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明白我當日不碰秦無衣的心思麼?”屠染一把抓住戰北冽的衣領,狠狠地瞪着他,幾乎咬牙切齒,“你以爲我當初是瘋了還是傻了?當着心愛的女人我不要,卻白白讓給黎湛?你以爲我跟了她十世是爲了什麼?難道就是爲了看她和黎湛恩恩愛愛卿卿我我嗎?!你知道秦無衣爲何從前的記憶都沒有就只記得上一世嗎?!”
屠染那憂鬱的眼眸此刻散發出來的全都是狠戾,那種積蓄了幾百年的恨意和忍,在今日看見秦無衣額際的那一抹隱隱若現的蓮花的時候,便到達了一個頂點。
“你全然不知……”
戰北冽看着屠染緊緊攥着自己雪白衣領的手,眼中的怒火如同壓抑的火山,只等着一個宣泄口,便爆發。
“屠染,你最好給本國師鬆開手,”戰北冽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危險地看着屠染,右手的蛇頭手杖慢慢地積蓄力量,口中的語氣卻越發悠然,“你說的這些本國師知道與不知道,與你有何干系?是你太蠢,怪不得誰。願意和煉秋霜合作,你就該想到事情的後果。況且,出了這樣的事情,你該去找煉秋霜,而不該來找本國師。”
“我會去找她的,”屠染眯着眼撫了撫戰北冽的領口,就好像撫摸一條聽話的狗,“我今天來告訴你的這幾件事情,你可要每一件事情都牢牢地記得,否則某一天行事遇到了障礙,可不要怪我。”
“那就請你將你的心放回你的肚子裡去,捂好了,”戰北冽拿開屠染的爪子,“本國師行事,向來不需要別人來指手畫腳,更不需要人在這兒假裝好意提醒。既然道不同不相爲謀,不送。”
戰北冽舉起他的蛇頭手杖,指着門口的位置。幽暗的燭光映着戰北冽深刻的五官,那尖削的下巴讓他看起來更加陰險。他的眼眸細長得彷彿要繞到耳後去。
屠染深深地看了戰北冽一眼,抓着夜明珠離開。紅衣翩躚而豔麗,仿若彼岸花開在彼岸,花葉永不相見。
看着屠染翩然離去的背影,戰北冽猛地一個冷哼:“一個不男不女的傢伙也來教訓本國師,姬氏一族的人,都死光了嗎?!”
然而想到屠染所說的話,戰北冽對着虛空:“來人!”
才退下去的下人便又回來:“去北郊行宮探探,煉秋霜究竟被關在了什麼地方!”這個蠢貨,竟敢破壞他的好事,讓她死在黎湛的手上,豈不是太便宜!
*
“還有呢?”
屋頂上,秦無衣看着說完戰北冽沒來救煉秋霜就安靜了的自家小雀,不禁催道。戰北冽來沒來救煉秋霜,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黎湛問到煉秋霜把夜明珠都藏哪裡了嗎?”這纔是她關心的問題。
“纔沒有呢,美麗的主人,”小黑雀這才道,“水牢裡每天趙公公每天就給那個煉秋霜好好吃的,好好喝的,煉秋霜要什麼呢,趙公公就給她什麼的,美麗的主人,您說着趙公公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真的喜歡煉秋霜?”
