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以毒攻毒(2)
幸好是寒毒發作之日!否則她此時真沒力氣催動!
冰與火很快交鋒。全身劇痛,如車輪碾過一般,血液裡似乎都長了針。鳳紅鸞有那麼一瞬間她有想死的感覺。但當她看到窗前那矗立着不動白衣如雪的身影,便死死咬着牙,忍受着身體一波波的絞痛。
雲錦始終背對着身子,目光森涼地看着窗外,薄脣抿起堅毅的弧度。無人看到他錦緞白衣早已經結了一層冰霜,在黑暗夜色昏黃的燈光下,周身都散着冰冷的光澤。
鳳紅鸞腦中本來有一絲清明,很快的便混沌不清了。僅有的意識裡她只知道一次次的用寒毒壓下情毒,用冰剋制火。只想着非要那人看着她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兩個時辰後,從出生就在她體內盤踞了十幾年的寒毒終於還是戰勝了情花毒,火熱消失了無影無蹤。
鳳紅鸞終於可以喘一口氣,眸中血色褪去,可以清晰地看到雲錦依然站在窗前,如亙古就在的石像一般,巋然不動。那如雪的白衣,寸寸冷寒之光。這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什麼,無聲一笑。
笑意還未達脣角,冰冷的寒氣排山倒海襲來,在四肢百骸衝擊而過!
鳳紅鸞心底一沉,看向外面的夜色此時正是子夜。寒毒真正的發作了!瞬間便佔據了她整個身子,所有血脈似乎要被凍僵、淹沒。早先一番抵抗之後,她早已經虛弱不堪,如今只能任寒毒襲來,她感覺全身無力。
“你的靈力呢?武功呢?都喂狗了?”雲錦涼薄無情開口,“運功抵制!”
“我想死成不成?”鳳紅鸞看着雲錦的背影。
“你敢死試試!”雲錦不回頭,聲音陰沉。
“誰說我不敢?我敢得很!我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鳳紅鸞破罐子破摔。
“你若敢死,我就夷平這藍雪京城和公主府給你陪葬。”雲錦聲音似乎又沉了幾分,“別以爲我在開玩笑,我說到做到!”
“人死如燈滅,誰還管得了那麼多?”鳳紅鸞不以爲意,神色漫不經心。
“你找死是不是?”雲錦忽然轉過頭。
鳳紅鸞平靜的眸光對上雲錦陰沉如風暴的眸子,她直直地看着他,他眸光怒意如萬馬奔騰。須臾,他轉過頭,似是咬牙切齒,“隨便!你想死就死!快點死!”
鳳紅鸞瞪着雲錦,她從來沒發現自己居然這麼喜歡瞪人,今日瞪人的次數是以往一生的。心中又惱又怒地看着雲錦,忽然想起他如今絕情棄愛了,如何還能讓他對她溫柔以待?苦澀一笑,閉上眼睛,咬牙忍着劇痛調動體內蓄積的靈力和內力抵抗寒毒。
再一次忍受排山倒海如刀割一般的衝擊,寸寸凌遲她的血液。這種痛,似乎又回到了五歲那年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除了日日訓練和殺人,奄奄一息從死人堆裡爬起來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有一次接受任務,她全身被打中了十多槍,一年未能下牀的日子。
那些日子,她的生命中只有不停的血腥和死寂、荒蕪,她的人生慘白如一張白紙,只渲染了一種顏色,那就是鮮血。
那時候,她心底嚮往陽光,是對命運的不屈服。
如今……
鳳紅鸞忽然睜大眼睛,想好好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可是看了半響,入眼處只能看到那一襲白如雪,清冷如月光。雖然如此冷,但是她身體似乎被注入了力量一般。用靈力將寒毒寸寸的壓制下去。
如此反覆,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不知道何時,鳳紅鸞已經忘了疼,她腦中只有兩個字,壓制。
恍惚中,她似乎聽到窗前那人涼涼的聲音,“如果以後,你每個月都要忍受這種痛,你可是還會怪我當初的選擇?而且,你可知,你痛,我會更痛?”話落,那人又道:“於心何忍?”
