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九月聽罷,卻只是淡淡一笑,說道,“你要是想回去收拾些換洗衣服也行,順便和大爺說一聲,省得他們記掛,還有,給阿安捎句話,等他們收回東西,直接送到鋪子裡就行。”
“那我到時候去哪找你?”阿月聽罷,細細打量了九月幾眼,知道她說的不是玩笑話,心裡稍稍安定些。
“集市邊有條巷子,巷口的鋪子原是賣乾貨的,巷尾有個棺材鋪,在鎮上有些名氣,你可知道?”九月乾脆讓阿月先回去,也省了她捎信給阿安這一趟。
“……你……怎麼選那兒?”阿月錯愕的看着她,脫口問道,“你不知道那條巷子是兇巷嗎?”
“兇巷?”九月驚訝的看着阿月,沒想到那巷子還有這名氣,堪比她的“災星”了。
“沒錯,那兒原本一整條巷子都是鋪子,很熱鬧的,可後來……”阿月見她這樣問,便以爲她是被人騙了,急急說道,“你被人騙了多少錢?”
“沒有人騙我。”九月見阿月擔心,才輕笑着搖了搖頭,“那兒的傳言,我聽說過,也正因如此,才能便宜租下鋪子。”
“你知道還租?”阿月簡直把她當傻子看了,一臉的不贊同。
“是啊,兇巷,災星,你覺得哪個更厲害點兒?”九月笑盈盈的開起了玩笑。
“……”這一下,阿月的目光又變了,面前的九月就似成了怪物般,讓她很是費解,知道那是兇巷居然還敢租,真是……
“怎麼?你不敢去了?”九月睨了她一眼,半真半假的問。
“哪個不敢了。”阿月立即收斂了那表情,微微揚了揚下巴不服氣的說道,“我先回去了,中午吃了飯就來。”
九月笑看着她,點了點頭。
阿月仍從後山離開。
沒一會兒,祈喜快步回來了,她還帶來了祈稷和祈菽。
“十九妹,你要去鎮上怎麼也不打聲招呼?要不是遇到十八妹,你打算是不是就這樣不聲不響的走了?”祈稷一看到九月就急急說道,昨晚見到她也沒見她提一句,方纔遇到祈喜來喊他幫忙,他才知道九月要到鎮上去開鋪子,今日便走,祈稷聽到這個消息,心裡頗不是滋味,好歹這麼多的堂兄妹中,他也算是很照顧她的了,可如今她要離開卻半個字也沒和他提,難道她早已知道他孃親的打算?說罷,祈稷心裡彆扭之極。
倒是祈菽很淡然,打量了九月幾眼後,也沒有說什麼。
“十堂哥,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們,只是鋪子剛剛租下,還有許多事要準備,而且,我怕開不長久的話,徒惹笑話。”九月不好意思的笑笑,“要是生意穩當,我肯定會告訴你們的。”
“自家人,有什麼笑話不笑話的,你一個小姑娘能有這個膽量租鋪子做營生,這點就比哥幾個強了。”祈稷因爲自家孃親昨晚那一通嘀咕,此時面對九月便有些小小的心虛,也不敢多說什麼,“要搬什麼東西?今天我們倆都有空,我們去幫你。”
“這邊小路狹,牛車進來調頭難,車子停在外面了呢。”祈喜見九月看向外面,
“別的不用搬,就是那些石臼石磨之類的需要搬到鋪子裡使用,那些,太沉了。”九月指了指裡屋,讓開了路。
“沒問題,交給我們就是了。”祈稷拍了拍祈菽的手臂,兩人進了屋裡。
九月和祈喜便去提之前收拾好的兩個簍子,除此,祈喜還把九月屋裡的所有能吃的都搬上了車。
“九妹,快看看,還有什麼用得着的沒?有落下的就帶上,到了鎮裡也不用重新置辦了。”費了一個時辰的功夫,制香制燭的工具都搬上了車,吃的穿的也送上了車,周師婆的畫像也被九月請了下來卷在了手裡,祈喜和九月最後一趟來到屋裡,四下打量了一番,提醒道。
“還有……”九月目光四下一掃,忽的想起了遊春爲她買的那些東西,略一猶豫,便決定也帶上,他雖然沒能留下伴她過年,可東西放在這兒也不妥,還是自己帶着吧,於是,又收拾了一簍出來。
從落雲山搬來大祈村時,所有傢俱和零碎東西裝了滿滿一車,如今,傢俱留在了草屋裡,這一車仍是滿滿的,承載着九月的工具和所有的家底,同時也承載了她的希翼和嚮往,起程的那一瞬,九月下意識的回頭瞧了一眼身後的草屋。
落雲山的屋子留下了她與外婆的十五年,而大祈村的這草屋,卻留下了她和遊春的點點滴滴,兩處屋子,一樣重要,卻也同樣隨着她前進的腳步被置留在了身後……
等過幾天,還是再去找找樵伯吧,免得遊春回來找不到人……九月深深看了一眼,收斂了心頭太多的留戀,轉身起程。
趕車的是同村的一位中年人,也是村裡除了村長家之外僅有的擁有牛的三戶人家之一,這在村裡,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很少有人像他這樣農忙農閒都不讓牛閒着,當然,他對這牛的照顧也比其他人更精心更細緻。
