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啊,互相傷害啊!
張野深情地望着對方,眼神中的快意,彷彿是碉堡前舉起炸藥包的董存瑞,此身無畏,誓與鬼子同歸於盡。
你個小丫頭片子不是坑害我麼?可以啊,要死就一起死!進了虎穴我出什麼意外你也別想抽身,臨死拉個美女做墊背,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然而最尷尬的現實莫過於曲高和寡,人羣中看似高明的拉人下水,等來的下場卻是全場死一般的沉默。
前一刻還大喜過望的參謀長突然收斂了一腔熱情,淡定下來的臉色像是石灰粉刷過的白牆,從頭到尾看不出一點情緒波動。
沒人理他。
甚至整個熱火朝天的會場像是因爲張野的一句話而陷入了全員靜音的詭異局面,面無表情的典獄司總指揮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個自娛自樂、與全場無關的局外人。
“我們來接着探討之前的方案問題。”
總指揮大人淡然一笑,雖然臉上難免閃過一抹不自然,卻還是無比嫺熟地略過了這個話題。
搞得晾在一旁的張野上不得臺下不了場,愣了半天才算想明白這裡頭的潛在關係。
楊瀟畢竟和他不一樣。
他是自己送上門來的草根,人家楊大小姐可是正兒八經的關係二代!這種拿人命換戰功的差事可以讓下人去幹,上層的千金之軀決不能有半點差池!
張野心說這算什麼?
果然這就是有背景和沒背景的區別麼!
媽的拉我入夥的時候你們一個個屁都不敢吱一聲,直接一句“想必張同志也不會推辭”,當場就給我拿下!現在這玩命的交易到了她這兒就全都跟生了痔瘡一樣半天蹦不出一句話,公道在哪裡天理在哪裡?!
但權勢當頭,該認命的還是得老實認命。
人家總指揮大人一雙眼睛無聲勝有聲,一陣冷笑的目光就是擺明了告訴你:這是別人家的地盤兒,你小子少整些有的沒的幺蛾子!
微微豎了箇中指,剛打算一屁股坐下的張野卻意外被最意想不到的人救了場!
“第三個名額我去就我去唄。”
卻見原本還鴉雀無聲的場中,突兀站起的小女生臉色自然。
明明是片刻前還被人明目張膽地“算計”了一道,楊瀟卻仍舊是滿不在乎地看了一眼意欲同歸的張野,隨後淡然一笑,俏皮的來了一句“謝張先生擡愛~ ”
坦白說這一刻張先生有些驚訝。
他想不通這丫頭是真傻還是仗着自己的家世所以有恃無恐。
明明是可以一筆帶過的話題卻因爲她這樣一句話而搞得總指揮大人下不來臺,老實說看到這一刻面色有些發青的典獄司高層,張野的心中一陣深深的暗爽!
“胡鬧!”總指揮大人衝着楊瀟嚴厲喝止。
“這裡頭有你的事麼?聽不出來人家張先生是在開玩笑?!”說完,怒髮衝冠的他轉過頭死死盯住了張野,眼神中的含義很簡單也很直接:敢說一句你不是在開玩笑,老子分分鐘斃了你。
“……”
張野看了看他,看了看天,最後選擇翻了個白眼。
這一刻,他的心情很複雜。
一邊是發自心底的想要揪住那老貨的衣領,告訴他“去你孃的開玩笑,老子就是認真地拉她下水”,一邊又是真的慫,面對這種強權淫威半點不敢吱聲。
一方面是訝異爲什麼這傻妮子還能站起來應承自己,一方面是更爲感慨出身家世的不公。
“沒什麼好擔心的劉叔叔。”楊瀟朝着總指揮大人笑了,“同行的兩個人裡,一個是典獄司親批的執刑官,一個是我看中的陣師,這樣的組合,你莫不是對侄兒我沒信心,覺得我夠不上他們兩人的檔次不成?”
“你個丫頭真的是越長大越沒譜了。”總指揮大人仍舊是半點不肯鬆口,“這件事我是總指揮,我說不讓你去就是不讓你去!”
“這地方可不是您一個人做主哦。”楊瀟苦笑了兩聲,狡黠地瞥了一眼他身旁一直被忽略的重案組一哥。
“警司大人,請問我可以去麼?”長髮妞微笑,很自然地把話頭傳給了飽有不公的重案組負責人。
這招的效果註定超出了總指揮大人的想象,因爲男人,從來都是經不起挑釁的生物。
一旁的重案組負責人一陣側目,彷彿被人提醒後突然想起:對啊!這次行動裡我也是最高指揮官!我也有一半的決策權!你這從頭到尾作威作福的,這是要無視我獨攬大權不成?!
於是乎,兩位分別代表不同機構的高層指揮官因爲一件小事徹底拉開了檯面,一個誓死護犢態度強硬,一個不依不饒力爭主權。一個眼神中滿滿怒意心說“這種時候別跟我倆攪局”,一個氣死人不償命彷彿應答“這是警察廳你個外人何時也能如此囂張?”
“可以啊。”早看不慣總指揮的警司大人一陣冷笑,“既然人家當事人都表示願意,而且實力態度都得到了肯定,爲什麼不允許?”