鳳紅鸞想說話,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之後,房間靜寂,再聽不到任何只言片語。似乎那人的聲音就是一句夢語,或者是窗外吹過的冷風,之後消散於無形。
東方漸白,寒毒終於退了下去。
鳳紅鸞整個人如水洗一般,身子軟軟地倒在了牀榻上,再動手的力氣都沒有,睏倦襲來,她只想長睡不醒。但是心中的理智狠狠地拉鋸着她,她困難地睜開眼睛看向窗前。
那人依然站在那裡,似乎並沒有發現這邊的動靜。
昨夜,恍惚一夢。
鳳紅鸞看着雲錦,這個背影如此真實的就在她眼前,證實昨夜不是夢。即便是此時看,他的背影依然如昨夜被情花毒催動的意亂情迷時看的一樣,花月靜好,飄雪如畫。
她動了動嘴角,剛要說什麼,雲錦忽然回頭,清涼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擡步走了出去。鳳紅鸞怔怔看着那白衣如雪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蹙了蹙眉,忽然一笑,閉上了眼睛。
出了房門,雲錦冷眼掃了一眼院中等了一夜的人。眸光從藍澈身上掃過,看向玉子墨,白灼,楚楓,最後警告地看了一眼玉子墨懷中的火靈狐,身形一閃,出了公主府。
至始至終,未發一言。
他出來的太突然,所以院中幾人都愣了一下,剛要開口詢問,雲錦已經不見了。
藍澈驚醒,頓時大怒,“混蛋,欺負了我姐姐就想這麼走?”話落,就要追去。
玉子墨出手拉住他,“快進去看看紅鸞!”
藍澈住了腳,恨恨地看了一眼雲錦消失的方向,轉身向屋裡衝去,因爲站得太久,腿一麻,就向地上倒去。
玉子墨重新扶住他,輕聲道:“他既然離開,紅鸞估計是無恙了。不用心急。”
藍澈點點頭,適應了一下,擡步衝進了屋內。當看到屋內的情形愣了一下。快步走了過去,“姐姐你怎麼樣了?”
玉子墨腳步一頓,他也不想見到屋內他不敢想象的情形,但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腳步,挑開珠簾,當看到鳳紅鸞渾身溼透的躺在牀上,青絲凌亂,衣衫雖然鬆散,但還是好好的穿在身上的。心底忽然鬆了一口氣。
“子墨,快過來看看,我姐姐怎麼樣了?”藍澈見鳳紅鸞閉着眼睛不語不動,心下一慌,衝身後喊。
玉子墨快了兩步走到牀前,伸手去把鳳紅鸞的脈,一雙鳳目染上驚異的神色。
“怎麼樣?快說啊!”藍澈焦急地看着玉子墨。
“她的情花毒解了,寒毒也挺過去了。”玉子墨沉默片刻,開口道。
藍澈頓時大喜,“真的?那我姐姐……”
“她……沒事!”玉子墨搖搖頭。就因爲如此他才驚異。不但驚異於她的毅力,更是驚異於那人的心力和冷硬。他居然冷眼看了她一夜嗎?是不愛了?還是太愛了?看着鳳紅鸞極致疲倦昏迷了過去,他心口忽然有些憋悶地喘不上氣來。
“那……那個混蛋有沒有欺負我姐姐?”藍澈看着鳳紅鸞,似乎不像是被欺負。
玉子墨看了藍澈一眼不語,擡步走到不遠處的桌子上,研磨,提筆在宣紙上書寫。
“太子殿下,雲少主沒有欺負公主。”梅姨心疼地看着鳳紅鸞。
藍澈鬆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疑惑,那個混蛋居然不趁此機會欺負他姐姐?但是他也懶得管那麼多了,只要他姐姐無事就成。
“按着這個去抓藥給公主喂下,她身體透支太過嚴重。”玉子墨將一張藥方遞給梅姨。
“是!”梅姨接過藥方。但是並沒有立即走,而是看着藍澈和玉子墨,“太子殿下,墨公子,你們先回避一下,奴婢給公主換身衣服。”
玉子墨點點頭,擡步走了出去。
藍澈看了鳳紅鸞渾身溼淋淋的衣服一眼,也擡步走了出去。白灼和楚楓聽說鳳紅鸞無事,擔了一夜的心也放了下來。
鳳紅鸞醒來已經是三日後。
睜開眼睛,窗外陽光透過簾幕射進來,她有幾分恍惚,半響,似乎想起什麼,目光看向左側窗前的位置,那裡空無一人。她微微失望了片刻,忽然自嘲一笑,目光移開,便看到一團火紅如焰火的傢伙躺在軟榻上呼哧呼哧睡得正香。
鳳紅鸞淡淡一笑,對着外面輕喊,“梅姨!”
