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爺子說罷,就站了起來,拄了柺杖,慢慢往前走。明萱見了,趕緊就道:“唐伯伯,我扶着您吧。”唐老爺子聽了,就搖頭兒道:“不必了。這上了年紀的人,其實沒有一個是服老的。我並不喜歡讓人扶。”唐老爺子想了想,方又道:“明萱,斐年這陣子心情低落,你見了他,不如幫我好好勸勸他。”唐老爺子也就說了這麼多。
明萱離開唐家後,心裡起疑,背地裡也就着人好生問了問。這問詢的結果,不免使她吃驚。原來,這個叫做沈慧中的女人,竟然曾是唐斐年的侄兒唐靈均的妻子!雖然,她在唐家數年,並未辦理結婚證。但在唐家親屬眼中,她和唐靈均的確就是夫妻。
雖然,現在這個女人已經離去!莫非——她的離開,真的和斐年有什麼干係?每次她對斐年提起慧中,斐年不是不言,就是欲言又止。他待慧中,當真不像是叔叔對待侄媳婦那般的坦然!
現在,明萱心裡想起再次老爺子的話,就試探問斐年:“聽你爸爸那樣說,我真覺得,你是失戀了。或許,你這個副駕駛室,是曾是你的侄兒媳婦那個叫慧中的女人經常坐的?”斐年不曾想明萱竟說得這樣直白,他頓了一頓,也就緩緩道:“明萱,聽你這話——可見你背後去打聽了?”
唐斐年的臉陰晴不定。明萱擔心他真的會生氣,也就道:“好啦。我坐在後面就是。”說着,她一手關上了車門。車內的氣氛更是凝默。見唐斐年果然又不說話了,明萱就道:“斐年,你不說話,可見就是默認。告訴我,回到虞城後,你真的對你的侄媳婦動了情了?”
唐斐年聽了,沉默不語,待車子駛過前方一個長長的岔道口,他方道:“我不是動情。我是愛上她了。”明萱聽了,心裡一驚。從她下飛機的那一刻,見了唐斐年起,她就覺得眼前的斐年,隱隱約約的,只是和兩年前大不相同了。站在她面前的斐年,雖然面容依舊熟悉,但那言語透出的神情,說話的態度卻又讓她覺得疏離。在斐年淡淡叫她的那一刻,明萱就敏感地意識到:或許他們之間,真的只能做朋友了。這真是的時移世易,時移勢易。
她聽了,盯着開車的斐年好久。方道:“斐年,你說得真直白。”
唐斐年就道:“既你有興趣,那我就告訴你。有許多事,我也不想這樣的——”
唐斐年將明萱一路送了她公寓樓下。明萱的眼裡閃爍着淚光,對斐年道:“既來了,不如就和進去喝上一杯。我還記得你愛喝法國普羅旺斯產的葡萄酒。”
斐年聽了,便沉默地看了一眼明萱,方道:“好。”
二人一前一後地上了電梯,進了公寓。明萱將房間裡的燈都打開了,房間裡立刻亮得耀眼。明萱在酒櫃旁坐了下來,拿了一個高腳杯,給斐年倒了一杯,說道:“這麼說來,現在你的心裡,當真是痛苦無比了?”明萱說完,也替自己倒了半杯,她一仰脖子,將酒全都喝了。
唐斐年卻是淺嘗輒止,聽了明萱的話,就淡淡道:“明萱,其實我明白你的意思。”
明萱聽了這話,就苦笑:“是嗎?你以爲我回虞城,真的是來找你,想和你重修舊好的?”唐斐年聽了,並不說話,只是默默看着她。
明萱就自嘲道:“唐斐年,我是起過這個心思。但現在早已滅了。到底虞城是我的老家,這裡還有我很多親人。我回來不過是想散散心。”
唐斐年聽了,還是不說話。看着明萱,他的心裡,卻是想起了和她的那些美好的過往。他承認:他們是實實在在地愛過的。
明萱就笑:“不過,虞城的風景,並沒有讓我失望。我想我現在的心情,和剛回來時相比,已經平復了許多。”
“明萱,我總是你的朋友。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還是將來。”
明萱聽了,就掩了苦澀說道:“斐年,你很會找臺階。就像——和從前一樣。其實,我的心裡,對你還是有一點期盼的。我以爲你,你還是像從前一樣,專注工作,不談感情。我真的以爲,你在虞城是獨身。”明萱說的是實話。
“明萱,我一直是獨身。”唐斐年看着神色黯然的明萱,真的想安慰她一下。
“我知道,但你心裡有了人了。我是再也——進不去的了。斐年,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是個驕傲的人,真的。但爲了你,我卻收起了我的驕傲。不過——”明萱說着,就又給自己倒了半杯紅酒,藉着酒力,半真半假地問道:“不過,你當真不想再給自己一個機會?我現在什麼準備都做好了——”到底是自己深愛過的,明萱的心裡,卻是捨不得放下。
唐斐年聽了,就默默道:“明萱,其實我不像你以爲的那樣好。我有很多弱點和缺點。”
“斐年,你不要先往後退,我現在並沒有付之行動,我不過口頭說說。”明萱卻又對他璀璨一笑。這個男人,爲了慧中,真是刀槍不入了。
