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賭博最忌諱分心,您要是真懷疑我的話,那就拿出點定力來,別玩,等確定了我不開事再下手也不遲。可老史這種貨色呢,不玩吧,手癢,只能小玩玩,沒想到他一會兒的工夫就輸了不少錢。
也有一種可能他今天就是要故意養這個局,所以一開始纔會輸錢。可爲什麼到了後來又上莊出千了呢?不知道,也許是因爲確定了我也是個不開事的豬,或者是確實缺錢,非要贏不可吧。反正老史出千的方法已經被我識破了,我也想不了那麼許多,他們怎麼樣隨他們去吧。我拉着老潘,走了出去。
老潘看我拉他回去,知道我又看出點什麼門道了。可一路上我皺着眉頭也不說話,不爲別的,主要在想怎麼才能在這麼爛的局上搞出點錢來。他看我臉色不好,也就沒敢多問,我們就這樣一直沉默着到了酒店。
進了房間,小米倒是沉不住氣了,一個勁地問我今天看了什麼局,玩得大不大,有沒有搞頭之類的,看樣子這幾天真給他憋壞了。
我不理小米,反倒握住老潘的手說:“老潘啊,你們這條街的人真是太牛B了,簡直就是羣魔亂舞啊,居然就沒有一個場子是乾淨的。”
老潘被我弄得很尷尬:“你又發現什麼了?”
“老史也是老千,而且技術比那個禿瓢兒要高。”我笑着說。
“那你怎麼證明呢,你總不能因爲別人贏了點錢就說人家是老千吧。我剛纔也看出來了,老史是有點不歡迎你的意思,可憑這點也說明不了什麼啊。”看來老潘還真有點接受不了老史這個這麼多年的朋友居然也是個老千的事實。
我也不多解釋,讓小米拿來了撲克,在老潘面前演示了起來。
老潘立刻被我的發牌震撼了(這個不奇怪,不開事的人往往都會這樣),他四下裡找了半天,可又找不到類似於反光體之類的東西,鬱悶了一會兒非拉着我要我說原理。
我也不推辭,讓他站在我的位置看,邊演示邊告訴他,這些都是跟老史學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老史,錢贏得這麼糾結,一會兒想輸一會兒又想贏的,他肯定有心事。保不齊是出了什麼事,有個什麼窟窿堵不上了(後來才知道,老史吸毒了,不是所謂的嗑藥,是拿針筒往靜脈裡打的那種)。
演示完了,我笑着逗老潘:“老潘,來你們這個地方真是長見識啊,沒兩天就學了那麼多招。你們這兒的高人太多了,我可不敢在這個街上搞事了,弄不好咱們三個都得折在這裡。”
老潘厚着臉皮給我回了句:“我早就說嘛,西安這個地界就是牛B人物多。”
我接着也回了句:“是啊,我看要不這回就算了,別搞了。我和小米在這好好逛逛,玩幾天就回去了,你也儘儘地主之誼,好好帶我們轉轉。”
老潘支支吾吾地不說話了。我知道他有些不甘心,可我還真沒什麼好的辦法。
第二天老潘張羅着帶我和小米去吃粵菜,酒喝得差不多的時候,老潘拉着我的衣角問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他說自己雖然不缺錢花,但誰的錢也都不是大風颳來的,一年下來莫名其妙地就輸了一二十萬真的很不甘心,怎麼說也得把本兒撈回來。
我知道老潘跟我說的都是再實在不過的話了,可問題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搞。在場子裡經常賭博的朋友都知道,這樣的半私人的賭局,像我和小米這樣的生人是很難入局的,就算有老潘這樣的能人給我們介紹入了局,也是很難搞出很多錢來的。
道理明擺着,本來局就很瘦,想贏大錢只能坐莊。我一個生人,就算他們能讓我坐莊,可我坐了莊老贏老贏,肯定會懷疑我有問題,這裡開事的人又這麼多,萬一有人能看出我不對呢?我可以一拍屁股走了,老潘怎麼辦,他還怎麼在這條街上混。再說了,哪個傻子老千會當着老千的面出千啊。
