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扔到牀上後,我把雙手枕在腦後,剛喘了兩口氣,忽然想到語戎不知道還有沒有給我回微信,忙掙扎着掏出手機去看。
一看之下有些失望,微信的圖標上並沒有顯示有未讀的信息。我在心裡攤了攤手,放下了手機。沒一會兒覺出不對勁,沒有未讀消息就罷了,爲什麼連公衆號都沒顯示更新呢?這都幾點了,公衆號早該更新了。
再一次細看才發現,雖然沒有紅點,但公衆號明明更新了全新的內容,而曹語戎也發了幾條微信給我,顯然是有人把那些東西都點成“已讀”的狀態了。
這事是誰幹的顯而易見,我心裡有了點火氣,她這麼做明顯不是因爲有強迫症,看見紅點就不舒服,一點要點乾淨才行。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停當下樓,剛走到二樓處,房門就開了,錢晶晶走了出來:“早啊,一起走嗎?”
時機這麼湊巧,讓我不由得懷疑,她一直在門背後等着我呢。
這種被蹲點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在結合昨天手機那事,我決定和她把話說清楚。
沒見到她之前,關於怎麼和她攤牌的問題,我還是花了點時間思考的。錢晶晶這個偷看我微信的舉動,不是什麼罪大惡極需要上綱上線的大錯,而是件如鯁在喉,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的噁心事,真真切切地讓我覺得不舒服。
作爲一個男人,無論是家庭還是社會對我們的要求和期許都是大度二字,我也願意去做個大度的人。
但大度不代表沒有原則,更不表示明明介意卻假裝無所謂。
要麼吃肉,要麼罵娘,卡在中間欲說還休的姿態才最是懦弱。
對於這件事,我選擇罵娘。
“你昨晚上是不是看我的微信了?”我用盡量嚴肅的語氣問她,不想和她掰扯其他。
“是啊。”錢晶晶坦誠回答,順理成章地好像貓吃魚,狗吃肉,奧特曼打小怪獸。
我當時就亂了陣腳,錢晶晶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啊?怎麼就這麼承認了?
“你爲什麼看我微信?”
“你手機一直在震,吵死了,我好奇就點進去看看。”
這麼理直氣壯的無理取鬧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簡直是天助我也啊!本來我還在擔心,她要是示弱的話,我會不會礙於自己不合時宜的大男子主義,把這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既然決定了不能忍,那就得達到共識,如果是以妥協求團結,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鬥爭。
現在被她這麼一說,使得我原本需要鈍化的憤怒也被拉扯的正義了很多。
“不許再有下一次。”
錢晶晶被這句話刺了一下,微有瑟縮,但仍強自揚了揚小巧的下頜,用近乎賭氣的情緒問我:“李靖,你覺得我怎麼樣?”
我下意識接了句“什麼怎麼樣”,反應過來後,頭皮像炸開似的,心裡不知怎地有點不能細表的喜悅。
不得不承認,我這個人很膚淺,一個女人,尤其還是一個長得不錯的女人用這種熱辣
辣的眼神看着我,用那種直截了當的話逼問我,我心裡一時間爽爆了,連帶着看她也覺得順眼多了。
就是這麼沒原則。
但爽這種感覺的一大特點就是短暫,就像高潮一樣,因爲短所以濃烈厚重,也因爲短,清醒的特別快。
“你……我不瞭解。”
“那想不想多瞭解瞭解?”
錢晶晶的話活脫脫就是她的爲人,直白又無遮無攔,那種橫衝直撞明明讓人厭煩,但不自覺地又有點動容,心忖:艹,夠有勁兒的。
“時機不合適,我現在……如果換個情景的話……”說着我開始鄙視自己,還沒個姑娘爽快,這叫什麼玩意兒。
“少廢話,”錢晶晶今天的口紅顏色紅的像鮮血,一張嘴是真正意義上的血盆大口,讓我無所迴避,“你都和兩個女人糾纏不休了,加我一個又怎麼了?”
“我沒有!”
明明在腦海中堅定的否定,聽着卻像是狡辯,心虛地撞擊在不怎麼寬敞的樓道中。
錢晶晶的嘴角噙着一抹洞察一切的冷笑,略帶譏諷的說:“不過你的正牌女友還挺大方的,”她瞄了我一眼,“還是說,她根本不知道?”
我的內心被一陣憤怒攫住,氣憤地說:“你別把語戎扯進來!”
“語戎?”錢晶晶嚼着這兩個字,臉上氣得又紅又白,“怎麼又來一個!那離離又是誰啊?”