“胡說!”秦無衣一把拍了小黑雀一下,“你這話要是被人聽見,是要被笑話死的,以後可不準說了。”
然而秦無衣卻陷入了沉思。趙常山同煉秋霜?這打死她也不相信。只是趙常山看煉秋霜的眼神確實不太一般。那天她遠遠看見趙常山讓人將煉秋霜從心安殿裡擡出去,小心翼翼的樣子,壓根兒就不像是在對待一個俘虜。
而且當天煉秋霜究竟在心安殿裡做了什麼,她至今一無所知。
一道輕緩的腳步聲從容地來到屋檐下,秦無衣豎豎耳朵,腦袋忽然探出屋頂,果然看見黎湛雙手背剪立在掩下,不遠處的宮燈將他的側臉映照得愈發俊美。
天青色的衣袍似冷水散開,而他靜靜地立着,如同水中的一朵遺世獨立的蓮花,飄然若仙。
“今晚這麼早就批完奏摺了?”秦無衣趴在屋檐上,所以聲音有些悶悶的。
黎湛一個提氣落在屋檐上,伸手將秦無衣拉起來:“今晚去批一道紅豔豔的奏摺。”
*
地宮水牢中,水滴聲依舊。
“叮——”
“咚——”
“叮——”
“……”
仿若黎湛那永遠淡然永遠有自己做事風格不緊不慢的樣子。
“閨女,你就吃點兒吧,這都兩天兩夜了,你不吃不喝,這怎麼成呢?”趙常山的聲音響起在水牢中,被四周的牆壁彈回,形成了混響,秦無衣在很遠的地方就聽到了。
秦無衣回頭看向黎湛,甬道中的夜明珠映得他的五官泛着一絲悠悠的光亮,英挺的鼻樑彷彿一座小山。黎湛用眼神示意秦無衣繼續往前走。
十字鐵架上,煉秋霜緊緊地闔着眼眸,兩天兩夜沒有進食,她的身體已然無法像第一日那般生氣勃勃,豔麗的妝容未曾洗去,看不見她蒼白的臉色。然而她掛在架子上的蔫勁兒,更像是一朵即將凋謝的鮮花。
然後她聽到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秦無衣故意加重了腳步。閉着眼,斜勾了脣角,煉秋霜冷笑,彷彿在嘲諷着什麼。
趙常山見黎湛來了,趕緊對着黎湛躬身而立,然而眉眼中的着急卻讓人一眼就看到。
秦無衣揹着手走過去,趙常山將那食盒不動聲色地一盒。然而秦無衣還是看到了,其中有魚有肉,有菜有湯,雖然都是些小菜,卻也未曾想要虧待煉秋霜。
“嗯,不錯,”秦無衣點點頭,見趙常山忽然有些緊張,便加了一句,“我是說真的不錯,趙公公不必緊張。畢竟當年葉莊主對趙公公有過救命之恩,以此來報答莊主的救命之恩,我覺得是不錯的。只是對方看起來,似乎並不怎麼領情。”
剛纔在來的路上她便趁機問了黎湛,黎湛這才告訴她,十幾年前,趙常山曾爲給先王辦事到過青城,豈料押解的銀兩被盜匪所劫,那夥人爲了毀滅證據,差點連趙公公一起殺害,好在天泉山莊的莊主一向在青城消息靈通,及時趕到,救了趙公公,並如數將銀兩全然奉還,還將趙公公護送到了想要到達的目的地。
雖然葉一劍當時極力表示,他這麼做只是爲了能讓江湖與朝堂兩房勢力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互不侵犯,然而趙常山還是感念葉一劍的救命之恩。
十幾年了,一直未曾有機會,如今葉一劍的女兒被抓,他雖然不能將其放走,卻也可以讓煉秋霜免些牢獄之苦。
“呸!”煉秋霜卻驟然睜開眼睛,狠狠地盯着秦無衣,“你以爲你告訴了我這些,我就會很開心?我告訴你秦無衣,你口中所說的葉莊主跟我沒有一點關係!何況,是他救了別人,又不是他被救,我難道會很感激麼?”
秦無衣狡黠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犀利的精光:“這麼說如果誰要是救了葉莊主,你就會很開心咯?”
煉秋霜一愣,猛地吼道:“我沒有!如果他死了,我纔會更開心,如果誰殺了他,我會感激他一輩子!”