就算我有這個能耐,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但是人家不跟你玩總可以吧。你一個生人老贏,不跟你玩了,這是再合理不過了。到時候我上了莊沒人來賭,到頭來還是老潘難看。
不過事情也沒那麼絕,要真想搞一下也行。
11.又有新局
我問老潘:“禿瓢兒和老史的這兩招怎麼用你也都知道了,你能照着用嗎?”老潘一聽立馬就來精神了,知道我有主意了,趕緊笑着敬了我一杯:“你還別說,這兩天我還真照着練來着,老楊用的那招挺簡單的,傻子都能學會。老史的那招太難了,手顧不上來,看了底牌就沒工夫把它給留住,想留住吧就老發錯,發着發着手指頭都亂套了,這個太難了。你怎麼一上手就會啊。”
我笑了:“功夫要那麼好學,人人都當老千了。我一上手就會是因爲千術這個東西一通百通,有一招練精了,其他的東西練起來都不難了。”
老潘用不了老史那招,我又犯難了。我本來想着就讓老潘完全按照老史那種模式贏錢就行了,我和小米在旁邊“護託”(打掩護),順帶着再用點小功夫贏點小錢,賺個路費盤纏什麼的。大家都不張揚,一點一點地贏幾天,贏回老潘輸掉的那十幾二十萬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可老潘不能出千的話,事情就不好辦了。不過轉念想想也是,人家老潘要是真能像老史那樣用得這麼熟練的話,那還要我和小米幹什麼。
老潘只會藉着反光體知道底牌。這招雖然不保險,但也不是說不能用,這好歹也算是個沒贓的文活功夫,既然別的局裡有人用,老潘用的話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只要我和小米還有老潘我們三個人戲演得好,衝那天在洗浴中心那樣的局,一次我們搞出十來萬應該是可以的,再多就不可能了。
晚上到了賓館,我詳細地說了一下計劃。
我和老潘還有小米都入局,我們都坐莊,老潘用大錢坐莊,我用小錢坐莊,小米用更少的錢坐莊,老潘用反光體,我和小米就用老史那招。只坐一次莊,只贏一回,贏了就撤。我和小米雖然是生人,但是我們不貪,
場子那麼火爆,我們只贏很少的錢,估計可能三四把就下莊了,相信場子裡的人都挑不出我們的毛病。
但事實證明,我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也許是我當時喝太多了的原因,也許是大家都喝醉了的原因。我太高估小米和老潘的實力了,也低估了賭場裡的千變萬化。
晚上小米和老潘給我演示發牌和認牌的手法。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我就倒在牀上大睡,直到第二天上午老潘把我給拍醒。
老潘當時很興奮,說他覺得最近街上的局少了呢,原來有更牛B的去處。早上跟人打聽到了一個更大的局,也是玩紙牌二八槓的,玩法什麼的和這條街上的都差不多,就是過年組織牌局的那幫人組織的,這個局在景區的一個自然保護區裡,很安全,有專車接送,玩得相當大,周邊有點騷錢兒的人都去那兒玩。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當時我頭疼得相當厲害,老潘給我說這個事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是有一點我感覺到了,老潘可能是嫌只贏個十來萬少了,所以才千方百計打聽到了這麼大一個局。
我迷迷糊糊地問:“這個局靠譜嗎?”
