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他贏了不少,旁邊幾個輸得不多的老闆也開始跟他打趣:“楊老闆,幹什麼不活人啊,我看你就別做生意了,你運氣這麼好,每天賭兩把不就什麼都來了。”這個姓楊的禿瓢兒顯然很得意:“天生就是這麼好運氣,沒辦法。”說完居然用右手伸到那個小姐的大腿裡面摳了起來。小姐“啊”的一聲站了起來,這老色鬼非但不害羞還把手指頭放在了自己的鼻子下邊聞了一下。小姐用手指頭戳了一下他的腦袋,說了聲“壞”,接着就是一陣浪笑。我被噁心得夠嗆,心說這個王八蛋可真夠齷齪的。可大家卻被逗得哈哈大笑。
隨後的幾把,這個姓楊的又贏了一把大的,用順金贏了其中一個老闆的金花。贏完之後他給在場的一人派了100塊錢的喜,收起了錢,滿臉油光,摟着小姐給大家道了個別,轉身就要走。結果大家倒也沒有硬留他,笑着罵了他幾聲“瓜”、“不講究”、“贏錢了就走”之類的就放他走了。他也不多說,只是大笑着回了一句“人有三急,大家要理解”。
我在一旁覺得納悶,在座的老闆可真夠講究的,贏錢了就走他們也不說閒話。
後來聽老潘告訴我,這個姓楊的禿瓢兒,在這條街的口碑不錯,爲人很講究,贏了錢從來都是請大家HAPPY。仗着他的好人緣,所以他纔敢贏了錢說走就走。我心說這幫子老闆可夠二的,人家千了你們一萬,只拿五千來陪你們吃喝玩樂,搞得你們還很感激他。靠,好事都讓這個禿瓢兒佔了。
來這兒之前我就給老潘約定過了,無論如何都不要盲目下注,有牌就上,沒牌拉倒,這次就是帶我看看局,千萬不要輸太多,所以老潘並沒輸多少錢。這個禿頂走了之後,剩下的老闆們也沒多少現金了,所以打得也越來越小,越打越沒意思了。
後來看天也不早了,大家就嚷嚷着散了場。
在牌桌上我並沒有告訴老潘這個局上有人出千,主要是怕他那個狗脾氣一上來搞壞了事情。碰到這種事,還得從長計議。
回去的路上老潘一個勁兒地問我到底發現什麼沒,我也不說話,只是跟他打聽這些人的背景和身份。他看我老岔開話題,以爲我也看不出什麼不對的,所以也就不問了。
到了酒店我按照禿瓢兒的方法跟老潘玩了幾把牌,老潘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當即就表示既然我有這麼牛B的功夫,以後他就天天張羅人玩牌,得好好地贏一筆再說。我笑了,告訴他說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牛B的招數,也不是我發明的,而是跟着那個禿瓢兒學來的。
老潘當時就蒙了:“你的意思是老楊出千了?”我朝他笑了笑:“對。”
老潘當即拍案而起:“居然搞到老子頭上來了,老子他媽的搞死他,我這就找幾個人先把他給綁了,再把他的老婆給輪了!”我當時一聽就傻了,多大的事啊,怎麼又要綁票又要強姦的,老潘在西北這個地界待久了,性子也越來越暴了。
我趕緊握住他要打電話的手:“你怎麼那麼牛B啊,事情不是這麼辦的。幾年不見你長不少能耐啊,你就不想想後果,他前後能千了你多少錢,至於這麼興師動衆嗎?”
“我們陝西人就是這個脾氣,對人實在,但是也絕對不能讓別人在自己頭上拉屎,再小的事,哥哥我脾氣上來了什麼也不顧!”
我被他給逗笑了:“你這個孫子,什麼就你們陝西人啊,來西安幾年連籍貫都給改了?哈哈哈!”
“我早改過戶口了,哥現在是西安人了!”老潘看我笑了,也尷尬地笑了起來。
“好吧,你牛,你聽我把話說完再去綁票,行吧。”
“你說!”
