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三清日月,不識走馬陰陽,家在浮萍岸上走,風裡浪裡無常。得過前人指路,也唱天地玄黃,畫裡江湖辨龍虎,印拓劍雨寒霜。”
憑着記憶,張野複述了一遍當天耳邊的見聞。
“懂了。”
一陣點頭過後,老酒鬼的臉上居然是一陣會心的笑容。
“什麼意思?”張野連忙追問。
“頭頂三清日月,不識走馬陰陽,家在浮萍岸上走,風裡浪裡無常。”老酒鬼笑了笑,“‘三清日月’,指道門正統;‘走馬陰陽’,指風水秘術;‘浮萍岸上走’,說的是擺渡;‘風裡浪裡無常’,是說家族悠久,滄桑歷盡。”
“出身呢,頭幾句話幾乎全是沒用的套話,沒點實在的東西?”張野搖頭。
“有啊!”老酒鬼點頭,“人家話裡說的很清楚,你自己孤陋寡聞,到頭來怪誰?‘畫裡江湖辨龍虎,印拓劍雨寒霜’這擺明了是在告訴你,人家師承龍虎山!再根據人家馬警官‘名門千金’的暗示,這明顯就是長老一級的掌上明珠,同輩弟子中的秀逸巾幗!”
“在此之前……能先告訴我這龍虎山是什麼玩意兒麼?”
深感不明覺厲的張野一臉懵逼。
“講道理有空你應該去補一補這些常識了。”林九一邊搖頭一邊聊表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我們常說的道統,什麼叫‘道統’?坐擁山門,一脈相承,這就是所謂的道統!換到修者的羣體當中,這種抱團的勢力和‘家族’概念差不多,往往都是百千年前的不世先賢自立門戶、開創先河,香火不斷延續至今。
“時至今日,天下之勢以四家爲首,道傳原始的崑崙,師承白眉的蜀山,張玄陵門下的龍虎天師觀,以及術法一脈獨樹一幟的茅山。其間夾雜諸子百家,並稱合流天下道統!
“你所看的玄幻小說不只是玄幻小說,口口相傳的‘茅山道法’也並非只是電影中的產物。這類修道宗門往往隱居世外,不常露面,但歲月千載,卻從未隱身於歷史長河。”
叼着酒瓶的林九娓娓道來,話語中頗帶撲面而來的歷史風霜。
“怪不得能對道家秘聞娓娓道來,原來那丫頭的出身那麼玄乎?”張野咂舌不斷,雖然沒完全搞懂,但大概意思明白了許多。
這叫什麼?典型修士當中的官富二代!
“不只是她,包括你口中那名‘驚爲天人’的李江帆,不出意外,這位仁兄的出身也是四大名山其中一戶。”冷笑了兩聲,林九接着說道。
“你知道兩界中的執法機構叫典獄司,但你知道典獄司的人員構成是怎麼來的麼?妖族壽命長逾百年,或可忍受得了改朝換代,但多數人類卻沒這麼長命,一代又一代的更替,只能是不斷依靠新鮮血液的注入。”
“你的意思是,典獄司的組成,就是來源於這道域四大名山?”張野皺着眉頭,半帶揣摩地問。
“不全是,但居多。”林九呷了一口酒,給出了精簡而準確地回答。“人家勢頭做得大,勢力當然也涵蓋到方方面面。龍虎山的大小姐爲什麼能對典獄司有那麼大的影響力,答案當然是典獄司高層勢力中有龍虎山的人員組成!
“世俗與陰陽界從來都是難捨難分,因爲人身份的多重性,很多關係網都複雜得超乎你想象。維繫兩界正義的看起來是一個絕對中立的機構,其實說白了,還是一羣有頭有臉的力量掌控者在自發維持治安。”
“有點‘槍桿子裡頭出政權’的味道。”張野吸了吸鼻子,給了個評價。
“是,”林九點了點頭,卻又突然一陣譏笑,“誰不是?
“這世間難有什麼絕對的對與錯,成王敗寇,最高力量掌握在誰手中,往往就決定了那個時代的特徵。現在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在你的身上,搞清楚了人家的身份,你小子也該有點眼力勁兒纔是。別抱着大腿不自知,放跑了金勃勃,回頭還埋怨時運不濟~ ”話說一半,他臉上的笑容突然泛起了一陣細微的曖昧感。
“幾……幾個意思啊……”
張野被他這種眼神看得沒來由心頭一虛。
“別跟我倆裝~ ”老酒鬼的笑容愈發高漲了起來,“人家對你的意思你跟我說你一點都看不出來?不說是喜歡,起碼得是有好感吧?這麼好的條件擺在你面前,腰細腿長出身好!我要是你我摘星星捉月亮都得把這妞追到手!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兩樣一點不吃虧!”
“您老能收斂一點麼……”張野被他這種腔調弄得渾身不自在,“拜託您能不能記着您老是一隻生殺予奪、高貴冷豔的妖王?坦白說你時常展現出來的這種姿態,真的是很難讓我帶入角色啊……”
“嘖——”老酒鬼一陣咂舌,“瞧着你,還在認爲我是開玩笑不是!我是在開玩笑麼?仔細想想!
“你不是想上位麼?這位就是最好的大腿!那可是龍虎山的大小姐啊!如果追到了手,相當於是道域四大名山之一直接向你打開了大門!接下來再依靠人家的關係在典獄司裡混個一官半職,這偌大陰陽界,哪裡是你張野大人混不開的?機會在你手中,這時候不把握,將來指定得後悔一輩子!”
