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沈氏見秋玉抱着孩子哭哭啼啼地進來了,以爲老房那發生了什麼大事,忙丟下手裡的事情迎了上去,一問才知是因爲秋玉婆家分家的事情,沈氏才鬆了口氣。
原來是秋玉的婆家兄弟妯娌之間吵架要分家,本來她家婆家翁也說過了,幾個兒子成親後就分家,這不,還沒半年就鬧騰上了,主要是嫌秋玉沒個長嫂的樣子,好吃懶做,動不動回孃家,地裡的活計一點不做,家裡的活計也是做個樣子,如今弄個兒子,又是長孫,家務更是不沾手了。
沈氏聽了頗有些頭疼,其實老早以前,沈氏就看出了她的個性不適合和婆家相處,凡是都愛精打細算,又不愛出工出力,只是做的不像春玉那麼明顯罷了。可找上門來了也不能推出去,只得勸道:“你不是一直盼着分家嗎?如今遂你的願了,怎地反而不喜?”
“哪有這樣急着分家的,孩子都沒過百天,孩子爹也不在家,我一個婦人,還不由得他們揉捏,給我們半棟舊房就把我們打發了,新房子他們幾個佔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我們好歹還是長子長孫呢。二嫂,你和二哥去一趟他們家吧,好好說道說道,別讓他們以爲我孃家沒人?”
“舊房有幾間屋子?他們三家擠在一棟房子裡,每家也只有兩間屋子吧,你還有一個未嫁的小姑子,你何苦往一處湊合,自己單獨過日子不是更好嗎?想吃什麼做什麼也沒人管你,興許不想吃還就不做了呢。你沒看夏玉,雖說分家了,在一起擠着過日子生了多少閒氣,好幾次發病都是因爲受了家婆的氣。你看你這樣多合適。不用自己找藉口分出來,還給了你半棟房子,妹夫的銀子以後還能自己揣着。辛苦幾年,妹夫要是回來了,再蓋一棟新屋。自自在在地過日子,不比你們如今擠在一起強?”
秋玉聽了低頭想了一會。說道:“二嫂這一說,倒也是,左右我不愛動手了,還可以到爹孃這邊就和一下。我那半邊房子有三間屋子,是孩子他阿公兄弟倆的,那家如今也搬走了,就剩我自己一人。可是我一人不敢住。再說,我也嫌那房子太破。”
“你一人不敢住,你可以回孃家住,等妹夫回來了你再回去住,不也便宜。橫豎爹孃身邊現今除了四毛也沒別人,你又是他們最疼愛的小女兒,爹孃見了只有歡喜的道理。至於那房子破,等妹夫回來了,願意好好修補就修補,不願意的話就稍微收拾一下。先湊合住着,等幾年蓋新房子也是一樣的,多大的事值當你哭成這樣?”
“聽二嫂這麼說,有點道理。可是,孩子他爹以前掙的銀子大部分交給了他娘,一年纔給我二兩銀子,我手裡能有幾個子,蓋房誰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我還指望着他能攢點銀子買個鋪子呢,我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這不你手裡還有二兩,想當初,你二哥可是一個子也沒給過我們。分家時你也看到了,除了那點田地,差不多也算淨身出戶了,連個住地都沒有,要不是我孃家幫襯了一下,還不知在哪忍凍捱餓的呢?你如今分家了,妹夫家裡就剩一個妹子了,有個一兩年還不打發了,家裡兄弟多,爹孃你們分擔的就少,這樣一來,妹夫的銀子就能剩下大頭了,這麼好的事情你怎麼就看不明白?”
沈氏提到自己當年分家的事情,讓秋玉想起當時的情景,二哥二嫂帶着一堆孩子慢慢地把東西搬走了,當時的感覺看得像兩個大人帶着一堆孩子逃荒,自己好像還在心底嘲笑了好久,卻從來沒想到要幫他們做點什麼,只是家裡一有事情就習慣了找二哥。
秋玉想到這裡有些不自在了,說道:“雖說二嫂說的有道理,只是我哪有二嫂那本事,分家不到一年就能把新屋造起來,還有孃家可以幫襯,買了一片這麼大的地,這園子多好,種點西瓜什麼的都不用怕別人惦記,你看大姐那,一開好也種了西瓜,一個子也沒收上來,全讓村子裡的人禍害了,我要有一個這麼大的園子,睡覺也會笑醒的。”
沈氏猜度她心裡也想要自己幫襯買地蓋房什麼的,只是她的情況和夏玉不同,何況她做姑娘時就沒少做繡活攢私房銀子,成親了丈夫每年還能給個二兩,自己手裡也應有不少銀兩,何苦來只想算計別人。
想到這些,沈氏的心裡有些不喜,不過也沒說破,笑着道:“妹妹這話可就偏了,二嫂哪有什麼能耐?分家後你二哥一年的銀兩大部分都留給爹孃了,所以我才帶着幾個孩子辛苦種點東西,不然一大家子的吃喝可怎麼辦呢?什麼時候求人也不如靠己。哪像你,什麼也不做,還能有妹夫養着你,加上你也有一手好繡活,你如今孩子也少,沒多大花銷,還有爹孃可以依靠,有個一兩年不也翻身了?”