“靠譜,我好幾個哥們兒都去過,水錢抽得也少,玩得還大。”
“那回頭去看一下吧。”
“我都安排好了,晚上就能過去。”
下午我們剛吃完飯就坐上了賭場專門接送客人的中巴車,車上有幾個人好像還和老潘認識,老潘和他們聊得起勁。小米上車就睡着了,我一個人誰也不認識,想靜下來仔細想想局裡的事情,可頭疼得厲害,只好一個人看着窗外。感覺車開了好久,越開越荒涼,漸漸地山也多了起來,接着又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個度假村模樣的地方。進了院子,大家都紛紛下了車。
一個留着小平頭手臂上有文身的男人把我們帶進了房間。房間很大,可就是單單的一間,居然沒有窗戶,裝修也極其簡單。我們好像是第一撥賭客,所以房間裡並沒有什麼人,也沒開局。大家各自找相熟的人聊天,我還是很尷尬地一個人坐着。沒過多久,人就開始多了起來,一撥接一撥的,慢慢地都沒地方坐了。老潘果然在當地還算吃得開,好多人都認識,就連幾個放水的(看樣子像黑道的人)老潘也能和他們聊兩句。
人多了自然就開局了,人們也很自覺地分成兩撥,開了兩個局,但玩的都是紙牌的二八槓。兩個局的大小都差不多,只見着厚厚的現金堆在臺子上,四周都是人,那種場面,沒到場子裡來賭過的人是很難想象的。
一開局老潘就上場玩了,但玩得不大,跟在人家後面扔石頭。小米裝作和我們倆都不認識,來回地轉着看。我也沒閒着,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這兩個局的情況。
左邊的局的莊家好像是和賭場的組織者有什麼關係,長期地坐着莊不下,也沒人去搶莊。雖說玩得很大,但莊家的錢好像很充足,輸了總能賠得起,一個放水的人就專門負責給莊家拿錢,當然莊家贏了的話也及時還錢,好像還專門有一個人負責交接。另外,大概莊家還安排了四五個洗牌的人,誰手氣好誰上,我看得直咂嘴,心說這得多大的面子啊,這麼大的排場。
12.又打退堂鼓
右邊的局和左邊玩得差不多大,但是誰都可以上莊,誰有錢誰坐。不過可能是這會兒莊家的風水不太好,上莊的幾個人不停地輸,所以大家倒都不爭着上莊了,一個莊下了另一個就按順序接着上。這裡當莊要的資金很大,來這兒玩的很多都是小賭徒,根本沒有多少錢,當莊的話押不了兩把就沒了。倒是那幾個帶着包來的哥們有錢,下了莊再上,沒錢了直接找幾個放水的大哥拿錢,看來都是些老闆級的人物。
我大致地看了一下,整個場子裡最忙的不是莊家,也不是抽水的,而是這些放高利貸的大哥,又是放水又是追賬,一會兒都閒不住。想想也是,這個場子玩得這麼大,人民幣面值又小,誰整天抱着整摞整摞的錢來回跑啊,可不都是從放水的這裡拿嗎?他們儼然成了這裡的信貸中心。
這個場子也是從底下發牌,我堅信這裡肯定也是有老千的。但是這麼大的場子,相信沒有幾個老千敢不聯合組織這個局的老闆就貿然出千的,所以我很自然地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左邊的局上,這裡長時間都是一個莊家,而且人手那麼多,極有可能和組織者一起串通好千錢,或者這個莊家根本就是場子的老闆派來的。
可是我盯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任何問題。我首先排除了反光體,桌子上除了錢什麼都沒有,幾個發牌的手上也沒有戒指之類的。最重要的是他們後面是可以站人的,而且這裡的規矩是隻要莊家允許,賭客是可以把錢押在莊上面的,所以在莊家後面看眼也是很自然的。
我跟在莊家後面看了很久,手法沒有任何問題,可以斷定,從技術上講,莊家絕對沒有出千,但是用沒用高科技,就不好說了。不過從今天莊家老是輸錢這一點來看,起碼到目前爲止還沒出千,畢竟正常情況下沒有哪個老千出千是爲了輸錢的。
在莊家後面看了一會兒,我又很自然地盯着對面守着天門押錢的一個人。不是懷疑他是老千,主要是他太有特點了:黑了吧唧的,皮膚又幹又糙,還非得穿着一身西裝,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農民企業家。他後面卻站了一個小弟一樣的人物,身上刺龍畫虎的兇得要命,也不賭,只是站在大哥後面看。
大家好像都不是特別敢親近這位農民大哥,就連莊家都對他客客氣氣,輸贏都賠着笑臉兒,一會兒一句“光哥運氣不錯啊”,一會兒一句“光哥大殺四方啊”,就好像這位大哥贏的不是自己的錢一樣。
看來這哥們兒絕不是什麼善茬兒!