“不關你的事,”我的語氣很不好,“我警告你,同樣的事別做第二次!”說完轉身下樓。
“你教訓我?先教訓一下自己吧,吃着鍋裡的看着盆裡的,早晚一個也落不下!”錢晶晶在我身後憤憤說道,她不知道,她的話恰恰戳中了我的痛處。
昨天晚上之前,什麼選盧文倩還是曹語戎,要是有人問我這種問題,我絕對一腳踹上去,還選!選什麼選!我就沒抱着選的想法。我想和語戎在一起,我只想和她在一起,盧文倩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但我萬萬沒想到,我和盧文倩的過去摻雜着那麼多的巧合和遺憾,萬萬沒想到,盧文倩原來做了那麼多努力,而不像是我想象的,一走了之,萬萬沒想到,她對我還有那麼深的感情,萬萬沒想到,我面對她的深情時,竟然心軟了。
該死的,我心軟了。
接下來的一週我都過的渾渾噩噩的,這樣不死不活的到了回國那天。這天從早晨起來,我的腦袋就昏沉沉的,說不出的疲累,上飛機後悶頭向裡扎,摸到座位邊上迫不及待的坐下,從屁股底下揪出毛毯和枕頭抖開,兜頭就睡。
隔着毯子,彷彿聽見魏錚嘆了幾口氣,可很快就聽不見別的動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覺出有隻手在輕輕推我,同時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先生,李先生,醒醒。”
我驀地掀開毯子,餳眉澀目的看過去,叫我的是個年輕空乘,看我醒了微微一笑:“吃飯了,我把你把小桌板放好。”
咦?這不是……
“是你!”我指着她的胸牌失聲說道,
“理智!”
“是李芝。”她紅着臉糾正,瞄了我指頭一眼,向旁邊挪了一步。
看見她含羞的神情,我立時意識過來自己的動作又一次不妥了,忙訕訕地把手收回,同時擠出一絲笑:“這麼巧啊?”
李芝笑着點了點頭,笑容無懈可擊:“想吃牛肉麪還是豬肉飯?”
“面。”我簡短答了句,再看旁邊座位竟是空的,魏錚又不知道跑去哪裡活動了。
李芝矮身拿了份套餐放在我面前的小桌板上,看着我欲言又止,但最終什麼也沒說,緩步向前繼續她的工作了。
我低頭看着那堆飛機餐,機械地撕開餐具的包裝,揭開滾燙的錫紙蓋子,把裡面的東西填進嘴裡。食不知味,真是食不知味。
回去的飛機上重遇來時的空姐,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的我,心裡不定有着多麼齷齪的喜悅呢,說不定早就意淫腦補出一出大戲:佳人自見我一面再難忘懷,不惜自行調班,只爲和我重遇。只可惜,我非單身,心有所屬,只得道聲無緣啊。
呵,我那些齷齪又庸俗的念頭,現在想來味如嚼蠟,我又一次覺得興味索然。
明明今年我難得的紅鸞星動,好桃花也好,爛……一般的桃花也好,一次開了好幾朵,怎麼我竟沒有一點高興,反而肖足我討厭的矯情樣子,只想說一句:“這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麼啊?”
魏錚不知何時回到座位上,扯過我盤裡的餐巾紙擦手。我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不由自主地,我竟然把那句矯情話說了出來,真是丟人。
“沒什麼,”我不理他,繼續吃飯,一叉一叉的去剁碗中的水果,金屬與塑料碰撞發出篤篤聲,聽得人心煩,“我……”
“你這個磨磨唧唧的樣子啊,”魏錚咂嘴說道,“真是一輩子就這樣了,你到底怎麼想的,兩個女的讓你選,選不出來?”
我沒有看魏錚一眼,惟恐角度不對和他對視,那情狀就詭異了,只故作不耐煩地說:“咱倆兩個大男人,別跟女孩兒似的,一天到晚聊什麼感情問題。”雖然我心裡急於想求個結果,可我還是希望這個結果是我得出的,而不是受到了別人的影響。
魏錚嗤地笑了一聲:“得,不聊兒女私情,只聊人生大事,”他頓了頓,像是下了決心,“我打算年後就辭職。”
平地一聲雷,一時間我忘了自己感情上的那些困擾,腦子裡只回蕩着“辭職”這兩個字。
“你找到下家了?”不對啊,這麼大的事魏錚不可能一聲不吭啊,“你想好了?辭職之後怎麼辦?”
魏錚的語氣很輕鬆,好像辭職對他來說只是換家餐館吃飯這種小事。
“離過年還一個多月呢,再說了,辭職要提前一個月遞申請,裡外裡得到三月底我纔會失業呢,急什麼。”
魏錚用他自己呈現了什麼叫嘴巴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嘴裡用輕鬆的語氣說着急什麼,但突然之間,寬敞柔軟的飛機座椅好似長了刺,讓他怎麼坐都不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