見過一次便再難相忘。
“他是朝顏島傅家唯一繼承人——傅衍璣”。
南宮湘眉眼瞬間鮮亮起來,傅家繼承人——那個傳說中的商業天才嗎?原來,他真當如人傳揚的般容貌絕豔風華,以少年之身使得傅家地位穩固增長,而他的名字也在各國上流社會間傳揚,她也曾聽過他的名字,當時只不屑一笑,只當又是口口相傳,真實性不可據。
卻原來,這人——如此優秀,優秀到讓身爲女子的她都自慚形穢起來。
然而,南宮序下一句話卻令她幾乎站立不住,臉色慘白,急步倒退。
“他是南宮心的未婚夫,今天來這裡就是要找南宮心”。
少年話落,已不忍再去看對面少女的臉色。
南宮心……南宮心……爲什麼又是她……南宮湘臉色慘白,眉眼戾氣漸重,整個人彷彿被一團黑暗籠罩,陰森可怖。
雨由嘩啦啦轉變爲淅瀝瀝,落在傘面在沿傘邊低落在地上,濺起的水花落了鞋面。
“啪”的一把打掉南宮序手中的雨傘,任那雨滴落了滿身。
“你個賤人,憑什麼得到這麼好的男人,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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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家裡斷電斷網,今天下午才修好,大過年的,真糟心……在這裡祝各位小夥伴新年快樂、大吉大利`(*∩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