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急速下墜時心好似被揪了起來,雙眼不敢睜開,害怕眼前的景象會把自己嚇尿。不知過了多久,下墜之勢驟停,心臟終於回到了原位。
睜眼看去,竟是一片村莊。田間正有人在耕種,稍遠處是片片房舍村屋,其中幾家正有裊裊炊煙升起。左右兩邊是連綿的大山,成圍合狀,好似是處盆地。山下林葉茂密,好一派安詳恬靜的山村景象。
顧不上欣賞美景,就開始尋找馨兒。來到鄉道,漫無目的緩緩向村莊走去。看着道路兩邊近半人高的蒿草,後面似乎能隱約聽到潺潺流水之聲。
我只顧擡頭去看,忽然腿上一疼,慌忙低頭,竟是一條蛇咬在右小腿外側。這蛇身長近一米,細長,頭部呈橢圓形,身體黑底中泛藍,從頭部開始隔一段距離有圈圈白鱗。瞬間,被咬處開始麻痹,睏意上涌,虛汗直淌,呼吸不太順暢,好似感冒前兆一般,可傷口處卻不怎麼疼痛。心中一驚:“丫的!神經毒素!這…這是…銀環?”
即使知道也無力迴天,慢慢四肢肌肉似乎難受大腦支配,失去行動能力,心跳反而開始放緩。這是身體橫紋肌無法正常收縮的表現。當年肥老九曾養過一條小銀環,因餵食,不小心被咬,當時症狀相似,所以對這表現記憶猶新。
我緩緩倒了下去。記得當時把肥老九送去前營市醫院,醫生曾說過,這種狀態會持續四十分鐘甚至一天,直到所有身體機能停擺衰竭。這死法太煎熬了!
慢慢,眼皮似乎也難以睜開。丫的!這是要死在別人夢境中的節奏麼?
半昏迷間,好似傷口處一疼,跟着就是清涼透骨。隨後似被人攙起,右腳拖地,左腳順勢前行,不知去往哪裡。
當我悠悠轉醒時,睜眼就看到屋頂橫樑,上面還掛着蒜串、臘肉、乾菜等物,屋頂是茅草泥胚所制。扭臉再看四周,牆壁也是泥胚混合磚石砌成。房子不大,約十多平方,只有身下一牀和左手邊一張殘破的八仙桌。
“這是哪兒?”聲音細小,我似乎在問自己。
“呀!你醒了!太好了!能醒就表示闖過鬼門關了,如果再遲一頓飯不醒,恐怕就完了!”聲音是一女子。無奈,渾身乏力,好似還在發燒,不能尋聲找人。跟着又慢慢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第二次醒來時,除了右腿仍不能行動外,其他好像已經恢復如初。坐起身子看去,屋內只有我一人。勉強扶着桌子站起,“咯吱”一聲,殘破的八仙桌好似本就岌岌可危,在我這重壓之下,“稀里嘩啦”徹底失去利用價值了。瞬間失去支撐,我也跟着踉蹌倒地。
外面似乎有人聽到聲音,慌忙趕來。門簾一挑,果然進來一位瘦弱女孩兒。相貌平平,頭梳馬尾,一身花格子寬衣寬褲,腰纏圍裙,衣袖翻起,雙手沾面,褲口扎腿,腳穿粗布千層底兒。一看就是個典型鄉下丫頭,看年歲該比我大些。
女孩兒看我醒來先是一喜,連忙過來攙扶。沒想到她看似瘦弱,卻能輕鬆將我扶起。她扶我坐在牀邊後,又蹲下身去檢視傷口。
我盡力提聲說:“對…對不住,把桌子弄壞了…我…”
女孩兒並不擡頭,笑道:“嗨,沒事兒,這算什麼。能看到你活過來,我已經很開心了!否則,還不得哭死啊~費勁巴力將你擡回來。”
我心中略感溫暖:“竟是你把我救了!謝謝!”
女孩兒此時已將傷口檢視完畢,站起身,面對我說:“謝就算了,這裡草叢中毒蛇毒蟲較多,下次小心些纔好。銀串串生性膽小,從不主動攻擊行人,恐怕是它通過道路去旁邊草叢時,被你驚嚇所致。”
哎…我招誰惹誰了,大家都是過路,何苦咬上一口…這背字兒走得。
忽然我腦筋一跳,問道:“這位姐姐,現在是什麼時間了?”
女孩兒一愣,說:“不知道呦~可從我救你到現在,已經兩次日頭起落了~怎麼?你趕時間?”
不是吧!兩天了?莫姐專門提醒,我們只有不過六小時,這…我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瞬間蔫兒了下來。
女孩兒看我這表情,跟着問道:“怎麼?有事就說,看看我能不能幫你。”
我搖頭苦笑:“幫不了的,我完了!再也出不去了…”
女孩兒一頭霧水:“出不去了?我又沒關着你,怎麼會出不去?這人說話真不乾脆!”好似有些生氣,轉身走了出去。房中獨留我一人凌亂,嘆息。
晚上女孩兒搬來一把舊椅子放在牀邊,將晚飯放下就走了,也不再理我。心中有愧,連忙吱聲:“啊,姐…姐姐,你別生氣,我…白天我不是那意思,只是心中有事兒胡謅,別放在心上。還要謝謝你這晚餐。”
女孩停下身形,站在門口。聽我這麼說,仍不回身,只是“嘻嘻”彎腰輕笑一聲,挑簾走了出去。看着她那背影,再看看手邊這晚餐,粗麪窩頭配黑鹹菜,搖頭苦笑。哎…惹誰,都不能惹女人!