黎湛立在一邊本靜靜看着,這會兒揚了揚眉,看着秦無衣那雙泛着機靈的眼眸,亮如晨星。
“你就這麼恨你爹嗎?”秦無衣看了煉秋霜半晌,忽然問。
“他不是我爹!我姓煉,他姓葉,我和他有什麼關係?”煉秋霜因爲憤怒而牽動鐵鏈,在空曠的水牢中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傳開很遠。
“這麼說,如果我現在就去殺了葉莊主,你就會因爲感激而爲我做任何事?”秦無衣在煉秋霜面前停下,細細地觀察着煉秋霜眼底的情緒。
但見其猛地閃過一絲慌亂,而後是鋪天蓋地的憤怒,然後是從靈魂深處涌現的恨意和決然。然後她看向秦無衣:“哼,你們不就是想問鮫人之淚的下落麼?只要你們殺得了他,我自然告訴你們。”
秦無衣將其眼底最後的一抹精光收入眼底,忽然一笑,明麗如大麗花:“我想你已經告訴我們了。”
煉秋霜心頭一慌:“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心裡應該最是清楚。既然你這麼恨你爹,哦不,你叫他葉莊主,既然你這麼恨葉莊主,恨不得將他殺了,可是你殺不了他。不管是什麼原因吧,或者是你下不了手也好,或者是你技不如人也罷,總之,你想要藉助外人之力殺了葉莊主。”秦無衣揚揚眉,揹着手踱來踱去,將煉秋霜的視線也帶得來來回回。
秦無衣每說一句,煉秋霜的面色便白一分,只是濃妝豔抹之下看不見她驟變的臉色。
然而她的眼神,卻足以出賣她的情緒。黎湛在一旁冷眼旁觀,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當秦無衣說到“想借外人之力殺了葉莊主”的時候,煉秋霜的眼神是慌亂的,好像連她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頭秦無衣又繼續道:“當今天下,恆源大陸五洲十國,各國勢力盤踞錯綜,十國勢力雖然有強有弱,但都同一個特殊的存在保持着幾乎平衡的關係,那便是青城。”
秦無衣的腦海中映現出的是整個恆源大陸的地圖,繼續道:“青城夾在整個大陸上最強大的三個國家中心,這三個國家分別是秦泱、天黎,和南楚。青城很小,小到從南到北也不過一天的車程。可偏偏是這樣一座小城,卻能在三個大國中間相安無事,憑的是天泉山莊在整個大陸上的地位,也憑着葉莊主的智慧。”
秦無衣眼前此刻浮現的是當初大婚的時候他們路過青城,見到的最直觀的畫面:“葉莊主收留各路江湖人士,收留各國逃犯,給他們安身之所,自然也讓這些人成了他的死士。所以其他國若是想滅了天泉山莊,這些死士自然會站出來以命相拼,因爲那是他們的安全之所。試想,如果天泉山莊被毀,青城被滅,他們從前犯下的錯誤便需要繼續去彌補,未服刑的繼續服刑,未斬首的繼續斬首,從此他們又得再次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與其這般,還不如拿着一條早就該死的命去拼一拼?”
“哼,你說的這些,是個三歲的小孩兒他都能明白!”煉秋霜眼中閃過慌亂,然而嘴上卻像是煮熟的鴨子,硬。她看着秦無衣如晨星的眸子,總覺得秦無衣所看到的,不僅僅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秦無衣的笑,太過自然,太過明麗,晃得她眼花,反而看不清秦無衣心裡頭究竟是怎麼想的。
明亮的燭光照着少女亭亭玉立的身影,淺紫色的長裙將其美好的身姿包裹,長髮及腰,少年身側,兩人雙手一樣悠然背剪。若是黎湛是沉穩的水,那麼秦無衣就是隨時都可能沸騰的那一杯,捉摸不定,明明看起來純真,卻讓人隱隱感覺到危險。
“所以當今天下,能讓衆勢力齊齊指向天泉山莊的,便是這七顆夜明珠了,”秦無衣定定地看向煉秋霜,“所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把夜明珠藏在了天泉山莊。”
*
青城,天泉山莊。
夜色籠罩着建在青城山半山腰的天泉山莊,在淡淡星子的映照下,顯出一個莊嚴巍峨的建築輪廓。
山門巨石打造,如同兩柄垂天而立的長劍,豎一塊巨石碑,上書“天泉山莊”四個大字,筆畫如劍刻,筆鋒凌厲,不愧爲天下第一劍莊。
只是此刻山門緊閉,只遠遠地在夜色中樹影裡透出幾絲微弱的燈光,那是各家未睡而點的燈火。
一個瘦長的身影自夜色中來,如一個虛無的影子,運了輕功踏上山門邊的高樹,自以爲帥氣地用大拇指勾了勾鼻頭,如一尾夜燕飛入天泉山莊。
回頭一望緊閉的山門,霜天曉得意一笑,若是從門進,那他便不叫霜天曉了。
躲過兩處巡邏的人手,霜天曉落在一處兩層樓高的榆樹上。從這裡,可以看見半個天泉山莊——然而他不需要看別的,眼光一掃,立即看到了天泉山莊最高的塔狀建築。
葉飛霜看好路線,研究了一下附近巡邏人手的行動規律,立即找到換防的間隙,運起輕功幾個起落,便悄無聲息地落在那最高的建築門前。
擡頭一望——“天機閣”三個大字在夜色中隱隱閃着威嚴而神秘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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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中,被秦無衣言中的煉秋霜心頭一驚,瞳孔猛地放大:“你怎麼知道?”
