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瑞陽做夢都料不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一幕,收到消息趕到鑫城港口時,他一心只想將被劫持過去的人搶回來,然而事情卻遠遠超出了他的掌控,致使他只能遙遙看着那個心心念唸的身影在自己眼前中箭落水——
那一刻,心似乎都已經空了。
正在煩躁不安間,阿狄匆匆走進船艙。
幾乎是立即,秋瑞陽看過去:“找到了沒有?”
阿狄點了點頭,回稟道:“人在離鑫城不遠的一個漁村,情況似乎不太好。”遲疑了一下,後半句話還是說了出來。
秋瑞陽的面色更加灰敗了些,吩咐道:“帶上太醫,我們趕緊去那裡。”
鑫城外大約十里的地方,往常鮮有外人進駐的漁村,昨日夜裡迎來了一羣來歷不明的人。
看到他們中間有傷患,村民們本有些懼怕,但是當領頭的那人拿出大把金銀當做借宿的酬謝之後,於是便紛紛騰出地方給他們治傷。尤其是得知他們中間有個昏迷不醒的女子——據說還懷着身孕,於是更加殷勤了幾分,這裡的人畢竟本性純樸,而且這羣人儘管看着怪異,卻井然有序,並未作出擾民之舉,村民們就鬆懈了幾分本就沒有多少的防備之心。
騰出來給那懷孕女人治傷的木屋內,郎中把完脈,說出症狀之後,就見那位領頭的俊得不可思議的男人面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你是說……她已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好半天,秦慕崢纔出聲問道——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剛纔是不是他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
“是的。”郎中有些莫名其妙,看他之前緊張地樣子,並不像是剛剛得知妻子懷孕的丈夫,怎麼這個時候聽到消息會驚成這個樣子?
秦慕崢心中卻按捺住狂喜,再次問道:“你確定,可別是你不留神把錯了脈。”
郎中頓時有些不樂意了,雖然這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漁村,但是誰不知道他祖上傳下的手藝那是一萬個靠得住的,他們家別的醫術不在行,但是給女人推測孕期那是絕對沒出過差錯。
“這位爺,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問我們家祖傳的口碑,別說你家夫人那肚子的月份我
不會看錯,就是她來日的產期我也能算個八九不離十……”
聽到郎中如此信心滿滿,秦慕崢總算是放下心來,一直以爲她腹中的孩子是秋瑞陽的,可是按照時間來推算,她被秋瑞陽擄走才堪堪三個月,絕對沒有多出一天,然而這郎中卻一口篤定地說她已經懷了三個多月,這麼一來,這孩子分明就是他的——是他們兩人的孩子。
從未想過,竟然還存在着這樣的驚喜。
秦慕崢一時有些無措,緊緊握住牀上人的手。
此刻他們的孩子沒事,安然地躺在母親的肚子裡,即便是落水也沒能奪走他,原來上蒼竟是眷顧着他的。
喜悅的目光轉了轉,落到昏迷人蒼白荏弱的臉上,不禁又滿是愁容。
“那她身上的傷勢如何?爲何一直沒有醒來。”
郎中見他不再懷疑自己的醫術,面色稍稍好轉,說道:“這位夫人肩上有傷,再加之落水受寒,而且又懷着身孕,你該慶幸她平日裡被照顧得很好,體質不錯,若是稍微虛弱點的,這個時候孩子早保不住了,她現在肚子裡的孩子是沒事,但是高熱不退,昏睡不醒,拖久了也是十分危險的。”
秦慕崢一聽便慌了神:“那該如何是好,請你一定要救救她。”
“別急,我先開副藥給她散去體內熱毒看看。你們得注意她夜裡的體溫,這個時候再別讓她出狀況了。也不知道你們怎麼弄的,讓一個孕婦傷得這麼嚴重……”郎中一邊唸叨着一邊寫藥方。
秦慕崢心裡一陣愧疚,若不是自己沒有把凝霜保護好,也不至於讓她屢次三番受這種苦頭。右手撫上她溫熱的面頰,口中喃喃:“霜兒,你一定要好起來,和我們的孩子一起好起來……”
服了藥,深夜的時候泠月依舊是高熱不退,秦慕崢守在她身邊一遍遍給她擦拭降溫,可是她額頭上的潮熱卻越發嚴重起來。
秦慕崢無法,最後乾脆脫了外衣在院子外面吹涼了身子然後鑽進被子裡,將泠月抱在懷裡給她降溫,一旦溫度又升上來了,再次跑到院子外面去吹冷風,然後再回來給她降溫,如此反覆,泠月的高熱總算是穩定下來。可經過這一番折騰,秦慕
崢的臉色卻變得青白交加,一整夜都沒稍息一下。
摟着懷裡柔軟的身軀,秦慕崢望着昏迷中不適地皺着眉頭的人,伸手將她的眉頭撫平。
“霜兒,以後,我必不再讓你皺眉。”
懷中人似有所感,往他懷裡靠了靠,乾涸的脣微微翕動,依稀有弱不可聞的聲音吐出來。
秦慕崢不由湊近去,仔細分辨,卻聽見她在說:“回家……我們回家……”
那一霎那,秦慕崢好像收到了什麼震動一樣,心臟急急一跳,在她耳邊問:“你在說什麼?霜兒,再說一遍。”
那張脣,動了動,彷彿迴應一樣。
“回我們的家……慕崢,帶我回家……”
室內燭影晃動,分明已不再感到寒冷,可是他卻止不住顫了顫,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酸澀又甜蜜——
“我帶你回家,我們一起回去。”
天將近亮了的時候,秦慕崢才闔了闔眼,稍稍淺眠了陣子,然而很快地,這個美夢沒能持續多久就被打斷了。
“主子!”外面響起無影急促的敲門聲,秦慕崢幾乎是立即就清醒了過來。
先是看了看懷裡的人,尚在沉睡,沒有醒來,然後擡手撫上她的額頭,溫度差不多正常了,應該無甚大礙,這時才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下了牀,披上衣服打開門:“什麼事這麼驚慌?”
無影一臉急色:“秋瑞陽帶人找來了。”
聽了這話秦慕崢也跟着沉了下來,因爲顧忌着凝霜,他們纔在這裡落了腳,這一耽擱足夠秋瑞陽尋過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經過昨天那一場惡戰,他帶來啓國的人雖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卻也折損大半,剩下的人或多或少帶着傷,硬拼的話是絕對拼不過的。
無影催促道:“主子,探子回覆那羣人就在七八里外,很快就來了,得儘快作出決定才行。”
是逃還是戰?正面迎戰是肯定打不過的,可是逃的話,凝霜現在身子纔剛剛有起色,再跟着他們逃亡,昨天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病情恐怕又會嚴重起來,何況她現在肚子裡還有個脆弱的小生命。
秦慕崢一時陷入兩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