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夏玉家的新房落成要上樑了,夏玉聽了精神煥發,扎掙着要回去操持上樑擺酒請客,田氏無法攔阻,只得自己親自陪着,又讓子福和子祿一塊去幫襯,夏玉知道子晴這幾年一直幫着管家,早就見識了子晴的能力,想讓子晴同去,畢竟自己的精力有限,難以周全。
沈氏聽了很是猶豫,子福在一旁保證,他會照看好妹妹的,沈氏又再三叮囑子晴勿要拋頭露面。
等子晴一行到達橋村的時候,已是傍晚了,大家都顧不上吃晚飯,嚷着要先參觀新居,周天清只好把大家帶到新房,新房就在老房五六十米處,前院大概有一畝來地,周天清已開墾了幾畦菜地,正房是廳堂帶六間屋子,格局跟老房差不多。後門出去就是一條小溪,洗菜養鴨子什麼的倒是很方便。一色的青磚青瓦。
夏玉情不自禁地摸着磚牆,摸着摸着眼睛就紅了,流着淚說:“真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住上這麼大的新房,比現在住的他家老院的房子還大還好,那時他們家還是個小地主呢,我看也不過如此,都是二哥二嫂疼我。”
子晴看着夏玉瘦小的身子,越發顯得衣服寬寬鬆鬆的,似能被風吹到,眼睛一酸,忙上前抱住她笑着逗趣說:“二姑,不是我的功勞最大嗎?你怎麼把我給忘了?”
一句話給夏玉都逗笑了,這時天也黑了,大家回到老院胡亂吃了點東西,洗洗睡了。
次日一早醒來,田氏抱怨說子晴睡覺很不老實,踹的她腰疼,子晴聽了也不以爲意。四個人擠一個牀,紫兒如今也九歲了,長得還比較壯實。跟領養之前可是天壤之別,怎麼睡都是不舒服。
子晴見院子裡的兩棵柑子樹和橙子樹都掛果了,便問:“二姑。這柑子和橙子甜嗎?”
“沒你家的好吃。我還想問問你怎麼收拾的呢?總忘。”夏玉說道。
於是子晴教她把那些洗米水洗肉的血水什麼的儘管往上倒,院子裡的雞糞鴨糞也不要浪費了。都可以埋樹底下,冬天把多餘的長的不好的枝椏給剪了。
上樑的日子就在二天後,子晴問了村人大概多少,席面準備多少桌?還有,當地有些什麼講究,一般人家家裡吃些什麼菜,幾個人商量着把菜譜定了。
子晴計算所需的東西和銀錢。所需的豬肉是大項,要三兩銀子,雞蛋家裡早已攢好了,子晴來時又帶了一些過來,剩下的香菇幹筍茶葉乾果什麼的子福說他帶着子祿去安州城裡買,還能便宜些。豆腐從村裡直接預訂,豬肉和鯉魚等後日當墟從鎮裡買新鮮的,對聯什麼的當然交給子福,桌椅碗筷盤子安排好專人去借。
田氏見子晴一項項都安排妥當,比一般的小媳婦都強上幾分。恐怕她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家都不能如此妥帖,這才知道夏玉爲什麼要帶她過來。不過子晴表現越優秀,田氏心裡的怨恨越深刻,子晴要是真能嫁給大毛。春玉那能省多少心,既能操持家務又會掙銀錢,上哪找這麼可心的,白白便宜了外人。
子晴當然不知田氏心裡還記掛這些,只是田氏看向她的目光一會欣賞,一會怨恨,一會哀嘆,子晴也懶得去分辨了。
飯後,每人領了自己的活都各自忙乎了,子晴見二姑翻出一大摞不常用的碗碟,要拿去小溪邊沖洗,二姑的身體還沒大養好,子晴只能自己接過端着到了小溪邊,小溪邊的青石板上已有幾個村婦在洗菜洗衣服。
見了子晴,幾人竊竊低語,打探是誰家的女娃,引來一陣嘖嘖的驚羨聲,子晴擡頭對她們笑了笑,其中一人見了忙問:“你是誰家的親戚吧,好標緻的女娃子,比畫上的還好看一些,我怎麼從沒見過你?”
子晴聽了瞧瞧自己,也沒多離譜啊,因爲是來做客,所以穿的是沈氏新買的綠羅紗裙,衣服是九分袖,窄衣寬裙,袖口和裙底繡了一圈簡單的牽牛花,有幾隻蝴蝶在飛舞,頭髮仍是雙丫髻,只不過插上了林康平送的金蝴蝶,剩下的分成幾縷繞上絲線垂了下來。
子晴據實回答了,那人又熱心地打探夏玉哪裡來的銀錢蓋房子,總共花了多少銀子等等,隨後又轉口問子晴家裡做什麼的,當子晴說是種地的,還有些不相信,又問家裡多少田地,子晴聽了笑笑,回說一句沒多少,就端着東西落荒而逃了。
子晴本以爲此事就算完結了,誰知下午時分,院子裡來了好些人,有村婦,也有不經事的少年和十六七的小夥,進門就眼睛四處尋摸,熱情地問夏玉和周天清家裡有活要幫忙的儘管吱聲,弄得一家子莫名其妙的。
晚飯後,在小溪邊一直跟子晴打探的村婦也進門了,不知嘀嘀咕咕的和夏玉在屋裡說了些什麼,出來時神色不愉,甩着手帕子氣呼呼地走了。
夏玉出來問子晴:“她上午在溪邊都問你些什麼了?”