“明萱——”唐斐年誠懇道:“從前的事,不如就放下吧。現在我也時常想起咱們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候,我和你在一起,心裡卻是很快活。”
“是,我知道,我看得出來。是我太天真太幼稚,總是想要挑戰你的底線。我忘記了,男人總是需要自尊的。”
斐年就道:“明萱,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人生就是這樣,風風雨雨,兜兜轉轉的,有時你也不知道,哪一條路適合自己,總是要經歷了才知道。”
這是他自己得出的感悟,是說給明萱聽的,卻也是說了給自己聽的。
他這話裡的意思,明萱如何聽不出來?明萱也不喝酒了,就優雅地坐在沙發上,輕輕說道:“斐年,其實我們這樣也很好。並不是每對戀人,能重新做回了朋友。我們現在坐在沙發上,不帶任何的虛僞和防備,隨便說着什麼,這對我而言,就已經很好了。”看着唐斐年,明萱的心裡,涌起了無窮無盡的感慨。
面前的這個男人,深沉內斂,彬彬有禮,相貌不凡。他——依然是自己內心深處的摯愛。只是——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明萱收起心內的傷感,問他:“那——以後你打算怎麼辦?這樣的事,發生在不大不小的虞城,卻是有點兒狗血!”
唐斐年見她神色如常了,也就輕輕道:“明萱,我是不放棄的。但如果慧中不打算回頭,我也不會去糾纏她。愛一個人,就是要讓她的心裡,沒有任何的負擔。”
明萱聽了這話,心裡激動。這話也是她想說的。她忍不住了,到底又問:“斐年,我不明白,究竟是沈慧中身上的哪一點,吸引了你?”
明萱說的,唐斐年從前從來也沒有想過。是呀,究竟是慧中身上的哪一點,吸引了自己呢?是她堅強不服輸的性格,還是不經意間露出的柔情?是,但也不是。人和人之間,就是這樣說不清楚。你不知道,大風過後,是陰天還是晴天?你不知道,春天哪一朵花會開,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愛上一個人。
唐斐年心裡想起慧中,面上就帶了掩飾不住的微笑。“明萱,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他的真心話。明萱聽了,神色更是複雜了。“這個沈慧中,我倒真的想見一見。我很想知道,究竟我哪一方面不如她?”
明萱又道:“斐年,在前女友面前,說現女友的優點,可是不大厚道哦!”她調侃斐年,將心裡的醋味壓了下去。
斐年聽了,就道:“明萱,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也是我的女友。”
明萱就嘆:“可她分明是你的心上人。你心裡,一時半刻地也忘不了她。難道不是嗎?”唐斐年聽了,就苦笑了笑,對明萱道:“明萱,其實我現在,也不知該怎麼辦。我的心裡,還是有壓力的。”
“是嗎?可是你說過的,你還在等她。”明萱目光熠熠。
“是的,我還在等她。”
“斐年,我想知道,你的期限有多久,是三年五載的,還是就一輩子?”明萱笑道。 -~%%無彈窗?@++
唐斐年就道:“一輩子太長久?但——如果值得的話——明萱,你覺得等待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嗎?”
明萱聽了,就眯了眼道:“斐年,你真的覺得要這樣深情麼?從法國到虞城,你身上的變化太大了!從前的你,只是一個古板的副教授,一個工作狂。雖然你很迷人,但和你在一起,又很乏味。但現在,我聽了你的話,我真的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你口裡說出來的!”
斐年聽了,也就笑道:“明萱,人是會變的!現在我的心裡,仍舊充滿了期待!”說完,他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此時,已是黃昏暮色,斐年和明萱走到公寓的陽臺上,看了些許風景。耳邊柔和的威風拂過,斐年就道:“好了,我該回去了。明萱,我希望你每天都能是開開心心的。”
明萱聽了這話,也就轉頭真誠祝福他道:“斐年,我希望你也是。”
唐斐年要走了,看着明萱,就笑:“明萱,我希望你能儘快找到一個可以託付終生的男人。”
明萱聽了,也就舉着杯,對他點頭,認真說道:“是的,我會的。我這樣優秀,身邊追我的男人,一定會很多。”她說罷,便朝斐年投了一個瞭然的微笑,目送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