哦豁,叔侄倆吵翻了。
張野在旁邊看的熱鬧,一雙眼睛眨啊眨個不停。
“投票表決吧。”長髮妞聳了聳肩,把決定權留給了在場的八個人。
總指揮一口咬牙否決。同理,麾下的馬堅、陳陽自然是站在他這邊。
總警司冷笑着說可以。在當事人的堅持之下,王參謀也跟着點了點頭。
三比三平局之後,面無表情的李江帆適時地選擇了棄權。
場面幾度中轉,最後的焦點居然還是落在了張野身上!
“那麼我去不去,最後的決定權就交給你嘍,張先生~”長髮妞微笑,語氣中三分慫恿七分俏皮。
“你最好想清楚。”
態度強硬的總指揮看了他一眼,背後的潛臺詞已經不言而喻。
大約是一時血性翻涌,偏偏受不了他這種野蠻作風的張野彷彿一瞬間熱血上腦,鬼使神差地來了個怒目相向!
“去!爲什麼不去?是生是死兩個男人作陪,不去難道是怕出了問題我們倆人丟下你先跑了不成?”
他輕笑着看了一眼滿室欽佩的四座,隨後刻意避開了總指揮彷彿能殺人的目光。
那一刻,彷彿整個世界的喧囂都隨之塵埃落定。
沒有爭執,沒有脅迫。
“那麼方針已定,人員調度完成。一切OK。”楊瀟一陣深呼吸,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現在散會?”
衆人間面面相覷,算是在無比詭異的氛圍中一個接一個離開了會場。
“如果她在裡面出了什麼問題,你最好也別指望活着走出來。”走過他身旁時,總指揮對着張野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這算是人身威脅麼……
後者稍稍楞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警察局。
……
“所以你就這麼強行拖着人家姑娘下火坑了?”
回到公寓後的林九聽說了這場會議全程,驚訝地差點把嘴裡的酒噴出一地。
“不然呢?人家都逼我逼到這種程度了?”張野翻了個白眼,“光天化日,有種他就真找來一票人做了我。”
“所以說你是做事不考慮後果的愣頭青!”指着他的額頭一陣痛罵,林九的臉上是深深地“恨鐵不成鋼”。
“人家貴爲典獄司的高層,真要解決你,你覺得還用得着混混打架一樣特地找來一票人,然後街頭巷尾地圍堵放黑槍?你小子的思維,純屬是影視作品看多了的類型!”
“不然呢?”張野冷笑了兩聲,“動用術力?給我下咒?或者是乾脆攛掇一兩隻妖物,神不知鬼不覺地幹掉我?老實說這種可能性應該比較大。”
“你想多了。”林九跟着冷笑。“別忘了人家的原話,楊瀟出了什麼事,你也別指望活着走出龍騰大樓。守在大樓外的是什麼人?兼職警員的典獄卒!只要上頭一聲通氣,看到你走出來以後,幾十把槍械等着把你當做妖物餘孽一通射殺!這種問題事後也方便解釋,就說是警務人員不備,意外情況下的集體誤殺!最後大不了就是一筆財產撫卹親屬,爲表遺憾,說不定還能追發你一個良好市民獎以示哀悼緬懷!”
“臥槽!”
雖然心裡有了一定的準備,但第一次聽到這麼赤裸裸的現實,張野卻還是沒來由地心底一涼。
“那我需不需要現在就潛逃?”想到了什麼,他突然一臉認真地問。
“你可以試試看,看面對典獄司遍及九州的執法網,你能不能逃得掉。”林九叼着酒瓶,嘿嘿一陣冷笑。
“……”
沉默了三秒,張野的臉上一頭黑線。
“一不做二不休,抄上傢伙,咱倆人先下手爲強,趁其不備抄了他的家在說!”
半晌後目光閃過一抹凌厲,張野突然咬着牙衝林九說道。
“淡定,”林九適時地笑了兩聲,“讓你長點教訓而已,你也沒必要那麼悲觀。反正免不了要上前線的事情,多保一個人而已,又不是真要拿你開刀?說句不好聽的,人家楊大小姐的命比你值錢!我敢拿命擔保,有典獄司那羣人的後臺保護,就算是你中途出意外死了,人家小姑娘都不一定能擦傷半根毛髮。”
“你才中途出意外死了。”張野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道。
“舉個例子而已,別激動~ ”林九笑道。
“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好奇你的腦回路。”他突然一陣輕笑,“拜託,人家可是腰細腿長的萌妹子哦!一般人護着都來不及,你這倒好!當機立斷就把人家一併往火坑裡拉!講道理我是真的開始懷疑你這大學四年沒找女朋友的具體原因了,就這種態度,能找着女孩子纔算是有鬼了。”
“一開始是半開玩笑的性質,我也沒想過真得拉上人家墊背。後來純粹就是看不慣那位總指揮大人,說什麼也得跟他剛到底。”張野冷笑,一臉呵呵,“說真的我纔是真的好奇那丫頭身後的背景。能讓典獄司高層大動肝火,這得是什麼來頭?”
“哦?她自報家門時跟你說過什麼麼?”瞭解他苦惱過後的林九顯得很有過來人的風範。“說來聽聽,看看我能不能幫你參詳參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