喊聲落,珠簾從外面挑開,玉子墨緩步走了進來,面容溫潤,丰姿秀雅。鳳紅鸞一怔,牀前的簾幕已經被掛起,玉子墨看着她淡淡溫暖一笑,“感覺身子可好?”
鳳紅鸞點點頭,想着美色惑人!玉子墨明明是個冷淡的人,如今居然有如此風情。
“梅姨去煎藥了,我估計你此時快醒了,就先一步過來了。”玉子墨伸手自然的把上鳳紅鸞的脈。
“嗯!”鳳紅鸞點點頭,看向窗外,“今日初幾了?”
“初三!你睡了有三日了。這次你能挺過來就是奇蹟,一定要好好休息幾日。”玉子墨鬆開手,輕聲道:“師弟在三日前就離開了。”
鳳紅鸞躺着的身子覺得渾身軟得不想起來,腦中想起那日那人無情的背影,伸手揉揉額頭問:“子逸怎麼樣了?”
她已經不太記得那日發生了什麼,只依稀記得她用靈力將藍子逸身上的情花毒吸到了自己身上,然後自己抵抗了情花毒和寒毒。之後藍子逸如何了,她沒有印象。
“子逸傷了元氣,也是一直昏迷,昨日才醒,也需要休息幾日,調養好並無大礙。”玉子墨轉身坐在一旁。
“那就好!”鳳紅鸞鬆了一口氣。無論是藍子逸,還是玉子墨,她都不想他們有事。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儘量避免對他們的傷害。或者是將傷害減小到最低。
玉子墨淡淡一笑,“據說西涼和東璃的使者已經啓程來藍雪了!你要做好準備。”
鳳紅鸞一怔:“他們來做什麼?”
“難道你忘了麼?在西涼之時,你父皇曾言爲你招駙馬,君子尚且言而有信,更何況帝王?這種事兒,如何能是兒戲?自然是一言九鼎。”玉子墨眉眼染上一分凝重。
鳳紅鸞頓時蹙眉。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以至於她把這事兒給忘了。或許她從來都沒在意。但是玉子墨說得對,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更何況藍雪國主是帝王,自然是要實施。沉默半響,她煩悶地伸手揉揉額頭,問道:“使者都誰?”
玉子墨看着鳳紅鸞煩悶的神色,莞爾一笑,“該來的都會來!”
鳳紅鸞鬆開揉着額頭的手,“雲族也會來人?”
“雲族沒有動靜。”玉子墨搖搖頭,“師弟從那日走後再無消息。”
鳳紅鸞不再開口,心中有些冰涼,那人通天咒大成都是因爲她。
玉子墨看着鳳紅鸞,見她長長的睫毛低垂着,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他心底微黯。
“公主,喝藥了!”梅姨端着藥碗走了進來。
鳳紅鸞擡頭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玉子墨接過藥碗重新走到牀邊,“一會兒涼了藥效就會失去許多。”
鳳紅鸞點點頭,她從來不怕刀劍,但最怕這種苦藥湯子,接過藥碗一口氣喝完,入口入喉居然也不覺得苦,將空碗交給玉子墨,她苦笑了一下,“到底是不一樣了。”
什麼不一樣,玉子墨沒問,但也能知道幾分。以前和現在是不一樣了。如果那人在的話,他怕是都不可能與她這般在一個房間靜坐。
“姐姐!”玉子墨剛轉過身,藍澈一陣風似地衝了進來。帶着一身寒氣,鳳紅鸞眉頭剛蹙起,就被他連人帶被子拽進懷裡,聲音沙啞歡喜,“你終於醒了!”
鳳紅鸞要輕叱的話卡在喉嚨裡。
“你那天在祖祀說要好好照顧我的,你說話不算話!讓我擔心。”藍澈聲音哽咽。
鳳紅鸞心中一暖,“我就是一條賤命!老天也不屑收的。瞎擔心什麼?”