又是一天清晨,右腿好似更輕鬆了。我緩緩站起,跛着腳,走出了屋子。外面明媚的陽光好似根根“銀針”,“刺進”眼中。趕忙閉上雙眼,用手揉了揉,再緩緩睜開,纔算慢慢適應了強光。
環顧四周,這裡竟有一個小院兒,三間磚石泥胚房屋。呈“L”型排布,我所在是最邊兒一間,另外兩間橫向並排在一起。
“姐姐!姐姐!”叫了幾聲,不見那女孩兒出來。肚中飢火難忍,只能自主尋找廚房所在。
還不錯,順利在另一小間中找到廚房。在土竈臺邊放着一個托盤,上面有兩菜一湯和三個窩頭。不錯,今兒這菜色比昨晚好多了,雖仍不見肉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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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竈臺邊,狼吞虎嚥般把早餐吃淨,這才跛着腳來到院中。院中木製大門敞開,向外望去,對面青草叢和野花簇簇,可走出大門才發現,高差很大,恐怕要有十幾米,看到那所謂“青草”竟是大樹頭頂罷了。這種地勢,形成了門前一條窄道。左邊是斷頭路,挨着一座矮山。雖是矮山,可也有幾十米高,山狀如爪,下窄上寬,上邊石峰如張開四指一般,向院中傾斜。好似巨爪要將這小院兒,攥在手中一般。真是感慨天地自然之造化,奇妙莫測。右邊則是一個下坡,恐怕是通向村中唯一路徑。
我正看着,忽然一物從下慢慢升起。哦!竟是一個竹簍,跟着纔看到人影出現,是那女孩兒。背背一個和自己大小不相上下的竹簍,內裝不少蔬菜和其他雜物,看似沉重。女孩兒額臉汗珠顆顆,喘着粗氣,右手拄着一根木棍回來了。
我慌忙迎上去,本想幫忙,可那女孩兒僅是一笑,說:“別伸手了,你傷勢未愈,會崩了傷口的。”說着徑自朝院中走去,我只得跟着她返回院中。
看她收拾物品、打理院落和準備飯食,動作嫺熟,完全無我插手餘地。不到一會兒,連香噴噴的午飯都已完成。女孩兒搬出一張方桌,放在院中,擺上菜食,扶着我坐下。幾天來,第一次與人對坐,心中感慨萬千。
這時我纔有時間細問:“姐姐,這是哪裡?你叫什麼名字?家中只有你一人麼?”
女孩兒啃着玉米,筷中夾菜剛剛送入嘴中,聽我發問,趕忙囫圇嚥下食物,這才說道:“啊,我叫丫頭。”
我心道:“怎麼會有人起名叫丫頭,太隨意了吧!”
“這裡是‘圍山村’,看看四周羣山圍合,所以纔有這名字。家裡麼,還有一個爺爺,他出外趕集,可能明天才會回來。你叫什麼?哪裡人?”丫頭接着說。
“我叫仝怡寒,是前營人。”雖然我不知道夢境中人是否知道前營,可也不能瞎編呢!
“前營?前營!!你…你是夏大哥那裡的人?你,你認識夏大哥麼?夏誠天!”女孩站起身,顫抖着拉住我的手問到,好像十分激動。
“夏誠天?夏誠天?這個名字好熟悉!”我一直苦苦思索着。“姓夏,前營人,難道…”我反問:“丫頭姐,你說這人,是不是前營三大碼頭之一的夏家長子?”
丫頭點頭道:“就是他!就是他!小寒你知道啊!”好像十分欣喜。
不是吧!這竟是父親那個年代麼?夏誠天和父親是一代人,年齡卻大一些,兒時經常聽到父親提起這個名字。這…凡心老爺子的夢境,爲什麼會回到這個年代?”
此時丫頭又問:“小寒,你知道夏大哥最近怎樣麼?他…他說過,地裡莊稼豐收三次後,會…會來娶我的…”再往後就西若蚊聲了。
什麼?前營三家水業,這個年代只有夏家最大。堂堂大少,怎麼會與這小村有聯繫,還與這女孩兒有婚約,這…怎麼可能!
心中雖不相信,可仍問道:“你怎麼會認識他?圍山村距離前營很近麼?”
丫頭搖頭道:“我不知道,從小也沒出過村子。可聽夏大哥說,距離並不近。那年夏大哥遇難,順水漂流至此,是爺爺救了他,當時我才十三歲。那段時間我一直幫着爺爺照顧他,沒事兒了,夏大哥就會給我講外面的世界,還有許多美麗動人的故事。他教我識字,放紙鳶,畫畫和很多有趣的遊戲。半月後,我知道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可我也有自知之明,與他天差地別,但夏大哥從未嫌棄過。當離開那天,我鼓足勇氣說出了愛意,他…他竟接受了。隨後給了這個作爲信物,說我還小,答應莊稼豐收三次後會來迎娶我。他…”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再也接不下去了。
當我拿過那信物託在手上看時,心中卻是“咯噔”一下。這…這是個項鍊,銀質,鍊墜形狀如一顆小草,三葉窄長分開,葉子鍍色翠綠,根部微微發紅,長度不足一指。“芝蘭草”!這不是殷斷念母親和香兒都有的“芝蘭草”飾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