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藍張了張口,兒子卻早沒了影,虹彩起身道。
“我去看看。”
如藍想了想,點點頭,空翼畢竟是她的兒子,自己也不好說什麼。冰羽被空翼捉弄的事讓她難受。還好,虹彩自覺,這一定是趁此機去教訓自己的兒子了。
虹彩向洞口走去,並有意地向狼王桐望了一眼,狼王桐微怔,忙移開目光,等她消失在洞口處,不由發起了呆,許久後才緩緩起身向外走去。
洞口外積滿了雪,與頂端平齊,如形成了一個天井。他輕輕躍出,行了約有二十幾丈,忽地身形一頓。後面飄來一縷淡淡的幽香,若有若無,嘴角不由泛起一絲苦澀,轉過頭,見虹彩正望着自己。
“師兄……”她走近他,一時語塞。
狼王桐接下去道。
“沒想到在這能遇上你。”
“是啊,我也沒想到。”虹彩從容了一些。
“我們有五百多年沒見面了吧……你自從跟小玉成親後,就不再見我了。”輕輕說道,聲音幽怨得狠。
狼王桐一怔,淡淡地道。
“師妹,都過去了。”隨即轉開話題,“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虹彩略有不快,半晌道。
“十六年前,我們這支狐族,一個叫如雲的白狐出山遊歷,結識了一個人類……那個人類就是,劍陵宮的二公子歐陽餘炎。此事你也有耳聞吧?”
狼王桐一愣,點點頭。據說他們一見鍾心。劍陵宮屬天下供奉劍神的首邸,歐陽餘炎在宮中地位顯赫,自然他與白狐的事傳爲一時佳話,幾乎天下盡知。
虹彩望着陰沉的夜空,幽幽地道。
“這件事給我們狐族帶來了恥辱,遭到五嶺其他狐族的嘲笑。他們罵我們是,是向人類搖尾乞憐的……衆怒難息,如雲要麼離開那個人類,要麼離開狐族……可如雲卻甘願爲了那個人類而叛族……”
狼王桐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只聽虹彩接着道。
“可惜,好景不長,歐陽餘炎四處風流,如雲苦苦等了他十五年,終是思念成疾,命在旦夕了。”苦苦笑了,“石洞裡,那兩個壯漢護送的白衣少年,就是他們的孩子,今年正好十五歲……他連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樣子還沒見過呢,如雲卻給他取名叫歐陽炎炎。若不是如雲病危,打發他來五嶺,我也不會知道這些。”
狼王桐眸光一顫,既已叛出本族,生死便在也與本族無關,這不單是狐族的族規,也是其他靈物的族規,對於這種族規的事,狐王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呢?事情沒這麼簡單吧?繼而,又想起另一件事,探視着問。
“烈陽……是怎麼回事?”
虹彩神情立時黯然,顫聲道。
“十七年前,他奉狐王之命出山辦事……第二年回來……他被打回了原形,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從傷勢上看,是劍陵宮的九鼎……”她不願再談下去,停了半刻,忽然道,“你也聽說聖族要和劍陵宮,在燈籠山開戰的事了?”
“什麼!”狼王桐吃了一驚。
虹彩微微一怔,見他確實不知,奇怪地問。
“你來這裡不是爲了這件事嗎?”
狼王桐搖搖頭,只說帶雲飛出山見見世面,剛好東北部有支狼族的狼王與他是舊識,順便去看看。
令他驚愕的並非是聖族和劍陵宮之間的爭鬥。劍陵宮信奉的是劍神,而聖族信奉的是鳳神,因爲信仰的不同,門下的教徒爭鬥了兩千多年,聖族總教壇設在西部,隔着萬里荒漠,氣候異常,久居中原的劍陵宮也不敢貿然深入,到是聖族屢挫屢勇,每平靜幾十年就對劍陵宮發起一波攻勢。真不知道,路途遙遠且又艱辛的聖族教徒靠的什麼樣的意志來完成的。吃驚的是,人類爭鬥的地方竟是他們即將前往的燈籠山。
“又打起來了……”狼王桐自嘲地道,“對我們這些妖精來說,可是好事呢……”
人類只要內戰,就再也無暇顧及其他,直拼個你死我活爲止,無論誰勝誰負,都是各有損傷,餘下的日子休生養息。不然,人類飽食終日,心思很快轉到其他生靈身上,弄些精魄煉什麼長生不死藥、駐顏藥、大補藥、沒事殺妖除怪,揚名天下,作作英雄之類。
其實人類的自殘,只是一個殘酷的諷刺,傷害的永遠都是自己,世上最可貴的是生命吧?可偏偏人類造出許許多多,虛無縹緲的東西爲之捨棄生命……狼王桐想到這裡,一種迷茫涌上,既然這樣,爲何還有那麼多靈物辛苦地去化人形,想做人呢?看來我們終究不是人啊,這也許就是妖與真正的人類區別吧。待回過神來,見虹彩正注視着自己。
這樣的目光叫狼王桐一窒,退了兩步,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直到虹彩輕輕嘆息了一聲,轉開視線。在那轉頭之際,狼王桐看到一雙淚光盈盈的雙眸……往事如夢……一時怔住。
天空灰暗沉靜,使得夜乾冷森寒,無邊無際的雪,起伏延綿,白花花的泛着亮光,清清幽幽的樣子。
琉璃隨着空翼飄進低窪處。背後是如山般高聳的積雪,前面是片平地,厚厚的雪整潔平鋪盡頭地勢漸凸,雪地被風吹成彎曲的紋路,好似春水盪漾。再遠些是黑壓壓的林叢,蓋着綿綿大雪,透着幽冷。
空翼選好位置,雙腳一旋,尺許見深的雪窩現出,躍開一步,從懷裡小心取出一隻玉石帶蓋的小罐,拳頭大小。琉璃湊過來看,被他擋在身後。
“你離遠一些。”
琉璃聽話地跑開七八尺外,站下,望着空翼。
“再遠些!”
又走出兩尺,聽見空翼叫自己停下,趕忙轉身睜大眼睛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