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泠語氣冷漠, 說罷也不看她。
貢嫣不知所措。
文依更是心驚不已,這……這是……再一思索,文依似乎明白了, 用力嚥了咽就要跳出來的心, 道:“也罷, 早晚都要告訴郡主。”說着, 已從崔安手中拉過緋巖, 道:“讓碧生進來。”
程正坤挑了挑眉,對着身後道:“去把那丫頭帶進來。”
不一時,碧生被帶了進來, 推向文依,文依亦放開緋巖。
攜着碧生的手, 文依看個不住。
“娘娘, 我沒事, 您怎麼樣”碧生道。
“我還好。”文依說罷又拉過一旁的青寧,心中愧疚。青寧和碧生皆是會意一笑。
“貢嫣, 你走吧。”紹泠道。
“是啊……我是該走了,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貢嫣閉上眼睛,眼淚順着白皙的臉龐滑落下來。
紹泠回身對程正坤道:“程正坤,今日你奉誰的命來,無所謂, 但是貢嫣與本王的婚約尚未成就, 我與她亦無情, 此事與她毫不相干, 放她走。”
程正坤看看緋巖, 緋巖想了想,道:“貢嫣可以走, 但是……東蘿不行。”說罷,掃了一眼東蘿的肚子。
東蘿渾身一震。
“不可!東蘿懷着的是我大理王室血脈。”貢嫣道,語氣頗爲倔強。
“不行嗎?那你也不必走了。”緋巖道。
“東蘿留下,貢嫣你走。”紹泠命令道。
似是仍舊習慣順從紹泠,貢嫣已走出幾步,忽然回頭看着紹泠……目光遊移不定。
紹泠和文依都是心中一緊。
貢嫣走了回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琉璃盒子,打開舉到紹泠面前,道:“王爺,貢嫣要走了,這是貢嫣親手醃製的梅子,您嘗一顆,也當做,我們……我們曾有緣,締結婚約。”
文依心中一驚,相思梅。
紹泠看了看眼前的梅子,便拿起一顆放在口中,不一時,眉頭緊皺,道:“好酸。”
貢嫣眼中淚光明明:“王爺……你撒謊。”說着已飛身撲到紹泠懷中。
連紹泠都被這情況弄迷糊了,無情……這梅子難道不應該是酸的嗎?那日經過文依大帳,偶聽得文依與貢嫣正在議論相思梅,聽了幾句,知道若是無情之人,這梅子該是酸的。
紹泠想着,不禁看向文依。
文依搖頭,亦是不明所以。
“這根本就不是娘娘給我的相思梅,是我醃製的甜漿果,怎麼可能是酸的?王爺……你是要騙貢嫣離開嗎?”貢嫣說罷伏在紹泠懷中嚶嚶哭泣。
“好了,這下想讓她走也走不掉了。怪不得我覺得這梅子這麼甜?”紹泠嘆氣心道。
文依也是無奈地看着東蘿,本想將二人安全送出去,不想貢嫣癡心如此,寧願死也不願相信紹泠無情……這份深情,怎麼辜負得?
紹泠淺淺嘆了口氣,想要說什麼,終是沒有開口。
“貢嫣,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緋巖道。
貢嫣轉過頭來,看着緋巖,道:“我不知道是誰要殺王爺和衿妃姐姐,但是貢嫣絕對不會丟下王爺不管,自己去偷生。”貢嫣音色清澈,語氣堅定。
紹泠一笑,心下亦覺溫暖。
“好!既然如此!就別怪我無情了!”程正坤說罷,鬼頭刀已出手。
紹泠手疾眼快,憫雪在手,已飛身而上,口道:“崔安,想法將他們帶到馬車上。”
程正坤亦是好手,兩人已從屋內戰到門外去了。
這裡大理侍衛和紹泠的護衛將文依等人圍住,便向外撤。
還未來得及離開,茶肆的門忽然被人封閉,嘩嘩水聲傳來,一時,便有難聞的氣味飄入,竟是有人在潑極易燃燒的燈油。
“這怎麼辦纔好啊?”東蘿下意識以手護住自己的小腹哭道。
崔安提劍奔到窗前,試圖劈開窗櫺,雪亮長矛忽地刺入,若不是崔安閃得快定被戳中。
衆人皆是慌亂。
“王爺……王爺一個人在外面。”貢嫣道,聲音不住顫抖。
窗外,火已起,且,聽不到紹泠與程正坤廝殺之聲……
青寧和碧生緊緊抓住文依的手,文依能感覺到他們的手是如此冰涼。
不一會兒,屋中已經嗆熱不已。
文依強自凝定心神,向門口走去,及有三四步遠,停了下來,眼前,門已起火,文依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提高聲音道:“緋巖,我知道你在房外,我有一事相告,你聽好。”文依聲線清柔,卻充滿力量。
門外緋巖沒有應聲。
文依接着道:“你不過是想殺了我和建中王爺,回去討得主使此事之人歡心。你可想過,夏文侯雖然現在氣焰囂張,看似如日中天,實際上並無實權在手,在天上地下,不過是那人高興與不高興的分別。”文依說罷,停頓了一下,確認是否緋巖就在門外。
半晌,只聽門外道:“說下去。”
這裡,文依無聲地撫了一下胸口,身後碧生也是出了一口氣,扶着自己受傷不輕的脖頸。
文依抵住滿屋濃煙,儘量鎮靜道:“現在房中之人死了都無妨,只有一人,若是你能利用好,從此以後,你夏文侯家便有了實權在手,即便是……也再不敢輕視於你。”
“你說的是……那東蘿小賤人。”想是極力思索之下,緋巖應聲道。
“正是!”文依道。
“最該死的就是她。有什麼好留?”緋巖道。
“她……或者可以死……但是……她肚子中的孩子卻是個寶。”文依勉強道,已是被嗆得就要說不出話來。
緋巖不語。
文依接着道:“若是你將東蘿藏匿起來,只說自己已有孕在身,幾個月之後,你誕下的就是大理獨一無二的王儲,你想想看,是也不是?”