我問老潘,這個禿瓢兒前後贏了他多少錢。老潘仔細一琢磨說也不多,他自己本來也不經常玩牌,而且街面上的局又多,他們很少能碰在一起,老潘在有這個禿頂的局裡最多也就輸過兩三萬塊錢,而且還不都是輸給他了。
我趕緊接過話茬兒:“冤有頭債有主,你的錢又沒有全輸給他,你就要報復人家啊,估計這不是陝西人的作風吧。”老潘被我說得沒話了。
我接着給老潘分析:“這個禿瓢兒的出千方法是無贓可抓的,人人都說捉賊捉贓,捉姦在牀。你毫無根據,憑什麼就說人家出千了呀,除非你在桌子底下安一個攝像頭把他的動作都給錄下來,否則傻B纔會承認。你去找他說他出千了,他甚至連扯皮都不用,直接就不承認,說你輸急了想敲詐他,我看你怎麼辦。到時候事情鬧大了你連點理都不佔,別人是不會說他的一點不是的。爲了萬兒八千的搞這麼難看值嗎?”
看老潘不回嘴,我繼續說:“再說了,你不是說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有專人組織牌局嗎?能組織這麼大的牌局的人道行應該都很深吧,萬一這種玩法就是他們發明的呢,萬一他們就等着每到過年用這招出千大搞一筆呢?你因爲抓千把這個出千方法給公開了,於你沒有半點好處不說,還等於斷了他們發財的路,現在這年頭,你要是斷了誰的財路,人家是肯定會跟你拼命的!到時候恐怕就要換你被綁了吧。”
我接着又說:“他這麼爛的發牌方法,難道就只單單被我們看破了?這年頭高人多的是,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人站出來說什麼,我們又爲什麼要站出來呢?這正應了中國那句老話,‘悶聲大發財!’既然我們也能出千,那麼大家一起發財吧。”
老潘聽我這麼一說,漸漸地也不生氣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可以啊!以前上學的時候怎麼沒看出你這麼聰明啊,分析得一套一套的,真牛B。”
我笑了,搖搖頭,沒說話。這些年做老千,我真的變了,想想本來多單純的小夥啊,現在卻變得這麼複雜起來,而且居然還曾經一度懷疑老潘是不是要做局害我,慚愧啊。
但是這裡扎金花的局玩得不大,想一次多搞點錢恐怕還得想別的辦法。第二天我讓老潘帶我去別的局看看,多看幾家,看看都有什麼空子可鑽。
還是老樣子,小米繼續留守,我還是以老潘的表親身份跟着老潘瞎溜達。
這回老潘帶我來的是在洗浴中心房間裡開的一個局,這個局玩的是紙牌二八槓。這種一翻一瞪眼的局一般都玩得不小,這裡也差不多。
8.老史
我和老潘到的時候這裡已經玩得熱火朝天了,玩牌的人不多,但是每一門也押了差不多有一萬塊錢左右的樣子,雖然算不上什麼太肥的局,可是場面卻很激烈,喊牌的聲音此起彼伏。
大家看老潘來了,相互點了下頭,又繼續投入到戰鬥中去了,根本就沒人理我是誰。想想也是,大家賭得正在興頭上,我又是熟人帶進局裡來的,況且我還不參與,他們哪有興趣理我。只有一個可能跟老潘很熟的老闆站了出來,給老潘點了根菸,簡單地寒暄了幾句。老潘給他介紹,我是老潘的表弟,做鋼材生意的,來西安走親戚來了,這些日子老潘就帶我隨便轉轉。
老潘給他介紹我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這個人的眼裡閃了一絲猶豫和懷疑,轉眼間就不見了,難道他也是開事的人?