又看了一會兒確認莊家沒什麼問題,我又轉到了右邊那個局上。右邊的局跟左邊的一樣,很乾淨。可是這麼幹淨的局我反倒是犯難了,贓局可以撿漏,乾淨的局我們怎麼出千呢?用反光體?規矩不允許。用技術邊發邊看?周圍站了這麼多人很容易被發現,要是讓人抓住非得被他們打死。
場子裡面煙霧繚繞的,又很吵,到頭來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情況摸得差不多了,我給小米和老潘打了個暗示,點了根菸慢慢地走了出去,來到了院子裡。
院子中一輛送賭客回去的中巴車上已經坐了幾個人了,他們都是輸慘了實在借不到錢了才坐上車,等着回市裡去。大家都不說話,默默地抽着煙,車上人的心情我是能理解的,除了後悔還是後悔,輸掉的錢也許是公款、也許是家裡人的救命錢,總之大多數應該是輸不起的錢。
其中一個人催司機快點開車,司機回了他一句,“晚上值班的司機少,得要坐滿了人才會發車”。接着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小米也出來了,上了車給我暗示老潘可能還要再玩會兒。我也沒說什麼,心想這樣也好,只要老潘不輸錢,多待會兒也不是什麼壞事。過了一會兒又陸陸續續地來了幾個人,司機終於發車了。
一路上小米還是睡,這小子屬於沒心沒肺的那種人,站着都能睡着。這點我挺佩服他的,我當老千這麼多年,錢沒賺到多少,最受不了的就是讓我得了神經衰弱,不能睡的時候犯困,能睡的時候怎麼都睡不着。
車裡、車外都是漆黑一片,這反倒讓我清醒起來,可以集中精神想事情了。本來是打算在別的小局裡撈一點錢就收手的,現在又蹦出來這麼一個局。在這種場子裡搞錢,談何容易!
小米是新手,以前在小局裡都沒膽量出千,更何況是這種場面,頂多讓他給我護個託。老潘就更指望不上了,什麼都不會,心理素質也一般,在這種局裡讓他出千等於是害了他。至於我,一個人成事太不容易了,又不能上去當莊,牌都不讓我動一下,想做點手腳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要是硬搞呢,也不是沒有辦法,可還真得冒點風險。想了一路,我覺得爲這點錢冒這麼大的風險挺不值的,還是就近找點小局搞點錢算了。
到了酒店小米居然主動問我有沒有什麼辦法搞定這個場子,有什麼需要他做的。這讓我挺吃驚的,這麼大的局他反而不怕了!
小米給我解釋說,自從在大場子裡感受了一回後他整個人都挺放鬆的,雖然太複雜的動作不敢做,但偶爾做一點小動作還是可以的,更何況自己以前還當着很多人的面變過魔術呢。他也想通了,就把這幫子賭徒當做觀衆吧。
我笑了,跟他說這是兩回事,他簡直就是沒捱過揍不知道什麼是害怕,這個局太難搞了,還是再想點別的辦法吧,總之這次肯定能有機會讓他出一回手。
大概凌晨四點多的時候老潘回來了,噹噹噹地砸門,還好我沒睡。他興高采烈地進了屋,說他贏錢了,非要拉我去吃夜宵,我是實在沒那個心情出去。好說歹說終於把他給勸住了,讓他坐下來給我說了說情況。
原來當天晚上老潘的運氣一直不錯,本來只帶了兩萬塊錢去,先是一千一千地小押,誰知道越贏越多,我走以後點更興,怎麼押怎麼中,後來贏得身上都快沒地方塞錢了,回頭算下來足足贏了七萬多,特別後悔沒帶個包去。
我還真被他給逗樂了,心說這孫子還真搞笑,以爲是去提款呢,還後悔沒帶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