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面地動山搖,洪流傾泄,偶爾還摻雜着小白低低地嗚咽,聽得站在外頭的宋伊太陽穴突突亂跳。
他這是洗澡呢還是在殺豬呢?
臥室的門沒有關上,木靑冷着一張臉飄了進來:“很吵。”
“那你進去看看。”宋伊聳了聳肩,裡面發生了什麼她也蠻好奇的。
木靑大手摸上門把走了進去。
浴室陡然安靜了三秒,緊接着,是噼裡啪啦接亂不斷的聲音,音質差不多的兩個人此起彼伏地叫罵着,宋伊初初還能勉強分得清誰跟誰,到最後倆人幾乎都是用吼的,讓她根本無從判斷,反正不會是她家的小白,小白還不會說話來着。
“你手摸哪裡?”
“你手又摸哪裡?”
“你拿馬桶刷打算捅誰?”
“你將衣架子掰下來又想幹嘛?!”
“......”
宋伊揉了揉發酸的額頭,朝着屋外走了出去。
這裡是司宣在宮內專門的住所——萱舍!
她也是這時才注意院子內種植了不少萱草,花大成漏斗形,被裂片長圓形,下部合成花被筒,上部開展而反捲,邊緣波狀,桔紅色至桔黃色。
萱草——
又叫忘憂草!
可是縱有一庭萱草,何曾讓人忘憂?
“該吃飯了。”
司宣高大的身軀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宋伊一怔,他什麼時候在哪裡的?
“你喜歡萱草?”隨即臉色恢復了淡淡。
“合歡能解恚,萱草信忘憂,你有什麼是相忘卻不能忘的?”
司宣晦暗不明地眸子鎖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女人,扯了扯嘴角:“我更喜歡這句,合歡能解欲,萱草信宣操。”(PS:宣,我宣你的那層!)
“......”
宋伊突然覺得自討沒趣,她剛纔居然妄想從一株萱草找到突破司宣內心的心房,這念頭太可笑了。
男人越過她的身邊,在進門的時候身子側了側:“手上的戒指,還喜歡嗎?”
戒指?!
宋伊望了望自己右手上的藍鑽,她手上什麼時候多了這個玩意,想着要將它拿下來,卻突然將手又放了下來:“你剛纔說什麼?”
她的記性怎麼壞成這樣了?
司宣蹙了蹙眉,不發一言地踏進了門檻。
看着滿桌清淡、滋補的食物,宋伊卻食難下嚥,一頓飯吃得味如嚼蠟,司宣似乎也無意交談。
只是在她吃了小半碗放下碗筷後,他才說了句:“你吃得太少。”
宋伊只得重新端起碗,又胡亂吃了些。
“嗷嗚——”
從她的臥室方向傳來極度不合時宜的嚎叫,宋伊眼皮子抖了抖,從容地扒了幾口飯。
司宣只是擡眼瞧了她一眼,依舊沉默。
“哐——”也不知是誰一腳將門給踹開,木靑木藍倆兄弟赤裸着上半身罵罵咧咧地從臥室裡走了出來,臉色眼角赤紅一片,好像幹過一架似的,就這麼溼漉漉地走到客廳。
倆人當即凌亂!
宋伊在他們心頭存在感很是薄弱,可以忽略不提,但是上尉什麼時候在客廳裡用過餐了......
“洗好了?”倆兄弟眼底的狼狽實着愉悅了宋伊。
木靑最先冷靜了下來,撞上司宣這座冰山嗓音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報告上尉,我和木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噗——”
宋伊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胃口似乎也好了不少,一邊夾着碟子裡的菜一邊看着好戲。
那眼底好不掩飾的戲謔,讓木靑木藍心頭更惱了,但是礙於她身邊不斷散發着寒意的某人,只能用眼神默默地殺了過來。
“圍宮城跑十圈。”
男人淡淡開口,目光不曾分給過他們一絲。
“是,上尉!”
目送着他倆遠去的背影,宋伊放下碗筷也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我去臥室看看。”
也不等司宣應答,宋伊直接竄了出去。
將她從監獄裡面撈出來之後,司宣對她的態度開始有些莫名!
或許是從替她換藥時起,只要她不流露逃離的心思,基本上司宣對她的所作所爲都是睜一眼閉一眼,宋伊也試着觸碰司宣的底線,但那廝大概除了將他自個放在眼底,其他的都是浮雲!
踏進臥室,宋伊開始笑不出來了!