其實很明顯,但凡場面上的人都能猜出來一點,我極有可能是老潘請來的師傅。這簡直就是老套路了。局裡突然來了個生面孔,跟着某個老大或是有點實力的人過來的,又恰巧是這個人的什麼親戚,那十有就是個老千。
好在我也沒打算出手,所以免了很多麻煩。我說我以前根本就沒怎麼玩過牌,今天就是好奇過來看看而已,也沒帶錢,並不打算玩,主要還是老潘賭癮犯了非拉我纔過來的。他點點頭,跟我也沒什麼話說,又跟老潘聊了幾句就重新入了局。
老潘告訴我這個是老史,跟他在一條街上做生意的,相互間關係還不錯。今天這個局就是老史組織的,老史是個講究人,對老潘還不錯,以後如果我要出手的話對他要手下留情。我點了點頭,沒說話。心想這個叫老史的可不是什麼凱子,在他面前我可不能輕易出手。
老潘看我不吱聲,也沒多問我什麼,自顧自地掏出了錢,有一搭沒一搭地押了起來。我則在旁邊看着。
這“一鍋”(一個人當莊,從上莊到下莊叫一鍋)的莊家點兒還真不錯,雖然不怎麼來大牌,但總是能管得住局裡另外三門的牌,沒過一會兒就贏夠了下莊的錢。老史這會兒打得顯然有點不夠冷靜,也不知是不是因爲來了我這個生人攪了他的興致還是怎麼着。不過明顯能看出來他很排斥我,眼睛裡充滿了厭煩感覺,傻子都能感覺得到。
老實說,即使在賭場裡公正的賭博,不出千也是十賭九輸的,尤其是這種一翻一瞪眼的局。在場上偶爾能贏錢的人大都採用一個策略,就是輸退贏進。輸了,越賭越小,最後不玩,損失不多;贏了,越賭越大,用贏來的錢搏到更多的錢。這種方法雖說不能保證贏錢,但肯定贏的機率大。運氣不好的時候不會輸太多,運氣好的時候往往能贏把大的。
可老史的玩法卻偏偏是反其道而行之,也是絕大部分賭客的玩法——輸進贏退。輸了,立馬就紅眼了,越賭越大,最後越輸越多、越陷越深;贏了,反而越打越保守了。這種打法,運氣好了只能贏一點點,要是運氣不好,就等着把家都敗了吧。而且絕大部分的人運氣都是不好的。
老史跟我們打過招呼之後先是在外圍扔石頭(因爲押得小,沒有資格坐在桌上開牌),也可能是押得有點隨意了吧,反正是一直輸。後來他就有點着急了,守住一門,坐住了押了起來。也可能是因爲局裡來了我這個生人吧,老感覺他今天有點心神不寧,坐住了押反而輸得更多了。又印證了那句老話,“輸錢邁大步”。越輸押得越大,押得越大就越輸。
一會兒的工夫他就輸掉六七萬了,不小的一堆錢。
身上的錢輸完後,他轉身就離開了。沒過多久他又火急火燎地回來了,不知從哪帶來了4萬,但這回只是看,並不玩,就等着這個莊下了之後自己去當莊。今天說來也奇怪,每個莊家都贏,所以大家都搶着要當莊,老史跟他們好說歹說最後都有點急了才上了莊。4萬塊錢也不多,老史要真是點兒背的話沒幾把就得輸光,可他上了莊之後就像剛出去的時候特意踩了狗屎一樣,大殺四方,運氣好得不得了。沒幾把他就贏到了8萬,我看得出他還想續莊,但這兒的規矩不允許,磨唧了半天贏到了9萬塊錢,下了莊。
老史一直在輸錢,這會兒纔剛贏點錢,按理說我不該懷疑他有問題,可也許是因爲剛纔他有些排斥我的原因吧,我就是覺得他有點不對,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沒看出來。
說實話,從老史發牌的手法來說我還真沒看出有任何不對的(不過想想就算有什麼不對的我也看不出來,因爲以前根本就沒碰到過從底下發牌的規矩),但是他的贏法我隱約感覺到不太對。別的莊家贏錢,贏得很自然,對子、九點、三點、五點都能贏錢,而且絕大部分都是中等牌贏的錢,自己運氣不怎麼樣,其他家運氣更差。
可老史拿來贏錢的牌卻都很大,要麼對子,要麼點,要麼就是乾脆贏不了。按常理來說,如果真的是運氣好,弊十都能贏錢,可每回要都靠來大牌才能贏錢的話,那就不太對了。我又轉念一想,也許是我太小肚雞腸了吧。人家懷疑你,你就懷疑人家啊,檔次也太低了點吧。
可話是這麼說,我還是仔細觀察起莊家周圍的環境來,現在的環境和老史剛纔上莊的環境一樣,什麼都沒有變。桌子上除了錢還是錢,沒有手機、煙盒等等一切可以反光的東西,扣住底牌不發不難,可是他是怎麼知道底牌的點數呢?我鬱悶了。
9.鬱悶
我的腦子開始亂了起來,想來想去也找不出個結果,看來得等他再坐一回莊才能確定他有沒有出千了。
哎,不對!我光留意莊家周圍的事物了,忘了注意老史手上是否東西了。也許他靠的是戒指的反光!我趕緊走到他身邊,仔細觀察起他的手來。可是他並沒有戴戒指,我又鬱悶了。
肯定還有什麼別的反光體!我知道有人會在手指的指縫處粘一小塊金屬片或是錫箔紙,難道老史用的是這招?
