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揉了揉額頭,對寧嬤嬤道:“你留意着琴姨娘那邊,別讓她再弄出什麼風波,我可不想在這個關頭,鬧出主母打死有孕的小妾這種醜事。”
“奴婢會盡心的。”寧嬤嬤見宋氏憔悴了不少,心疼道:“你要多保重,太太。”
宋氏看着寧嬤嬤關懷的眼神,心底一暖,對她道:“我無事,不過是被姐兒給氣到了。等一會兒,氣性過去了,也就好了。”
寧嬤嬤能說什麼?兩個都是主子,不小心說錯了什麼,只會徒惹主子記恨。“那奴婢就退下去了。”
宋氏點點頭,等寧嬤嬤退下去,就想回屋看看女兒,一回身,就看到女兒站在圓光罩底下,神色迷茫。
宋氏上前,摸了摸女兒幼嫩的臉頰道:“怎麼了,睡得不好麼?”
宋氏的手有點冰涼,一觸到蘇絳脣的臉蛋時,蘇絳脣就下意識往後一躲,宋氏的心微微一痛,然後故意將自己的手搭在另一隻手背上道:“要不要讓廚房的人,給你弄點吃的。”
“娘,對不起。”蘇絳脣小聲道:“我剛纔,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看着女兒如小鹿般擔憂的眼神,宋氏笑着道:“沒有,做母女的,哪有隔夜仇的。”
“可孃的手好冷。”蘇絳脣突然換了一句話,“我剛剛睡醒,被你一摸,就好像…”
剩下的話,蘇絳脣不用說,宋氏也明白。於是她訕訕道:“倒是娘想得不周全,你剛剛睡醒,全身正熱乎着,我這手冰冰涼涼的,難怪你會後退。”只要不是有意躲避自己的觸碰就好,宋氏的心情瞬間就好轉了。“姐兒,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母女倆都有意避開之前的事情,努力營造出與平時一樣的氛圍,不過,也不知道是太過刻意,還是說彼此還有心結,兩個人的心中,始終都有一些膈應。蘇絳脣草草回答了幾句,然後就告別母親回自己的屋去——
一出宋氏的院子,蘇絳脣就看到一輪明月從東邊緩緩升起。皎潔的月光灑在地上,映出斑駁的樹影,樹葉沙沙作響,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陡然讓人生出一絲恐懼。蘇絳脣踩着月光,彷彿回到自己做厲鬼的那個時候。猶記得那些日子,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就在月下漫步,然後再擡頭望着天上那輪明月發呆,心裡總是想着,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結束?結果,當道長終於替她結束了那種生活,她卻又懷念起那段日子。做鬼的日子,永比做人的日子單純,因爲鬼不會算計,人死了,剩下的東西就變得簡單,要麼恨,要麼愛,除去這兩樣,還能有什麼追求?要銀子麼?地府用不到,要名利麼?做鬼的人還要名利做什麼?4633832
蘇絳脣繞過長廊,走到漢白玉小橋上,低頭一瞧,就見盈盈綠波里映出自己的面容,就在她神思恍惚的時候,猛地瞧見綠波里飄過一道紅影。她渾身一抖,立即擡頭望向四周,哪有什麼影子,分明是自己的幻覺。揉了揉眉心,一抹疲倦襲上了心頭,鬥了這麼久,爲了是什麼?蘇絳脣開始問自己,難道只是不甘心麼?不甘心慘死街頭,不甘心偌大家業被奪走,不甘心自己的夫君成了別人的相公,還是說是因爲賢兒的死,對自己來說,是永遠無法抹平的痛麼?再世爲人,她步步爲營,到底爲了是什麼?——
不知不覺,蘇絳脣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珍珠和紫玉紛紛要上前服侍,蘇絳脣冷冷掃了她們一眼,就道:“出去。”
聽出蘇絳脣話語裡的冷意,珍珠和紫玉微愣,最後還是垂手出去,偌大的屋子裡只剩下了蘇絳脣一個人。孤單的身影映在畫屏上,是那麼的孤獨與無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絳脣才緩緩起身往內室走去,等她掀開珠簾的時候,就被一個巧勁拉入一個人的懷裡,男子特有的麝香撲面而來,不是蘇錦還能是誰?蘇絳脣發現自己對蘇錦莫名其妙的出現,已經是習以爲常了。
蘇錦將蘇絳脣牢牢抱在懷裡,帶着一絲不安道:“一聽說你半道兒又回來了,我就趕過來了。不過,守在這裡半天都沒有見到你,就去外頭尋了一圈,誰知,原來你躲在外間。”
裁幻總總團總,。蘇錦的懷抱很寬,也很暖,窩在他的懷裡,蘇絳脣驚訝的發現,糾纏在心底的那抹絕望,居然慢慢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溫暖。也就在這刻,蘇絳脣突然領悟到自己要的是什麼?她再世重生,不是爲了報復任何人,也不是不甘心,更不是因爲賢兒,而是因爲她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她要重新來過,重新學過,先是要做個一個好女兒,然後再學着做一個好妻子,甚至一個好母親。每一步,都走得艱辛,每一步,都充滿了算計,可這艱辛的背後,算計的結果,都是爲了美好而又圓滿的將來。她爲什麼要放棄?這是上天給了她最大的補償,她爲什麼要放棄?明知道以後的人生還有更美好的東西等着她,她爲什麼要放棄?明知道有個好的男子守着她。
“蘇錦。”蘇絳脣輕聲喚道:“我不會放棄的。”
蘇錦聞言,疑惑不解,這是什麼意思。放開蘇絳脣,蘇錦望向那雙美麗的眼眸,只見那雙眸子裡,此刻正散發着一抹光芒,比那月色還要美麗幾分。
蘇絳脣望着蘇錦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不會放棄,我要把我的人生握在我自己的手裡,我要讓這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蘇氏絳脣,絕對不輸給任何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