看到九月時,中年人咧了咧嘴當是打了招呼。
“九妹,我得回去了,你當心些,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捎個信來。”祈喜跟在後面,到了祈家門外的坡地處,便停下了腳步,楊子續和楊子月還在家裡讓爺爺看着,她也不能離開太久。
“好。”九月點點頭,輕拍了拍了祈喜的肩。
“年三十要是能回來就回來吧,今年……可是你回家的頭一個年呢。”祈喜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她還是想試試,只要九妹能回來守歲,爹一定會高興的。
“看情況吧。”九月沒有直接拒絕,笑了笑,一擡頭,便看到餘四娘從院子裡出來,直往這邊看,她不想與餘四娘對上,身後便是祈稷祈菽,他們今天是給她幫忙來的,要是對上了,不僅她尷尬,他們也難堪。
“財叔,趕緊走,趕緊走。”祈稷看到餘四娘,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催促中年人趕緊趕着車子走,邊上的祈菽也擡眼瞧了瞧,快步趕上祈稷,兄弟倆頭湊頭說起了悄悄話。
被稱爲財叔的中年人見狀,不由再次咧了咧嘴,餘四娘這個人怎麼樣,他當然知道,餘四娘和九月之間關係怎麼樣,他也是知道,現在見到祈稷祈菽見到自家老孃的樣子,忍不住好笑,鞭子一揮,在半空中挽了個響便驅動了牛車緩緩而行。
只是,讓人奇怪的是,餘四娘只站在上面注目,看到祈稷和祈菽一起幫着九月做事,卻沒有像以前那樣衝下來阻攔,反倒看到祈喜上去,還笑呵呵的攀談了幾句。
九月奇怪的看了幾眼,便徑自加快腳步跟上前面的車子,反正以後她沒什麼事也不會回來,與餘四娘也少有接觸的時候,管它怎麼樣呢。
一路通途,車子進入集市時,已是中午時分,街上人潮減少,倒是很順利的便到了九月鋪子所在的巷口,車子一停下,財叔臉上的表情便有些繽紛,他的目光不斷的在巷尾和九月的鋪子還有九月身上流轉,就連祈稷和祈菽兩人,也愣愣的看着那巷子不說話了。
“怎麼了?”九月好笑的看着他們。
“十九妹,你怎麼選這兒?”祈稷臉色凝重。
“這兒怎麼了?”九月眨了眨眼問道。
“十九妹,你不知道,這巷子……可是死過人的。”祈稷大急,拉着九月到了一邊。
“死過人?”九月微訝,這個她卻是不知道,“這有什麼,這世間,哪兒沒死過人?”
“那兒還有棺材鋪,多不吉利。”祈稷皺着眉指着巷尾。
“嗯,隔着挺遠的,有人買棺材自然不會從這邊出,再說了,棺材棺材,升官發財,說不定還能沾沾吉利氣兒。”九月點點頭,毫不在意的說道。
“十九妹……”祈稷無奈的看着她,一臉不贊同。
“十堂哥,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可這事兒,我自有主意,你別擔心了。”九月淺笑着安撫道,“再說了,它是兇巷,我還是災星呢,看誰兇得過誰。”
“十九妹,這壓根兒就是兩回事好麼?更何況,你又不是災星。”祈稷被她說的哭笑不得,他有心想再勸勸,可又不知道從哪裡勸起,只急得一個勁兒的撓頭。
“十堂哥,你就把心妥妥的放肚子裡吧。”九月只是笑,安撫道,“我有分寸的。”
祈稷見九月說的這樣自信,心裡也半信半疑起來:難道她真的能降得住?
“三弟,快些來搬東西。”祈菽見祈稷婆婆媽媽說個沒完,等得有些煩躁,站在車邊上高聲招呼了起來。
這會兒功夫,楊大洪等人在鋪子裡也瞧見了他們,忙放下手頭上的東西出來幫忙。
看到楊大洪也在這兒,祈稷纔算暫時收起了憂慮,過去一起搬東西。
有這麼多人幫忙,很快的就把一車的東西搬進了後院。
“財叔,留下吃個便飯吧。”九月也不知要付多少錢,私下裡找楊大洪打聽了價格,掏出十文錢送到了中年人面前,並留他吃飯。
“不用了,家裡還有事呢。”財叔沒有推脫,收起了錢後,擡頭瞧了瞧九月身後那深深的巷子,婉拒了九月的邀請,“菽子稷子要一起回去不?”
“不了吧,家裡已經做好了飯。”九月見他始終沒有踏進這巷子,知道他必是心有顧忌,也不勉強,替祈菽祈稷回了他。
“那成,我先走了。”財叔點點頭,拉着牛繩子緩緩調頭,走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