但掰開他的手看肯定是不行了,現在只能等,看看他再坐莊的話會不會露出什麼破綻。
又玩了兩鍋,漸漸地運氣好像不在莊家那邊了,尤其是這一鍋,這哥們剛拿了5萬塊錢上莊,可兩把就被人包了底,輸光了,莊家鬱悶得不行,大罵不已,不過好像大家都很熟,根本就不在意。不過想想這幫人真的很有意思,贏了罵天罵娘,輸了也罵天罵娘,不知道老天爺和他娘會作何感想。
這下好了,莊家不吃香了,大家又開始不願意當莊了。此時,老史用手上的9萬塊錢接了莊,他終於又出手了。
我趕緊拉着老潘跟了過去,選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看了起來。老史指縫裡沒有任何能反光的東西。但他還是老能拿到大牌,這下我真是看不出他耍了什麼貓膩了。也許人家老史就是運氣好吧。
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突然發現老史發牌時整副牌經常會向裡面微微地傾斜一點。難道他就是靠這招看到底牌的?
嗯,看來他用的東西要遠比那個禿瓢兒有技術含量了,估計身上藏了一個類似撲克掃描儀的東西,攝像頭要麼藏在皮帶扣裡,要麼藏在衣服的某個釦子裡。估計可能還有同夥。
可後來我一看也不對,他沒戴耳機啊,同夥是怎麼把撲克的點數傳給他的?牌是一張張發的,又不能停。就算是現場有人通過手勢把點數傳給他了,他又怎麼可能來得及邊發邊換沒有停頓呢?
靠,我投降了,現在腦子裡邊就只剩下一盆兒糨糊了,愛怎麼着怎麼着吧,一個人藏東西,一千個人都找不到,更何況是出千。再說贏的又不是我的錢,我跟着較什麼勁啊。
我點了一根菸,四下裡張望起來。這是洗浴中心裡的一個普通的套間,外屋是客廳裡屋是牀。外屋的角落裡有一張普通的自動麻將桌,大家就圍在周圍玩牌。老史正靠牆坐着發牌。突然我覺得不對啊,老史怎麼越來越往邊上移啊,剛開始還坐在那一面的正中間,現在怎麼跑到角落裡去了?
我立馬來了精神,這老小子靠着牆,又有意識地往角落裡擠。看來他不光不想讓後面站人,很顯然連旁邊他也不想有人!這個老小子肯定有問題!
我趕緊掏出了一百塊錢裝作要往末門押錢的樣子,默不做聲地擠到了他的旁邊偷偷觀察了起來。在我輸到六百塊錢的時候,老史發牌的動作,我已經全都看清楚了,雖然我不確定他是否能看得見底牌,但是他那幾個特殊的動作,我已經完全記住了。
我趕緊擠了出來,找前臺買了副撲克,按照他發牌的姿勢跑到廁所裡實驗起來。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10.老史的“招數”
不知大家玩牌的時候有沒有留意過,撲克牌是在左上角和右下角顯示點數和花色的。也就是說,如果把牌面往下橫着拿的話,只要輕輕地往裡折一下左上角,發牌的人就可以很輕鬆地看到點數了。當地的這種發牌方法恰恰給這種出千的招數提供了機會,而握牌的四個手指又正好給折起的牌角提供了掩護,只要不趴在莊家的脖子上看是完全沒有破綻的。怪不得老史不願意他的左、右和後邊有人呢。
剩下的就好解釋了,老千一般都怕有陌生人蔘與,主要是擔心來的人也是開事的,攪了自己的局。所以我來的時候老史是相當不情願的,怪不得他的眼裡閃過一下猶豫和懷疑呢。可能是對我這個新來的有所提防吧,所以他一直不上莊,只是在旁邊扔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