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野到底還是去了馬警官的葬禮。
沒有正式出席,只是在會場的角落匆匆一瞥,跟某人打了個招呼以後便面無表情地離開了此地。
正忙着致辭的樑警司在情緒正酣時突然注意到人羣中有個熟悉的身影衝他比了個手勢,於是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一邊繼續自己慷慨激昂的悼詞演說,一邊無形中加快了語速,等待着這場葬禮的儘快結束。
來往的人羣,黑色的禮服。
同一警隊的同事在槍聲致意中一齊敬禮,整齊規劃的動作,以及鋼鐵般筆直的意志身軀。
很多人都在哭,白色的花卉鋪滿了會堂兩側,正中央的一張照片擺放的十分醒目,那個英姿颯爽的小夥子帶着硬朗陽光的笑容,至死一刻,都是最英勇無畏的戰士。
“今天的葬禮你不應該缺席。”
人羣的焦點之外,刻意躲開人流的樑警司衝着姍姍來遲的張野冷冷地說。
“這樣的場合,你到底是有什麼樣的事情,才一直耽擱到現在?”
“沒有事情。我是故意不來的。”張野聳了聳肩,衝着樑警司回以了同樣冷淡的笑容。“人還沒死。那麼急着辦葬禮幹嘛?看着一羣人哭一個還沒死的朋友,哼哼哈哈嘿嘿……你說我爲什麼不出席?” wωω¤Tтkā n¤¢ ○
“我不想跟你爭論這些,我說的只是禮節上的問題。”樑警司打斷了他的解釋,“說吧,既然你不是來哀悼的,今天來幹嘛?”
“來找你。”張野回答。
“找我?”樑警司微微一愣,“什麼事?”
“就這兩天,我可能要離開B市一段時間。”張野眯着雙眼,看着遠處前來弔唁的人羣淡淡地說。
“多久?”
“一個月?兩個月?不清楚。反正不是一個星期。”他笑了笑,心說連去哪兒自己都還沒確定。
“我上次跟你說過的靈異調查分組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樑警司眼珠子一轉,“之前已經答應了幫我物色人選,現在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你馬上又要離開B市,這件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幫我搞定?”
“別急啊,我正要跟你說。”張野勾着嘴角笑了兩聲。“人我已經幫你物色好了,但是距離正式任職,還需要一個月的訓練時間。”
“還需要訓練?”樑警司皺着眉角,將信將疑。
“如果你需要的只是一批忠誠可靠的陰陽界修者,那麼一通電話,我可以立刻幫你集結一隻戰鬥小組。但是我並不想要一批草莽民兵,我要的是一隊有組織有紀律、有獨特戰鬥風格有固定戰鬥力的特別行動組。您老就放寬心吧,既然都說好了組長由我擔任,這件事情上我就不可能坑你。一個月的時間,我讓你看到一支兩界疆場上來去自如的輕騎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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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捏着樑警司的心理,張野自認爲自己編好的這套說辭很具誘惑力。
應龍一戰讓他清楚認識到了一點,那就是有過特定組織紀律的軍隊,就戰鬥能力而言要遠遠勝過一批臨時組建的志願軍。
在運河兩岸,那八十名受過特殊訓練的典獄卒和十八名賞金獵人之間簡直是着一目瞭然的霄壤之別,爲什麼修爲差距不大,一到戰場上立刻就能看出來是層次明顯不同的兩撥人?
答案很顯然,戰鬥素養的高低。
張野需要的就是這樣一支高戰鬥素養、有組織有紀律、有特定戰鬥風格以及固定戰鬥模式的精兵。
數量永遠無法取代質量。
修者不同於戰士。
自身的悟性根骨,以及茫茫人海中可遇不可求的修真機緣,使得這樣一個團體,根本就無法像士兵一樣做到規模化量產!
在這樣一個大前提下,一昧的追求臨時數字,其結果只能是集結一批稂莠不齊、難以形成配合的三流軍隊。與其讓集結到的人按自身特性的各展所長,不如在可訓練的範圍內,打造一支兼具法術與物攻雙重優勢的鋼鐵騎兵!
“你已經物色好人選了?”
樑警司嚥了一口唾沫,看樣子很明顯是被張野說動了。
“是的,現在這批人只缺一段時間的特訓,就可以即時成立忠誠可靠的戰鬥小組,投身戰場。”張野微微一笑,臉上的表情像是胸有成竹。
“那這一個月時間,你說要離開B市,是不是就是去幫他們進行你所謂的特訓?”樑警司接着問,想當然的把張野的說法理解成了“磨刀不誤砍柴工”。
“差不多。”
強忍住了一腔笑意,張野衝着天真的樑警司點了點頭。反正扯謊又不交稅,跟這羣人打交道,睜眼說瞎話那幾乎是基本功。
“好,我信你這一次。你要我怎麼做?”
“特訓資金。我需要上面撥款,給我下放一筆特訓所用的資金。”張野正色道,一開口就是直入正題。
“你要多少。”樑警司黑着臉微微頓了一下。
“一百萬。”張野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萬?!你特麼怎麼不去搶?!”
