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示威

五天後,南城———

韶華與輕泠到了南城,卻並不打算立即回到府中。

南城門外。

“你走吧!”韶華突然停下來,緩緩開口,示意讓她離開。

“大人,你在趕我走?”輕泠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韶華,他怎麼可以利用她完了就趕她走呢?

“想聽實話?”韶華挑眉,心裡斥笑着:真是個做作的女人!

輕泠的表情極爲認真,內心卻在翻滾,“是。”

“呵!”韶華輕笑,“你不僅要走,還必須離開南城越遠越好!”

“爲什麼?”

韶華冷哼一聲,淡淡地道:”沒有爲什麼!”

輕泠驚恐,壓抑着哭聲。她堅強地擡起頭,冷冷地質問:“大人這麼做,豈不是太不講情義了?輕泠可是幫了大人好大的忙!莫非大人是不想遵守契約了嗎?”

韶華聽了,卻像是聽到了不可思議的笑話:“契約?連‘生死相伴’這種條件你也配提出來?就因爲你個賤人,害得我逃了十幾回都沒能逃出去,還妄想跟我談條件?真是不知廉恥!”

輕泠就像是被萬箭穿心了那樣,心痛得快窒息了。她搖頭苦笑,早知是如此結局,爲何當初要義無反顧地喜歡她來傷她的心呢?

“大人,是否忘了,命符一事吧!”

他的確是忘了,當初簽下契約後,連彼此的命符也會相互交換。她利用命符威脅他,是爲了不想離開他,即使他恨她也好。

而且,她相信,只要她夠用心,總有一天他是會被她感化到的。

“你居然敢威脅我?你可別忘了,你的命符也在我這?”

“那是假的。”她面不改色地說出真相。

“你說什麼?!”他驚訝中帶着些許憤怒,從懷裡掏出輕泠的命符,上面的圖案果然不一樣。他將命符用力地撕了撕,輕泠依舊安好無恙。他把命符狠狠地甩在她臉上,憤憤地問着:“我的命符呢?”

輕泠往後退了一大步,直視着他,心裡卻在顫抖。

“大人儘管放心,只要大人讓輕泠留在大人身邊,大人的命符絕對不會有什麼差池!”

韶華伸手狠狠地扼住她的手腕,骨頭生硬地疼,而輕泠卻面無痛意,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你應該要清楚,公然敢威脅我的人,是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輕泠滿眼哀傷,不知是因爲你手傷還是心傷。

“大人輕泠就是清楚後果,纔敢這麼威脅大人!”

“你……”韶華氣結,他從沒見過如此固執的女人,他是倒了黴纔會遇見她!

“我告訴你,別以爲能留下來就可以胡作非爲了。今天就先放過你,你等着,以後就慢慢折磨你,讓你後悔你今天威脅我的下場!”惡狠狠地警告完,韶華一把甩開她的手,轉頭就走。

輕泠被甩在地上,當場就愣了。他的意思是說,她可以留下來了?

輕泠心中止不住的欣喜,終於可以留下來不用走了。只是手腕上的疼痛,讓她又疼得咬牙。

她深幽的眼眸隨着韶華的背影,輕泠望着地上被撕碎的命符,苦澀地笑。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那被撕碎的便是真正的命符。這個秘密,她會永遠保藏在心裡,只爲了到死,也要留在他身邊。

即使他不愛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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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之時,帝都南城流傳,軍士將軍私藏命符,韶華大人帶罪立功,拘捕逃犯,免去了流放疆邊的勞役之災。卻過大於功,拘禁府內思過三天。

輕泠坐在窗前,眼睛呆呆地望向遠處。近一個月,她幾乎沒見過他。他很忙,她知道這三天一直在處理這件事,她想幫他,卻被他一個狠狠的眼神止住了。

她苦,她怨,爲何衷情於他。

悠悠的琴聲,風鈴般地歌聲飄進輕泠的耳朵裡。似是着了迷,她想尋到這聲音的來處。

舞夕閣,好熟悉的名字。

進府一個多月,她也聽說了,韶華大人的心上人叫舞夕,一個宮中的舞女。府內人人皆知,卻唯獨她不知情。

她很想知道,韶華大人心心念唸的心上人兒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剛走進閣內,卻驀然停下,她看到了擁有天人之姿的舞夕,在她旁上,韶華正親密地貼着她,一臉的幸福與滿足。

如此溫情的場面,着實地刺痛了她的眼。

卻見韶華突然擡起頭來,臉上變得狠戾。她,好像打擾了她們。

“你在這做什麼?”質問的聲音傳來,韶華的眼神變得冷冰冰的。

“大人……”輕泠心裡滿滿的苦澀與心酸,但她不敢表現出來。

“這就是大人所帶回來的女子麼?”韶華身旁的舞夕開了口,聲音甚是動聽。

韶華溫柔地笑:“夕兒,這事讓我來解決。”說罷,轉過頭惡狠狠地對着她。

不敢看着他們含情脈脈的樣子,她微喘着氣,開口說道:“輕泠只不過是來看看舞夕姐姐。”

“呸!”韶華冷笑,“一個賤人而已,也配叫舞夕姐姐?真是無恥至極!”