秋玉是個聰明的,聽了沈氏的話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想把以後的路堵死了,孃家如今就剩這一個還靠譜,可以依靠,而且看這家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好,所以,秋玉就放下要銀兩的心思,橫豎還能回孃家吃住,也一樣不用花錢,想到這裡,秋玉復又開心起來,拉着沈氏又說了些別的。
子晴見秋玉經過沈氏的一番開解,抱着孩子歡歡喜喜地回家了,便出來拉着沈氏的衣襟說道:“娘,我們幾個在屋子裡打賭,說小姑肯定會和娘借銀子蓋房,我和大哥小四是一夥的,說小姑會開口,二哥和小三一夥,說小姑沒開口,娘,你說說,到底誰贏了?”
子晴說完,子福幾個也從屋子裡出來了,圍着沈氏要結果,沈氏笑看着這幾個孩子,戳了子晴的頭一下,說道:“偏是你有這麼多的花樣,還打什麼賭,要我說呀,你們誰也沒輸沒贏,你小姑沒有明着提,只是暗示了一下,見我把話堵死了,也就沒開口。”
“算她聰明,知道不能一條路走到黑,我小姑一向會給自己留後路。”子福說道。
“可惜了,本以爲還能讓三哥免費給刻一個印章,零花錢也泡湯了。”子喜哀嘆道。
子晴見子壽笑得賊兮兮的,忙上前按住了他,問道:“小三,你也沒贏,你笑什麼?快點從實招來,不然,以後有什麼好的玉石我可就不給你了。”
子壽一聽這個害怕了,忙道:“我哪裡有笑什麼?只是覺得咱家今天省下了一筆大銀子,有些開心而已。幸好爹爹不在家,收租去了,你們猜,爹爹要在家會不會給小姑銀子?不如我們再來賭一次。”
“好啊,好啊,我沒意見。”子喜先叫喚起來。
“好你個頭,爹爹是可以拿來打賭的嗎?這叫大不敬,虧你還是念書的。”子福給了子喜一個腦瓜蹦,子喜摸着腦袋跳起來,委屈地看着子福,想說又不敢說,只是撅着嘴。
大家笑得前俯後仰的,子喜蹭到沈氏旁邊,沈氏笑夠了才摸着子喜的腦袋,幫着揉了揉,說道:“你們放心,你們爹爹也不會給她銀子的,又不是沒有辦法日子過不下去,你們爹爹如今也想開了,這幾次被你們大爹和大姑也傷透了心,你們在他面前少提這些鬧心事。”
“那娘,今天省了銀子,是不是可以加幾個菜呀?過幾天就該開學了,學堂的飯菜怎麼也不如家裡的好,我想吃紅燒豬蹄。”子壽問道。
“娘,那我要吃鱔魚。”子晴補了一句,換來幾雙白眼,子福和子祿撇嘴笑道:“天天泥鰍田雞的,你偏又要什麼黃鱔?我們可不會捉這個。”
沈氏笑着都答應了,晚飯時曾瑞祥看着滿桌子的好菜,問道:“今兒什麼日子,這麼豐盛?”
“收租的日子唄。”子晴一本正經地答道,衆人笑倒。
周家分家很快就利索了,秋玉本想把二畝水田佃給別人種,被老爺子大罵了一頓,說實在不行僱個短工也把活幹了。秋玉聽了只好作罷,橫豎這一季晚稻已種上了。
這邊,送走子福,沒兩天又送走了子祿和子壽、子喜,原本曾瑞祥沒想讓子喜這麼早進縣學,可他發現子喜的悟性很高,不亞於子福,曾瑞祥愛才心切,不想給孩子耽誤了,徵求了子喜的意見,子喜也願意去。同去的還有三婆婆家的兩個孫子,一個叫曾子軍,十三歲,一個叫曾子新,十二歲,三婆婆還帶着兩個孩子到家裡來給曾瑞祥和沈氏磕頭。
於是,熱鬧了一個月的家又空了。臨別的時候,子喜對着子晴眼淚汪汪的,子晴從小把他帶大,感情自然深厚,幫他整理了方巾和衣服,發現他個子纔到自己肩膀,不知有沒有一米二,還不足八週歲呢,抱着他囑咐道:“姐姐等着你下月回來,好生用功,切記不可貪多嚼不爛。”
原本子晴以爲林康平會在中秋前回來一趟,誰知他託人捎了一封信給曾瑞祥,說時間緊,直接從景德鎮那邊往杭城走了,回京後安排好事情,爭取回安州過年。
子晴的盼望落了空,又想着他這一年在外奔波,衣服鞋襪想來都舊了,上次給他打點的都是夏衣和春秋衣服,這次有時間,乾脆做兩身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