如果不是遠處還有人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這一刻,聽到這個數字的樑警司差點沒沉住氣站起身來掐死這個獅子大張口的王八蛋!
“一百萬很多嗎?我都說了是特訓了,想在一個月時間內幫你訓練出一支作風優良、戰鬥力強悍的輕騎兵,不出點血你以爲那麼容易?!”張野皺了皺眉,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你小子是不是以爲公家錢那麼好掙?”樑警司衝着他怒目相向,“開口就是一百萬?這麼大數額的錢你想調就能調,真以爲國庫是爲你一個人開得不成?!”
“那要不五十萬?”
張野怪笑了兩聲,一折扣立刻就砍了一半的數額。
樑警司看了他兩眼,這一瞬間差點沒忍住拔槍射擊。
第一次開口一百萬,第二次降價到五十萬。
意思是之前那五十萬如果我不跟你爭議,到頭來就直接挪入你的腰包了對嘛……
“十萬。最多十萬。”
一陣深呼吸過後,他放下了拔槍的手做了個數字“十”的手勢。“我自己這邊還有點積蓄,算上可以給你調配的特訓款項,最多給你十五萬,你說怎麼樣?”
“你說呢?”
張野一陣呵呵。
“我從一百萬給您砍到五十萬,你一句話,直接幫我從五十萬砍到了十五萬?這個人情也太大了吧。”
“要多少錢不能憑你一句話,想撥多少就撥多少啊!”樑警司把手一攤,“別爲難我。想要五十萬也可以,你回去給我做一張財務報表,把你特訓需要哪些東西、訓練日程安排,以及所需的資金項目給我逐條列出來。最後實際需要的數額是多少,我給你一個子兒不少的往上報,你覺得呢?”
他心說你跟我鬥?
我不知道你小子報的是什麼心思?
“還要做財務報表?”張野把臉一橫,“那麼麻煩?那你之前說的十五萬,是不是不用申請表,可以直接調配給我的數字?”
樑警司心說怎麼個意思這是……
意思是,你實際需要的錢,其實連十五萬也不到?
“不是啊……你最好也給我做張表……方便申請款項……”
樑警司留了個心眼。
不管真的假的,反正別指望從他這裡撈到半點好處。
“成。”張野把大腿一拍,當即甩下了臉子,“這筆錢你愛給就給,不給拉倒!反正這支特別行動組又不是幫我自己訓練的,你這麼不配合,大不了大家就一拍兩散!”
“怎麼個意思,你就真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樑警司把眉毛一擡,“我又不是不給你錢,讓你列一張財務報表,把實際需要的金額數字報給我,怎麼了?這麼困難?!”
“你也別費什麼心思要財務報表了,我這張表上只有一項資金需求,那就是特訓人員的人力報酬!五十萬!”張野伸出了右手,一臉買賣不成仁義也不要的潑皮無賴相,“不要器材,用不着場地,更不需要什麼飲食住宿財務報銷,我免費給你特訓啊?人力成本不是錢?一口價五十萬,愛給就給,不給就算!”
“你這傢伙不要太過分了……”
樑警司捏着拳頭,看架勢應該是在竭力剋制自己不要公衆場合拔槍射擊。
“五十萬真的不多了。”
張野搖了搖頭,狠話放完了,這時候居然是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手底下一隊人,個個都要吃喝拉撒討生活,沒有好處人家憑什麼來給你賣命,我上下打點一切,五十萬這個數字真的不過分。你也體諒體諒我吧!樑警司!”
“不行太多了。”
沉思了良久,臉黑成一塊炭的樑警司終於還是一擺手搖了搖頭。
“後續可以給你們每個月固定的薪資,但爲了一個訓練就動用那麼大一筆開支,我的個人權利還沒有膨脹到這個地步。財務報表我找人幫你做,上頭的撥款最多幫你申請到三十萬。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這個項目真的需要用到這麼多錢?”
“我事後給你驗收成果,值不值五十萬這個價您到時候自己評判行不行?”張野把胸脯一拍,鐵打的價格就是不肯往外讓一步。
“好。剩下這二十萬,我自己出錢給你湊十萬,還有十萬,你去陰陽集市那邊想辦法成不成?”
樑警司咬了咬牙,說這話時的語氣已經有了點窮途末路的感覺。
“什麼意思?”張野問。
“上次解決的應龍案,他們那邊應該會有空閒的流動資金。你要論錢多,凡人哪比得過你們修者?我說句不客氣的,兩界六道,他典獄司就算不是最富的組織,自家的金庫也絕對排的上前十!我回頭給你立一個空頭款項,你去找那個周大人,從他那兒幫你申請十萬塊獎金。”
不能再逼了,再逼,這老傢伙怕是真要開槍殺人了。
張野在心裡冷笑了兩聲,心說連這種路子都想了出來,這位警司大人怕是真被自己逼到窮途末路了。
“多謝。”
他點了點頭,故作誠懇地衝樑警司鞠了一躬。
戶外的天空很藍,樑警司的臉色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