“誰說你命是賤命?你命珍貴着呢!”藍澈推開鳳紅鸞,瞪着她,“那兩個死女人敢害姐姐!本太子定讓她們不得好死。”
鳳紅鸞心思一動,問道:“她們如何了?”
“在天牢裡關着呢!你放心,我一定要她們生不如死。”藍澈立即道。
鳳紅鸞想起那日情形,不過是兩個傻女人而已,她們當真是愛藍子逸,而蘭妃也是愛藍子逸,不過是方法不對而已。她擺擺手,“算了,我也沒事兒,你去稟明父皇,將她們放了吧!”
“你要放了她們?”藍澈不敢置信地看着鳳紅鸞。
“嗯,你沒聽錯!”鳳紅鸞點點頭。
藍澈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懷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腦子被那東西害糊塗了?她們罪大惡極。如何能這麼簡單就放了?”
鳳紅鸞嗔了藍澈一眼,伸手打開他的手,“三王府在藍雪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等同於藍雪的半壁支柱。不過是兩個女人而已。殺了死有餘辜,雖然不會讓青郡王府和南懷王府有怨言。但畢竟會成爲心中的一個結。若是放了便是皇恩浩蕩。父皇仁慈,太子仁心。三王府更會誓死效忠。”
“三王府屹立藍雪數百年,世代公爵,忠心怕是早已經大不如前。用兩個女人來換藍雪江山半壁支柱。換得三王府子孫誓死效忠,何樂而不爲?”鳳紅鸞提醒道:“更何況其中還有子逸的姑姑。”
藍澈皺眉。
“蘭妃雖然嫁入皇室,但是這些年父皇一直不理事後宮,三王府和藍雪百官怕是都有怨言,只不過是沒有辦法而已。此事若是治罪青郡主和懷郡主,蘭妃也逃脫不得。就算是看在子逸的面子上,也不可殺了三人。”
藍澈眉頭皺緊,似有不甘,“但是她們如此害姐姐……”
“我安然無恙不是嗎?更何況此事也不是全無害處。至少能籠絡三王府。放了她們的話,不止三王感激,就是白灼、楚楓也會感激。就相當於兩粒米換一袋糧食。”鳳紅鸞又道。
藍澈他自然不傻,殺三個女人簡單,只需要三刀就完事兒了。但三王府失了女兒,而且還是嫡女,血脈至親,儘管罪大惡極,還是會痛心。也會成爲一個結。他點點頭,“算是便宜她們了!”
鳳紅鸞見藍澈不再堅持淡淡一笑,見他眉眼疲憊,似乎累及的樣子,蹙眉道:“怎麼如此累?”
聞言,藍澈的臉頓時垮了下來,“還不是各國使者進京了,子逸身子不適不能上朝,父皇將此次招駙馬的事兒都壓在我身上了。不只是接待,還有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父皇都推給我了。而他這幾日什麼也不做,就關在寢殿裡睡覺……”
鳳紅鸞擡頭,見藍澈全是對藍雪國主的埋怨,笑道:“這個春年過了,你就十六了,父皇怕是要鍛鍊你接位。執掌起這個江山,自然是不容易的。”
藍澈煩悶地皺眉,“真煩!”
“身在高位,不一定要事事親力親爲。你身爲太子,手下人多的用不完。要善於用人。”鳳紅鸞一笑,側過身子,“你就在我這躺一會兒吧!”
藍澈點點頭,轉身退了鞋子就要上牀,眸光瞥見桌前坐着品茶的玉子墨,對着他點點頭,又看到呼哧呼哧睡得正香的小狐狸,立即嫌惡道:“死東西,怎麼還沒走?”
火靈狐沒聽見,一動不動。
藍澈似乎也沒力氣理它,上了牀,閉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鳳紅鸞起身下了牀,洗漱過後,梅姨端上飯菜。吃飯間,鳳紅鸞想起什麼,對着玉子墨問:“這回玉痕來,子墨,你需要避避嗎?”
玉子墨筷子一頓,沉默了片刻,搖搖頭,“該來的始終躲不過。”
鳳紅鸞點點頭,不再言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