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氏早早的打扮整齊等候在前廳中,擡眼看着康熙御筆親賜,賢良淑德?過了今日要讓所有人都曉得你的善妒陰狠。齊珞一進門就敏銳的察覺到李氏身上隱隱透出的那分怨氣,沉聲說道“李側福晉久候了。”
“妾給福晉請安。”李氏忙俯身,瞥見齊珞身後站着的棟鄂氏,眉頭緊鎖心中不悅,齊珞扶了她一把,“起身。”
李氏穿着桃紅色對襟盤着蝴蝶扣,繡着蝶戀花的旗袍,裙襬邊緣繡着幾株水仙,粉紅色的領約上同樣呼應着繡着一株淡雅的水仙,一絲不亂的兩把子頭,上戴絹花,旁邊插着掐金絲精雕細刻的金鳳吐珠的髮釵,珠子是圓潤奪目的東珠,扁方上掛着的流蘇也多用東珠,耳上的耳環竟然是小顆的碎鑽攢成,再加上精描細畫的妝容,顯得李氏年輕上幾歲,平添了幾分貴氣。
“李側福晉,你髮釵上的東珠,是從何處尋來?”齊珞擰着眉頭,李氏輕撫一下流蘇,面帶一分得意的開口說道“是弘時尋來的,妾瞧着他一片孝心,不忍回絕。”
齊珞不甘的舒展眉頭,嘆氣道“既然是弘時孝順你的,那就帶着吧,不過以後可不許再如此沒有規矩,惹外人說長道短。”李氏應了一聲,齊珞先行離去,眼中含着一分笑意,東珠極爲難得,你不見得會戴的住。
齊珞領着李氏同棟鄂氏跨進宮門,緩步向永和宮前行,等候宮女回稟時,齊珞不放心的又交代李氏兩句“你許久未曾進宮請安,還是沉默寡言,少做少說的好。”
“妾聽福晉吩咐,絕不敢妄言。”宮女出來恭敬的說道“娘娘請四福晉,李側福晉進去。”
永和宮中該到場的一個都不缺,德妃端坐在寬大的楠木塌上,身下墊着暗紅的墊子,完顏氏一身正紅旗裝陪在她身邊,不停的湊趣談笑着,年氏亭亭玉立的站在完顏氏身後,她身着水藍色旗裝,裙襬處滾繡着幾朵白蓮,領約上卻也繡着一朵盛開的紫蓮,白蓮紫蓮交相呼應,在配上年氏淺淡的妝容,襯得她仿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般,柔弱中透着高潔。
“兒媳給額娘請安。”齊珞蹲身甩帕子,李氏棟鄂氏同樣隨着她俯身請安,德妃在李氏身上轉了一圈,平淡的開口“起來吧。”
完顏氏和年氏也向齊珞行禮,齊珞含笑的點頭,上前幾步扶住二人,“十四弟妹不用如此多禮,年側福也免禮。”完顏氏對齊珞突如其來的熱情稍微愣神,轉動了一下眼眸,心下明瞭,她這應該是未雨綢繆,想讓自己爲她求情?
齊珞低頭看了一眼手掌靠近德妃,笑着開口“額娘,剛剛同十四弟妹在談論什麼?也說給兒媳聽聽可好?”
“剛剛說起老十四,也不曉得他在西北如何?本宮聽聞那邊起居吃食上十分艱難,真是擔心的不行。”
“額娘多慮了,十四爺是爭氣的,前一陣不是以軍功晉封爲郡王了嗎?興許年前又會有捷報傳來,明年可是皇阿瑪御極整整六十年,古往今來,哪個皇帝也比不得,若十四爺再有捷報傳來,爲皇阿瑪平定西北,那豈不是錦上添花?”
聽見胤禎被齊珞誇讚,德妃尤爲得意,笑意也更盛上幾分,心中卻暗自琢磨,齊珞討好的用意,拉過她的手,輕戳她的額頭“瞧重本宮哪個物件,讓你如此討好本宮?”
“冤枉呀,額娘,兒媳可是句句說的是實話。”齊珞嘴角翹起,臉上透着嬌嗔撒嬌,甚至不依不饒的輕輕搖晃德妃的手,德妃心中越發的篤定,她許是害怕了,要不然也不會如此裝乖討好自己了?哼,現在才怕晚了。
“都是娶兒媳的人了,還如此?當心讓外人笑話。”齊珞鬆開德妃的手,帶着一絲落寞的後退兩步,低聲應道“是,兒媳遵額娘教誨。”
“這就是弘時福晉吧。”德妃不在理齊珞,而是朝着李氏問話,棟鄂氏上見李氏沒有反應,上前一步道“孫媳給瑪姆請安。”
德妃誇讚了她兩句,就將話轉到李氏身上,“李氏,弘時剛一被指婚,你的病就好轉,這就是百姓所言的沖喜吧,可見你也是一個有兒孫福的。”
李氏不知道爲何,自從進了永和宮就覺得頭髮昏,心慌意亂,耳邊嘈雜轟鳴,甚至眼前還出現重影或者一些凌亂的畫面,咬破嘴脣,想用疼痛緩解,朦朧間聽見德妃的問話,僅存的那分清明提醒她此行的目的,控制住搖晃的身子,上前兩步,猛然跪在德妃身前,保住她的雙腿,擠出淚水“娘娘,娘娘...妾...妾以爲終生再也見不到您了,妾...”