秦無衣卻不回答,只是神秘一笑,繼而逼視着煉秋霜道:“如果我還沒猜錯的話,你把夜明珠藏在了天泉山莊的天機閣裡,是也不是?”
“你……”煉秋霜看着淺笑宴宴的秦無衣,第二次覺得,這個十五歲的女孩兒,當真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這般簡單。她的眼眸是清凌凌的,如同深秋的潭水,一望就能見底,卻也容易讓人忘記去探尋它究竟有多深。
筷子於水中看去會彎折,秦無衣的眼眸細看纔會發現當中所泛出的亮光,原來她看似只是靜靜地看你一眼,卻已然在悄悄地將你的想法錄入眼底,抽絲薄繭,成了她自己的認定。
秦無衣雙手環胸,看着煉秋霜有些躲閃的眼神:“現在只要有人到得了天泉山莊,進得了天泉山莊的天機閣,便可以取到夜明珠。只可惜天機閣乃天泉山莊重地,唯有天泉山莊莊主允許纔可進入。而且天機閣內機關重重,天下能進入之人可少之又少——這也是你認爲那地方安全的原因。”
秦無衣伸出兩個手指,對着煉秋霜:“你打好的是兩個算盤,因爲想進天機閣取走夜明珠,就一定要過葉莊主這一關。到時候各家勢力指向天泉山莊和葉莊主,就連那些曾經對葉莊主忠心的死士也會因爲這份天下這份最大的寶藏而同葉莊主反目成仇。到時候要麼就是夜明珠失守,葉莊主被殺,要麼就是夜明珠在天機閣安然無事——無論是哪一種,你都是獲益者。”
秦無衣看着已然亂了方寸卻還鎮定地想要保持從容的煉秋霜,丹脣輕啓,又放出一顆煙霧彈:“不妨告訴你,上回你易容成我真的很成功,成功地騙走了霜天曉手中的那顆夜明珠。身爲天下第一飛盜,他認爲這件事相當恥辱。在知曉你將夜明珠放在天機閣之後,他就立即趕去青城。算算時辰,想來此刻應該已經到了天泉山莊。說不定,已經到了天機閣。”
煉秋霜這時候纔有些渾身顫抖,那種細微的顫抖,是從心底再也控制不住的一種恐懼而引發。在地宮中的兩天兩夜,她吃定了黎湛會來審訊她,本以爲夜明珠的秘密在她這裡絕不會有人知道,可秦無衣僅僅是幾句話,便將她精心策劃的一盤棋瞬間摸清套路,直奔將帥而去。
看起來按兵不動,看起來對方無計可施,實際上對方已然越過前方,轉戰敵後,就想給她一個直搗黃龍!
“你們……”煉秋霜盯着秦無衣,又盯着黎湛,“你們簡直……”簡直太可怕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覺得,也許大師兄戰北冽所說的,對上黎湛和秦無衣,必須步步小心,是對的。多半大師兄的多疑,也正是因爲同黎湛和秦無衣這樣的對手對陣太久而養成的——看似按兵不動,實則風潮暗涌,反應過來對方已然給你致命一擊!
“我們簡直太聰明瞭對不對?不需要這麼誇我們,”秦無衣揮揮手,“你放心,霜天曉這傢伙向來只喜歡挑戰高難度,不喜歡藉助別人的力量,自然,也會盡最大的努力不驚動葉莊主他老人家。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霜天曉就算是盜走了夜明珠,天下間也不會有人知曉,到時候就還會有人源源不斷地去找天泉山莊的麻煩。唉,到時候葉莊主可就招架不住了……”
“你……”煉秋霜早已氣憤地說不出話來,紅了眼睛只想要殺人,殺了秦無衣這個賤人!
“我呢,前面都是逗你玩兒呢。雖然你口中極力否認葉莊主是你的爹,也口口聲聲說自己恨他,更是信誓旦旦如果有人殺了他你會感激那人一輩子,”秦無衣搖搖頭,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可是你有沒有注意到,如果你當真恨一個人,你會那麼恭敬地喊他葉莊主麼?”