攥緊了衣袖裡的拳頭,忍着心裡的痛楚,聽着他親密地叫她夕兒。

“輕泠只是聽見了舞夕,舞夕姑娘的歌聲纔會到這兒來的。”輕泠故意忽略他那句諷刺的話,掩飾了她的難過,也不再喊她姐姐。

“既然是如此,那便走吧。”韶華呵護着默默不語的舞夕,輕聲言道,卻突然語氣又惡狠狠地道:”不過你可別以爲本官讓你留在府中,你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別忘了,你連一個賤婢都不如!”

說完,轉身只留給她一個背影。而這時,舞夕袖間的一條帕子掉落了下來,輕泠撿了起來,本想叫住她,卻看到了帕子上的字,一目瞭然。

輕泠望着舞夕的那抹身影,若有所思。

入夜,月上柳梢。

輕泠輕手輕腳地踏入舞夕閣,房內殘燭微亮,一個女子的身影正在燭火旁,手上不知弄着什麼。

“叩叩……”輕泠輕聲敲着門,不一會兒,舞夕便來到了門旁,開了門。

“輕泠姑娘?”舞夕有些微微詫異,“不知姑娘深夜不眠,到舞夕這來做甚?”

“舞夕姑娘怕是忘了早上的事了。"輕泠只是一詫,不過很快就恍悟過來。

看來這個名爲舞夕的女子,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早上的事?”舞夕挑眉,眼眸裡的含義深不見底。“可否請輕泠姑娘提醒舞夕一下,對於早上的事,舞夕記不得太清楚了。”舞夕甚是疑惑,誰也看不出她是不是在演戲。

輕泠微微一笑,掏出衣袖裡的帕子,“那麼,舞夕姑娘,這是你的帕子嗎?”

“這帕子上,可有舞夕姑娘親手寫的字。莫非,……”輕泠不言而喻。

對於轉彎抹角一事,她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舞夕嫣然一笑:“輕泠姑娘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子。"

“既然來了,輕泠姑娘就請進吧,有什麼話到裡頭再說。”

輕泠不言不語,只是她也挺好奇,這舞夕無緣無故叫她到這裡會說什麼做什麼,爲了尋求答案,她只能進去了。

“舞夕姑娘到底有何事?不妨直說。”輕泠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深邃的眸子,似是要瞧出些什麼。

“呵呵,輕泠姑娘倒也豪爽,那麼,我也不扭扭捏捏了,我只是想知道,你跟隨大人回府————”舞夕原本溫柔漂亮的臉蛋,立即變得十分駭人,聲音也變得有些冷意,“到底,有什麼陰謀?”

臉色說變就變,令輕泠有些恍不過神來。

舞夕姑娘爲何如此想我?”輕泠倒也不緊不慢,臉上平靜無痕,但那一絲絲的驚詫卻是早已被舞夕捕捉到了。

“輕泠姑娘會不知?這天下,想攀高枝的多了去了,倒是頭一回見着像你這樣的人!”舞夕掩嘴而笑,似是在笑輕泠剛剛的問得很愚蠢。

“舞夕姑娘這話可就錯了。我從來沒想過攀高枝。”輕泠面色嚴肅,口氣有些不悅。

舞夕輕笑一聲:“輕泠姑娘可聽說過,偷東西的有說自己是小偷麼?”她轉過身,冷冷的聲音令人輕顫,“如果你要錢,那麼想都別想,大人他是最討厭像你這樣貪圖榮華富貴的人了!”

輕泠不以爲意,淡淡地回覆着她的諷刺:“我從來沒想過要大人什麼,我只是想着,能單純待在他身邊就好,什麼榮華富貴我都不在乎。”

她從未想過要謀奪什麼身份地位,只想每天能看他幾眼,心裡也就滿足了。更何況她努力了這麼久,就是要留在他身邊。

“不管你這種心思單不單純————”舞夕回頭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大人也永遠不會接受你,更不會多看你一眼,像你這樣被皇族視爲下等的蠻夷女子!”

輕泠朝她淡淡一笑:“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我想舞夕姑娘也不過是個舞女而已!怕也是高貴不了哪裡去!”

舞夕定是萬萬想不到她會如此反擊,心裡有氣卻也不敢隨意發泄,只是用惡語重傷她:“像你這樣連賤婢都比不上的女人,大人也只會更加厭惡,有你的存在!”

舞夕自傲地蔑笑,順着輕泠還沒有回過神就把人推出了門外。

輕泠愣愣地在門外站了好久,許久才感覺到冷風刺骨。

舞夕的刺耳的話語和笑聲還回蕩在她的耳邊消散不去,輕泠頭一次感受到,原來還有人說的話可以重傷她,傷得她撕心裂肺。

這比剜她的心還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