德妃俯身抓住李氏的胳膊,疼惜的說道“這是做什麼?本宮曉得你養病已久,胤禛福晉也曾爲你遍請名醫,如今這不以是大好了嗎?怎麼能說再也見不得本宮?你這副模樣,是哪個讓你受委屈了?”
德妃撇了一眼齊珞,完顏氏同年氏此時倒是配合默契,擋住了想要上前的齊珞,年氏更是上前兩步,水潤的雙眸裡透着點點淚光,語氣中帶着憐憫的說道“李側福晉,若有委屈儘可向娘娘開口,你是弘時阿哥生母,娘娘又心疼弘時阿哥,必會爲你做主。”
“李側福晉十餘載閉門養病,想必十分的辛苦。”完顏氏也應和上兩句,由於同齊珞相爭,吃虧很多次,因此不敢太過的張揚,等到她真的落井再扔石頭也不遲。
李氏覺得胸口發悶,頭暈目眩,心彷彿要跳出胸膛,眼前一片火海,德妃身下紅色的墊子,強行轉移開視線,卻瞧見完顏氏大紅的旗裝,彷彿要徹底的燃盡她腦中的安分清明,雙目充血,臉色慘白猙獰,年氏輕聲喚道“李側福晉?李側福晉?”
李氏擡手正反兩下狠抽了年氏兩個耳光,啪啪兩聲,響徹整個永和宮,年氏立刻雙頰紅腫,嘴角欲裂流出血絲,臉上的青紫掌印清晰可見,年氏被扇楞了,李氏一把扯住她的領約,一巴掌打撒她的頭髮,高聲罵道“賤人,賤人,竟然敢勾搭爺?也不瞧瞧那副狐媚的模樣,爺能瞧得上你?”將年氏推倒於地。
德妃此時明瞭李氏真的瘋魔了,高聲道“來人,來人。”求人不如求己,德妃想要起身遠離發瘋的李氏,卻並沒有逃脫開,瘋魔的人要比清醒時力氣大上許多,李氏一個箭步上前將德妃按在塌上,用身子壓住不停掙扎的德妃,狠狠的在她身上掐擰了起來“賤婦,賤婦,你掙了一世,將來活該沒有兒子爲你送終,這就是報應,報應呀,天理循環,報應。”
完顏氏整個人都已經看呆看傻了,齊珞退後兩步,忍住笑意,高喊道“來人,快來人,李側福晉又瘋魔了,來人那。”
由於德妃的另有心思,所以宮女嬤嬤都退到殿外,再加上又有人暗自相幫,所以等到她們衝進來時要晚上一會,再加上見此混亂的情形,也不由得發愣,齊珞焦急的訓斥“還愣着做什麼?還不拉開瘋魔的李氏?救額娘要緊。”邁步上前,卻身子一歪,擰緊眉頭,半蹲了下來,捂着腳踝。
德妃身邊的嬤嬤隱去眼裡的笑意,衝到最前面,領着宮女死命的拉拽李氏,李氏此時力大如牛,掙扎間,德妃身上又捱了幾拳,廢了好半天的功夫,纔將李氏拉開,用繩子捆綁住,李氏不停的叫罵着,嬤嬤用帕子堵死她的嘴,這場鬧劇,纔將將的結束。
嬤嬤搶步上前,扶起德妃,關切的問道“主子,主子,您...覺得如何。”
德妃髮髻已亂,所佩戴的釵環都散落在塌上,嘴角右眼淤青,身上衣服更是被扯得凌亂,袖子扯出一道口子,將將連着,這只是見得到的,德妃覺得渾身疼痛,李氏可是沒少用力掐捏她。
完顏氏此時才反應過來,上前問道“額娘,額娘,兒媳去喚太醫。”
德妃呆滯的目光轉爲清明,擡手給完顏氏一個耳光,怒罵道“都是由於太醫,若不是他,又怎麼會有今日之事?”完顏氏捂着臉頰,不敢吱聲,齊珞抿着嘴脣,一瘸一拐的來到近前,跪地道“額娘,兒媳該死,沒有看好李氏,兒媳早就說過,李氏的瘋魔之症不定何時就會發作,偏偏那個李太醫,不,挨千刀的庸醫,矇騙額娘,使得額娘遭受如此大難,真是該...”
“不用說了,胤禛福晉,你不用說了。”德妃將身子靠在嬤嬤身上,合上雙目,不想瞧齊珞一眼,久歷宮中之事,她又怎麼會琢磨不透其中的門道,是位於妃位已久大意了?還是真的小瞧了她?這個出塵不解世事的雍親王福晉。
“老四福晉,帶着李氏回府,本宮再也不想見到她。”齊珞輕輕應了一聲,紫英忙上攙扶,齊珞看了一眼癱坐餘地披頭散髮的年氏,此時她不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而是被疾風暴雨侵襲過的破碎的殘蓮,輕聲說道“年側福晉,實在是對不住,我代李氏向你賠禮了。”
年氏掃了一眼四周,衆人皆很狼狽不堪,仰頭望着妝容一絲不亂,高貴清雅的齊珞,委屈悲憤的淚珠滾落,齊珞又輕聲安撫兩句,才命人帶着捆綁好的李氏,以及呆滯的棟鄂氏離開皇宮,徹底結束了這出永和宮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