緋巖語氣似有緩動,道:“這樣做對你有何好處,顧文依?”
文依慘然一笑,道:“能有何好處?不過我也曾有身孕,知道腹中骨肉何等珍貴,見不得孩子尚未出生就葬身在這火海罷了。”說着,已不覺哽咽。
門外沒有動靜,緋巖尚在猶豫。
碧生忽然出聲道:“東蘿,東蘿你怎麼了?你醒醒。”
“碧……”站在貢嫣身邊的東蘿尚不明白,青寧忙捂住她的嘴。
門破,緋巖帶着幾個武士在火光中衝了進來。幾乎是同時,文依於濃煙中若仙子謫降般鑽出,伸手拿住緋巖頸上命門。
崔安等人已埋伏好,藉着衝進來之人看不分明情勢,劍出輕靈,瞬時已將幾個人放倒在地。
文依道:“門外人聽着,緋巖已在我手上,你們若是敢輕舉妄動,我便與她同歸於盡。”說罷回身道:“走,我們出去。”
崔安護着文依與緋巖,其他侍衛將貢嫣等人圍住,幾人一齊離開了就要倒塌的茶歇。
待衆人走出,眼前的情景卻是更已讓人無法喘氣。
短短半個時辰,幾個開着的茶肆,酒鋪,並幾個賣吃食布料,針頭線腦的小販,已被殺得一個不留。
紹泠也不見了蹤影。
約有二三十人將文依等人團團圍在中間。
“顧文依!你個賤人!竟然哄騙於我!”緋巖憤恨道。
“我並沒有一句話說錯。”文依道。
“你就是個賤人,你敢說你和孟紹泠之間沒有男女之情?你敢說你對得起皇上?你敢說貢琛的死和你無關?”緋巖恨道。
文依目光冷碩:“給我閉嘴,不然,我讓你這矯情的舌頭從此再也說不出飛短流長!”文依纖指忽然發力,緋巖被卡得一陣咳嗽,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死死瞪着文依。文依亦不理睬她。
遠處……一人走回。
貢嫣想是喜極,道:“王爺,王爺……是王爺。”
果然,回來的是孟紹泠,手中,憫雪已紅,血不住順着劍身流到劍尖,迅速退去。
這便是憫雪,即使染了血漬泥垢,也能迅速自己肅清,頃刻便如從未沾染過何物一般,劍身雪亮,故名憫雪。
十個武士向紹泠圍攏而來,紹泠看也不看,直向被團團包圍的人看來,及目光碰到文依,眉心瞬時一鬆。
“王爺身上有傷。”崔安道。
文依點頭:“你們三個去護衛王爺,這裡有緋巖在手,無妨。”
三人得令,急向包圍圈一側衝去,三人武功高強,急攻之下,一時竟是打開了一個破口,可惜,程正坤所帶武士皆是大內高手,驟然被衝散,瞬時重又合璧圍攏,已與三人戰在一起。
這裡仍在僵持,那邊,紹泠力戰10人,險象環生。
文依苦思無果,急得滿頭大汗,只聽得慘叫一聲傳來,紹泠的一名侍衛已應聲到地,再沒起來。
崔安也已滿身是血,力有不及。不一時,又是一聲悶哼,圈中只剩崔安。
終於……崔安亦在力竭之時與一武士同歸於盡,雙雙倒了下去。只是,他這一倒,其餘武士紛紛加入力戰紹泠的隊伍。
“王……王爺。”貢嫣忽然推開一直拉着自己的東蘿,向紹泠飛奔而去。
“貢嫣不可。”文依急道。
貢嫣哪裡還聽,已不顧一切奔向紹泠。東蘿和四名大理侍衛緊隨其後。不一時已被武士團團圍住,刀劍相碰之聲四起。
圈中,只剩文依,緋巖,碧生和青寧。
“顧文依……你就要眼睜睜看着孟紹泠死在你面前了,哈哈哈。”緋巖道,眼中血紅。
文依何嘗不知,不禁向紹泠那邊望去,手中力道微鬆。
忽地,武士中一人手起,飛刀灼灼,破風而來,文依心下大驚,這一刀是奔着自己的咽喉而來。當下提氣急閃,飛刀順着勁下肩上之位猝然而過,一片血色,紗衣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