“你……”
“我什麼?我現在可以給你兩個選擇,一,你繼續這麼餓着,繼續不開口直到餓死,天泉山莊便等着成爲衆矢之的。二,你同我們合作,告訴我們其他的夜明珠都在哪兒——當然了,你是不可能直接交給我們的,所以我們只要求你將藏放夜明珠的地點告訴我們即可,這樣,你可以不死,天泉山莊也可以繼續存活……”
秦無衣朝煉秋霜擡了擡下巴:“怎麼樣?你可得儘快想好,趁着夜明珠在天泉山莊的消息還沒有放出去……”
“哈哈哈哈——”煉秋霜卻猛地笑起來,豔麗的妝容因爲她的笑而變得有些扭曲,蒼白的燭光映照下,煉秋霜仿若一個瘋狂的厲鬼,而後她看定秦無衣,“秦無衣,你是不是以爲你自己很聰明?你以爲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善良這麼單純這麼蠢?葉莊主?葉一劍那個老頭,我稱他爲一聲葉莊主,不過是感念他替我埋葬了我病死的母親!你根本就不明白我跟他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你憑什麼說我不恨?”
“我對他的恨,”煉秋霜咬牙切齒,仿若一個發狂的厲鬼,“深入骨髓,哪怕千刀萬剮了他,我都不嫌多!你去放消息吧,我不怕,我只怕你這消息放得不夠快,葉一劍那老頭子死得不夠快,不夠慘……哈哈哈哈——”
秦無衣嘆了口氣,斂眸。她的確不知道煉秋霜和葉一劍之間有什麼恩怨,只是從黎湛那兒聽說這兩人極其不對付罷了,似乎是因爲當初煉秋霜被逐出天泉山莊一事,但具體細節,她還真的不清楚。
煉秋霜看着秦無衣的表情,以爲她在煩惱:“秦無衣,你現在是不是覺得特別沮喪?你想要對付我,可最後卻是在幫我,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哈哈哈哈——”
煉秋霜笑得肆意,笑得整個水牢都在迴盪這她尖利而瘋狂的聲音。
秦無衣憐憫地看着煉秋霜:“可是你的祖母怎麼辦呢?那個年過古稀從小視你爲珍寶的祖母,怎麼辦呢?”
煉秋霜的笑聲忽然止住,看着秦無衣,面色有些猙獰:“秦無衣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秦無衣有些無奈,“本來我是不想告訴你的,原以爲只要有人威脅到葉一劍你就會跟我們合作。可是你沒有,你非得別人對着你那年邁的祖母動手嗎?”
“你敢!”煉秋霜猛地向前一撲,奈何鐵鏈將她緊緊拴住,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煉秋霜又被拽了回去,她的眼眸中發出憤怒的紅色血絲,每一絲都彷彿來自地獄的鮮血,恨到了極致,“秦無衣你若是敢對我祖母下手,我煉秋霜化成鬼也會來找你!”
秦無衣無所謂地聳聳肩:“化成鬼我也不怕,畢竟要動你祖母的人可不是我。對了,貌似不是要動,而是已經動了。動你祖母的那個人,恰好你也很熟悉,跟你一樣穿着紅色的衣裳……”
“屠染?!”
霜天曉借力飛上天機閣三樓,回過頭,但見夜色中一枚深紅色的身影往天泉山莊某個後院掠去。
霜天曉撓撓頭:“屠染去天泉山莊後院做什麼?”
“什麼人在上面?”一對巡邏士兵執着槍對着樓上的霜天曉,猛地喝道。
霜天曉趕緊趴下。差點忘記了,天機閣每個樓層都掛滿明晃晃的燈籠,四圍沒有高樹,也沒有高的建築,通過這些明晃晃的燈籠,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這頭有沒有人闖入。
且說屠染如一枚楓葉翩翩然落在天泉山莊的寧安院的屋頂上。院子裡燈火通明的,主屋裡傳出老太太不停的咳嗽聲,帶着痰分外痛苦。
往來的侍女急急忙忙的,端着熱水熱茶熱湯藥熱毛巾子痰盂等物,來來去去好不麻煩。
燈光下映出一個高大的身影,隨即傳出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去請大夫了沒有?”
“請了老爺,小人已經着人去請了裴大夫,只是這山莊地處半山,裴大夫就算住在山腳下,這一來一回,也需要大半個時辰,這……”是下人有些驚惶的聲音。
“廢物!老夫不過閉關一個月而已,你們就照看不住老太太了!知道老太太每年這個時候要犯嗽疾,爲何不請裴大夫到山莊裡來住?今日若是遲了老太太的病,老夫唯你們是問!”