大面積的地板泡在水裡面,傢俱擺設無一不遭到毒手,宋伊一頭扎進浴室,忍不住嚥了咽口水,筆直修長的美腿沒有絲毫贅肉,視線往上,男人一臉呆萌迷茫地扯着襯衫,無從下手,純粹的眼神對上宋伊不知往哪兒擺的視線驀地一暖:“嗚嗚。”
現在的小白真的很白,皮膚上透着粉紅,看上去誘人極了。五官算不得俊美,卻很是分明深邃,給人很舒服、很清秀。
男人瞪着溼漉漉的眸子上前,將襯衫扯下來遞到她的手裡,宋伊這才從石化中醒了過來,連忙給他穿上:“手伸開。”
小白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宋伊差點兒鼻子流血,自己示範了一遍:“這樣。”平展伸出胳膊。
小白有些笨拙不自然地比劃着。
折騰了大半天,宋伊才堪堪幫他穿好一件外套。
幸虧木靑木藍那倆兄弟夠點意思,沒讓她家小白光着屁股,否則,宋伊磨了磨牙,她指不定怎麼陰那倆人一把呢!
不過,宋伊眼神暗了下來,要讓小白真正融入人類的社會,確實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夠的。
“小姐。”僕人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
“什麼事?”第一反應是司宣派人來找她了。
僕人畢恭畢敬道:“司少爺讓您去隔壁的一間屋子住。”
“嗯。”這間臥室是沒法住人的,宋伊多問了一句,“他人呢?”
“司少爺,出去了。”
“哦。”
宋伊望了望窗外黑下來的天,不再說話。
郊區別墅的山路崎嶇蜿蜒,清冷的月色下,黑色加長轎車厚重而幽深地行駛着。
轎車穩穩停在門口時,司宣沒着急下車,眼睛透過車前的玻璃眯了一會兒,全身肌肉早已緊繃,像是一頭暗夜裡蓄勢待發的獵豹。
永遠不要以爲某一個地方很安全,哪怕再偏僻,或者再危險!
總歸會曝露在陽光下的!
陽光下?
司宣皺眉,對這詞不屑一置。
能摸到這裡的,又能比他好到哪裡去!
從車子裡跳了下來,別墅的大門敞開,司宣面無表情地掃了眼四周,跟他一人獨居時,沒什麼兩樣,除了冷色調的地板、牀和書桌外,幾乎空無一物,處處冷硬清冷,絲毫感受不到人氣。
很好!
他圈着的小狗,被人抱走了!!
男人全身上下透着刺骨的殺氣!
視線落在桌子上的一隻茶杯上,司宣玩味地走了過去把玩在手裡,杯子上殘留着淡淡的茶香,眼神剎那間危險起來。
“呵——”
他被人跟蹤了!
而他,不僅沒察覺,還被人反超將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給擄走!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嘔——”
胃子裡一陣酸楚,盛嬈差點兒連苦膽都吐了出來。
她也曾懷過孕,但沒有蘇紫那麼幸運,可以一次就將頌兒平安地生出來。流過兩次產,使得這次,盛嬈對這一胎尤爲地不捨和珍惜。
寶寶,媽媽可能給不了你榮華富貴,也給不了你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但是誰要是想傷害你一毫,他都得要付出血淋漓的代價!
哪怕是白濯,也不可以!
身側遞來一杯水,盛嬈斂起戾色溫順地滑入男人的懷抱,往他懷裡深處蹭了蹭:“君莫,你想這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想聽個說話的聲,可惜他不會開口。
男人拿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一筆一劃地寫着。
癢癢的,讓她的手指頭都忍不住往內翹,可心底又太過貪婪流連他給的溫度,盛嬈捨不得動一下,還記得他們第一次有了關係,他將她摟在懷裡,也是這麼認真而暖心地寫下他的名字——君莫!
而不是最初冰冷冷的蘸點水寫在桌子上的,子堯。
她不會問他爲何會有兩個名字,這個問題很蠢,就像問他臉上爲什麼要戴着那張銀色面具一樣。
他寫的是個女字!
“爲什麼是女孩?”
她可不想生個女孩,太脆弱了!
君莫眼底閃過一絲柔色,低下頭繼續寫着。
女孩像爸
這是什麼理由?
盛嬈忍不住嗤笑了出來,眼角微微泛紅,他這是讓她一見到孩子就要想起他?
“可我還不曾見過你的臉!”
觸碰上金屬面具,男人頭一次沒有躲閃,盛嬈顫巍巍地摸上他的後腦勺,那張面具之下的臉是英俊或是尋常的,她知道又能如何?
雙手驀地垂了下來。
眼底閃過一抹痛意。
“以後,你就不要再來了。”
男人身子僵了僵。
“你我有些話,不說自明。”
“我能不能活過頌兒婚禮那天,我腹中的孩子可不可以活下來,都是未知的。”盛嬈懶洋洋地賴在他的懷裡,聲音輕得不像話,一字一頓卻很是殘忍,殺人不見血,“你呢,這些天就當做一場豔遇,一場美夢,嗯,噩夢也行。”
如果盛嬈擡頭看一眼,就會發現男人薄脣抿成一條線。
這個習慣,她曾自嘲,哪怕他燒成灰,她也能一眼認得出來!
“不過,如果你要幫我逃出去,我是不會拒絕的。”
女人話鋒一轉,臉色淡淡。
現在除了孩子,其他的人或事,都是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