叼着手中的酒瓶,林九的笑容充分詮釋了什麼叫唯恐天下不亂。
“神特麼想靠女人上位……”張野一陣扶額。他早知道這傢伙八婆,但八婆到這種程度,是真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開玩笑你能想象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妖族強者開口閉口就是曖昧調侃?知道的是這傢伙在開玩笑,不知道還以爲哪家三姑六婆跑來講親說媒來了!
“第一我的感情問題真的不用您老操心,如果想追,大哥你可以親自出馬。”張野撇了撇嘴,一臉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第二我今晚還有任務在身,警方重案組加上典獄司高層的雙重壓力,搞得不好就是有命去沒命回來的交易。作爲樓上樓下的好兄弟,這種關頭,您老能不要表現的那麼歡欣鼓舞、喜上眉梢麼?”
“能不能有點出息?”林九掏了掏耳朵,一臉不屑。“混個任務撈錢而已,有那麼誇張,還有命去沒命回來?”
“下火坑的不是你你當然一臉輕鬆啊!”張野猛地一陣白眼,打從心底裡反感這種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口吻。
“放寬心吧,有哥在呢,還能少你兩塊肉不成?”
老酒鬼一臉淡然,像是聽慣老生常談一般磨了磨耳朵旁邊的繭。“你同行的兩個人一個是看起來就很吊的典獄司親批執刑官,一個是不用想也知道十分牛逼的龍虎山大小姐。實在不行我還能在大樓外給個照應,就算你菜,安全係數還能低到哪兒去?”
“有你這句話就成。”張野點了點頭,也懶得爭辯,“今晚行動,所以還得麻煩您老再守一晚上。不要求你寸步不離的保護,但關鍵時刻得保證隨叫隨到,OK?”
“行吧,誰讓我是天生的勞苦命,幾十年專業的守夜人?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萬一我躲藏不精,被那羣大蓋帽當做閒雜人等驅逐離場,這種意料之外的變故,你可別把責任算在我身上。”
笑了兩聲,林九的回話依舊是那麼刻薄。
“不怪你!我死在裡頭也跟你沒關係!”張野白了他一眼,轉手開始一門心思的收拾起了行裝。
老酒鬼的身手實力他多少還有點底子。
這傢伙或許能因爲真正凶猛的BOSS級大妖而耽誤救援,但要說栽在警察廳那幫土雞瓦狗的手裡,這輩子怕是都沒可能。
一番確定過後,無所遺漏的他帶上行囊,按約定奔赴了龍騰樓外的警隊臨時行動小組。
夜風微涼,除了大樓外四處亂竄的強瓦數探照燈,霓虹黯淡的高空中連飛鳥都不曾路過。
總指揮的臉上仍舊是那一副萬古不變的寒霜,尤其是看向張野時,這種寒意凜冽的眼神分明是在看待一具屍首。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恰恰是一旁志得意滿的總警司。上午的決策會上剛剛討回一局,這讓這位最高負責人的臉上一陣光彩。
坦白說他很看好這位名叫“張野”的年輕人,這種親切感很大程度上來自於對典獄司那幫人的刻意疏遠。
對於這個明明行使着“國家靈異事件調查部”職權,卻偏偏遊離於政體之外的特殊機構,總警司大人的態度一向是不吝白眼與偏見。這種正職官員對“編外執法者”的厭惡十分類似於宋朝大臣對梁山好漢的不爽,即明明幹起架來打不過,當着人面得認慫,背後議論起來,還得是一口一個“草莽匪類”的叫。
相比之下,張野這種不畏強權、敢與匪類叫板的正直青年就自然而然地顯得可愛了許多。一方面人家年輕有爲,一方面又沒有那股眼高於頂的“官架子”。對於這種人民羣衆當中的能人異士總警司其實是打從心眼裡喜歡,因爲已經同典獄司高層鬧翻,就意味着這個踏實能幹的小夥子在將來可以爲自己所用。
“準備得怎麼樣?”
看着迎面而來的張野,總警司的臉上帶着和善的笑容。
“還行。”張野摸着後腦勺乾笑了兩聲,一時間沒搞明白這位大人的意圖。
“小夥子沒自信啊,我聽說你可是‘同輩當中無人出其右’的精英哦,這點膽氣都沒有?”吹着夏夜的涼風,總警司的臉上一陣愜意。
“呵呵呵您真是過譽了!”張野一邊在心裡哭笑不得一邊臉上還得裝出謙虛的樣子,“這麼跟您說吧,”他想了想開始胡亂地編理由,“跟那些武警不同,我屬於‘智力型英雄’,這種上刀山下火海的體力活不是我的強項,所以進了大樓心裡難免沒底。”
“這樣啊!”總警司點了點頭,放光的雙眼中盡是“我懂,我懂!”
“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看了看周圍,總警司大人突然間壓低了嗓音。
“什麼明路?”張野問,心頭一陣問號。
“那邊揹着劍的傢伙看見了沒?”總警司指了指不遠處的李江帆。一米八的少年的確揹着一方黑布纏繞的短棍狀物體,直到經他這麼一提醒,張野才反應過來那應該是僞裝過後的長劍。
“怎麼了?”他仍然不解。
“開團以後儘量跟在他後頭,人家是練家子,躲在人家身後,可以保證你第一時間不被切死。”看了一眼張野,總警司的臉上漸漸浮現起一抹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容。
“……”
張野楞了一下,下意識地跟着笑了兩聲。沒看出來這位大腹便便的總警司還能有這種幽默細胞,警局上下,果然是臥虎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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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一小段用的是遊戲梗,不妨礙閱讀,但玩聯盟等moba類遊戲的朋友們應該能聽懂。
至於爲什麼要在小說寫到這玩意兒。
對,因爲我任性。
怎麼說呢……我一直覺着,其實我是個被寫小說耽誤的電競選手。
對。(認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