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柔軟的身子要碰到堅硬的艙壁時，一隻胳膊將她攔腰抱起，摟進了懷裡。
大概是那隻胳膊太過有力，使她瞬間便感覺到脫離危險。泠月擡起腦袋望向來人，有些愣神。
“你……”吐出一個字，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將她劫持來，卻又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將她保護得好好的，對於這個人，她是一點都討厭不起來了。
秦慕崢牢牢將她護在懷裡：“當心。”
混亂的撞擊似乎更猛烈，泠月卻沒有多少擔心了，彷彿知道有他在身邊，自己就可以安心。
“外面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秋瑞陽來了？”她忍不住問。
“你很希望他來？”
秦慕崢低下頭，一邊穩住身形，一邊問。
泠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腦袋裡糾結了片刻，才說：“把我放回去吧。”再這麼下去，這艘船遲早給撞沉了。
秦慕崢面色一冷，再不言語。
泠月不禁急了，抓着他的胳膊：“不這麼做，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總之你別想再回去。”
泠月是真心急了，不自覺就喊了出來：“我若不回去，秋瑞陽不會放過你們的。”
秦慕崢愣住，眉目稍鬆，問道：“不是因爲你迫不及待地想回去？”
被他的話問得一怔，她才發覺似乎心底泛起的第一個念頭確實不是想盡快回到秋瑞陽身邊，這個狀況似乎不大好。
囁嚅道：“當然我也是想回去的。”
秦慕崢望着她臉上不安的表情，覺出幾分言不由衷，不由心情大好。
“你心裡可不大像是這麼想的。”
“你知道我心裡想什麼？”泠月反問，強調地說，“我心裡就是在想怎麼擺脫你們回去。”
“真的嗎？”秦慕崢一臉不信。
“當然。”下意識，她就是不想讓他得意。
就在兩人爭執間，緊閉的窗突地被一隻羽箭射穿，破損的窗子耷拉着敞開半邊，更多的羽箭爭先恐
後涌進來。
“這……”
泠月看着從外面穿透進來的羽箭，不禁愕然。
“這是什麼情況？”
秦慕崢護着她挪到安全的地方，眉頭深深皺了起來——情形比他想的還要糟糕。
更多的亂箭從外面射進來，房間內時不時響起箭矢“奪”地釘入木板的驚心動魄聲。
泠月眼底有着疑問：“秋瑞陽在外面嗎，他要是在外面一定不會讓人放箭的。”
秦慕崢望了她一眼，沉默不語。
秋瑞陽若是知道她在這裡，自然一定不會下令放箭，畢竟她現在懷着孩子。只怕是那些不知道底細的下級官員將領，當真以爲他們攜帶了軍防圖意欲逃離，立功心切才下狠手。
這樣一來，他要護着她逃出去的難度大大增加了。
心裡滿是愁緒，面對懷裡驚慌的泠月，秦慕崢卻沒有表現出來，見她面色蒼白，知道她內心所想，出言許諾：“放心，我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事。”
泠月心內一動，擡頭望他，卻只看到冷峻的下顎。
正沉默間，無影從外面掠了進來，看了一眼泠月，略略頓了頓說道：“主子，那邊官兵太多了，這關口衝不過去，在這樣下去，怕是不行……”
短短的一個瞬間，秦慕崢已經猜到無影剛纔眼中的遲疑爲何，若非顧忌凝霜和腹中的孩子，他們也不會衝不出去。然而無影也知道，他是不可能不顧及凝霜的，故而剛纔說話時纔有那麼些異樣。
泠月感受着這凝重的氣氛，趁着兩人沉思間，使勁掙開秦慕崢往外面衝去。秋瑞陽只是要找她，如果找到她，他們自然不會有什麼事。
秦慕崢回過神時，懷裡的人已經脫離掌控，往門邊跑去。
該死，心裡暗咒一聲，若是秋瑞陽在這裡，並且知道她在這艘船上自然不會允許人放箭，可問題是他根本不在，她這麼衝出去只會被那些不長眼的箭射中，外面那些啓國官兵認定他們是衡國細作，怎會手下留情。不及多想就要去將她抓回來，誰知船艙內又
是一陣羽箭激射，他自己不察，險些中箭，是無影眼疾手快將他往旁邊一推。這麼一耽擱，泠月已經趁機跌跌撞撞跑出了船艙。
“回來！”秦慕崢一聲急喝，生怕她受傷，急忙追出去。無影心內一嘆，趕緊跟上。
來到甲板上，泠月有些傻眼，這滿是硝煙戰火的局面有些出意料，秋瑞陽若只是想尋回她犯得着用這麼大的陣仗嗎？對面上幾艘船上甲冑分明的官兵，仍在不停放箭。
泠月藉助甲板上的物體掩護躲避箭矢，小心踏上船頭，對着那邊大聲喊話：“別放箭了，告訴秋瑞陽我在這裡，我跟你們回去……”
風浪太大，泠月的聲音被扯得斷斷續續，傳過去已經不甚清晰。
那邊一個守關將領，不由有些納悶，衡國細作中怎麼有個女子？聽對方話語中似乎還牽扯太子殿下的名諱？正兀自奇怪，忖度着該怎麼行事，身後已傳來一陣騷動，回頭看去，不遠處有艘官船快速駛過來，上面啓國皇室的旗幟迎風獵獵招展，將領眯了眯眼，依稀在船頭一片錦簇中看到襲明黃的身影，暗道難不成是太子殿下親臨了？
折騰了大半晌損兵折將仍舊沒有拿下那衡國的細作，不知道殿下知道會如何震怒，正哆嗦着預備接駕，再無暇去思量對面那艘賊船上突然冒出的女子是怎麼一回事。突地聽到那邊傳來一聲驚惶尖叫，細軟的聲音應是女子。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那聲音將會把自己打入無邊噩夢一樣的境地，將領不禁循聲看去，正好看到那艘賊船上一抹纖細的身影跌下水去，沒入肩頭的箭矢將素白的衣裳染成一片淋漓血色。
那位將領未曾料到的是，這個景象很久以後都成爲自己心頭抹不去的噩夢，伴隨着他整個後半生鬱郁不得志的漫長仕途。
“霜兒——”
秦慕崢匆匆趕到甲板上，尚未來得及靠近船頭，就看見心魂俱震的一幕——
泠月肩頭中箭，身子一歪，自船頭跌下。
那一聲驚呼像是從幾欲碎裂的心口撕扯而出，竭斯底裡，目眥盡裂，卻無能爲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