“沒她不問的,後來我不愛搭理她,趕緊洗完就回來了。怎麼了?”子晴問道。
夏玉告訴她此人想來求親,她家是橋村的大戶,家裡有五十來畝田地,夏玉對她說:“我侄女已經定親了。”
此人原有些拎不清,總以爲就她家的兒子好,她家的條件好。非說她兒子看上了子晴,願意多出一倍的聘禮。田氏在一旁忍不住了,冷笑道:“我孫女手上的金鐲子還不得一畝水田,頭上的那對蝴蝶也得一畝水田,還別說家裡那些孫女婿給的金的玉的。”幾句話就把那村婦給氣走了。
誰知次日滿村就傳,夏玉的侄女貪圖富貴被賣給大戶人家做妾了。夏玉本來不知,走出去總見村人指指點點,回來就問她妯娌,才知事情的原委,氣得夏玉就想去找那村婦打架,被子晴和田氏拽住了。
子晴勸道:“二姑,橫豎我在這幾天就回家了,我走了,閒話自然就慢慢地淡了,你的身體不能生氣,你別忘了。咱們辦正事要緊。後日我爹孃一來,看見我爹孃的穿着,自然也就知道不是那回事。”
子福知道了這事,讓紫兒帶着偷偷地去找到那村婦,警告了她和她兒子一番。那人見了子福的氣勢和頭上的方巾,連連答應不敢造次了。這些,子晴當然無從知曉了。
這一日也就匆匆過去了。第二日一早,周天清的兩個弟弟挑着籮筐帶着子福子祿去墟市採買,周天清從村人那借桌椅碗筷,送到新院裡,子晴在一旁登記,幫着把東西清點擺好,看看還有什麼遺漏的,忙了一天,總算妥當了。
六月二十八是上樑的正日子,老爺子和曾瑞祥一家僱驢車過來的,春玉一大家趕着牛車過來的,說天還沒亮就開始趕路,曾瑞慶只讓捎信的人帶回來五十文錢,秋玉孩子還小,也是把禮讓老爺子帶來了。
子晴見大姑和大姑爹圍着房子打轉,那欣羨的目光,子晴掃了他們一眼,不得不承認,春玉還是有一個優點,至少她一家人的衣服都很乾淨整齊,雖然有的會有補丁。
上樑儀式和子晴家那時差不多,不過,當曾瑞祥把那面三尺高的大銅鏡掛在廳堂左邊時,一片譁然,子晴聽到村民議論紛紛,有說:“恁有錢的家庭,出手又大方,還是讀書人出身,怎麼會把女兒賣去做小妾啊?不是聽錯了吧。”
“可不是的,我還聽說,夏玉家蓋房子的銀錢都是她這哥哥掏的,嘖嘖,你沒看人家一家的穿着,到底是什麼衣料?我還沒摸過呢?依我說,準是有人嫉妒人家,造謠生事吧。我要有個這樣的哥哥,別人愛說什麼都由得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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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聽說呀,是周大戶家的婆子相中了夏玉家的侄女,想要提親,人家沒答應,說已定親了,沒準是那老婆子嫉恨人家,編排出來的。”
“就是,也不想想,人家能看上她家,不就幾十畝地,有什麼得意的,人家夏玉的二哥自己家開一個學堂,大侄子是個秀才,聽說在安州府裡那個什麼白鷺書院唸書,可難考了,人家纔多大,將來準能做個大官。還有夏玉的嫂子,看起來恁年輕,保養得真好,年輕時準也是一大美女。要我說,咱還別聽那些饒舌子的,跟人家夏玉多走動走動,保不齊將來咱們有什麼事求着人家。”
諸如此類的話不絕於耳,子晴聽了只是笑笑。倒是見了大姑和大姑爹有些擔心他們又要鬧將起來,可是有些不好看了。子晴擡頭尋了一遍,果見春玉正和田氏在說什麼,田氏的神色有些嚴厲,春玉看似不情願地答應了什麼。
好在沒出什麼岔子,看村民們往外走時談論,對飯菜的安排也很滿意。送走客人,春玉他們要留下來住一晚,田氏聽了也要留下來。沈氏張羅立刻要走,無視燕仁達熱情地挽留和春玉幽怨的目光。一家子在驢車上,子晴還笑着說:“虧咱們走的快,不然大姑又不知要提什麼要求了。我可是真怕了她。”
沈氏橫了她一眼,努努嘴,原來老爺子還在門外車把上坐着呢,子晴嚇得不敢再吱聲了。一路無話。
回到家裡,沈氏又開始忙着打點子福秋闈的東西,本來沈氏要跟着,子福不讓,說已和同窗約好。這次秋闈在鄰省的江南貢院,倒也不算太遙遠。
這日,沈氏正在查驗子福的衣物鞋襪,突然,秋玉抱着孩子哭哭啼啼地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