“是,是,老爺……”僕人緊張地擦汗,“老爺,小的再去看看那裴大夫究竟來了沒有……”
“去吧!”
不多時那僕人出了來,正是山莊的管家,身材不高但身體看着倒是結實,出了門還在不停地用袖子擦汗,然而腳下行動穩健而生風,看起來是個練家子。
不多時有人匆匆忙忙從外院而來,趕到那管家面前,附在管家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那管家頓時面容失色:“你說什麼?裴大夫的馬車在半路上給壞了?!”
“噓——榮管家您可小聲着些,這要是被老爺聽到,這可就……”那下人有些着急。
然而榮管家卻比那人更着急:“問題不在於老爺知道不知道,這老爺他遲早是要知道的,問題在於,這裴大夫究竟什麼時候能到?既然他的馬車壞了,還不趕緊地派一輛新的馬車趕去接應,還在這裡做什麼?”
“不是,”那人緊張地嚥了咽口水,“關鍵不是這馬車壞了,而是,而是馬車壞了,裴大夫他……也受了傷,來不了了……”
“什麼?!”管家頓時只覺得兩眼一抹黑“裴大夫他……這樣,你去看看附近有沒有被的什麼大夫,不是裴大夫也成,未免馬車再壞,派三輛出去,越快越好!就算人家已經在被窩裡睡着了,你也得把人給我挖上來!我限你半個時辰之內,立即馬上,找出一個大夫來!”
“榮管家這……”那下人頓時冷汗涔涔。離天泉山莊最近的是裴大夫,這都走了一個時辰還未到,半個時辰,讓他上哪兒找一個新的大夫來?
“快去!否則要是誤了老太太的病情,我唯你是問!”榮管家厲聲道,“快去快回!”
那小子只好苦着臉應了下來,可沒兩步他的臉色便垮下來,就像是賭場賭輸了一百萬似的。然應下來的差事,還是得盡力去辦。
那人領了馬車,駛出天泉山莊,打算去砰砰運氣。
“付兄,你看那——”
然纔沒走出天泉山莊多遠,他身邊的一個好哥們兒忽然指着山道上行走的一個人影,興奮地拍了拍那領了差事的付義的肩膀,興奮地喊道。
“看什麼?”付義有些興趣怏然,然拗不過夥伴的堅持,便順着他的手指看去。不看不知道,看了嚇一跳——但見一個身穿白衣挎着藥箱的青年人,匆匆趕路。
付義頓時一喜:“這不是……這不是現成的大夫麼?”遂讓人駕車過去,下了車攔住那青年人。
那青年人好像嚇了一跳,拽着藥箱往後便躲,黑暗中看不清付義等人:“你們是誰?想,想幹什麼?”
付義讓人打來燈籠一照,但見那青年人一副儒生打扮,五官俊美膚色細嫩,若不是面上留着些鬍鬚,乍一看還以爲是個姑娘。
付義心頭暗罵“媽的,這男人皮膚竟然比個姑娘還嫩”,面上卻仍舊堆着笑:“是這樣,我們是這天泉山莊的,這位兄臺不必害怕。”
“天泉山莊?”那青年人看了不遠處夜色中微微泛着燈光的山莊,頓時面色一喜,仿若帶着些恭敬,對着幾位道,“原來是天泉山莊的英雄,怪不得幾位看起來這般英姿颯爽,風姿逼人呢。”
“啊,哪裡哪裡,”那付義被這麼誇頓時飄飄然起來,“這位兄臺您真是過獎,過獎。只是不知兄臺這麼晚了,提溜着個藥箱……這是要去哪兒?”
“哦,也沒什麼,就是山裡頭那位李員外病了,讓小生給去瞧瞧。”
“李員外?”付義卻心頭起疑,眯着眼看那青年人,“這山裡頭有什麼李員外麼?而且這大半夜的,你給什麼李員外看病?”
“這位兄臺一看就知道是個大忙人,這山裡頭近日來了一位李員外您竟不知?這春日是最容易引發嗽疾的,李員外就是城裡太鬧心,想着到這深山裡住一點時間養養身體再回去。這不,我原是李員外府上常僱,按時給李員外瞧病的。這不,今天是例常看病的,我能不急急忙忙趕來麼?你不曉得,老人家一旦犯了嗽疾,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萬一一口痰出不來,這就……”
那青年人說到這兒,頓時一拍大腿:“光顧着說話,可忘記趕路了。這要是李員外出了什麼大事,我這可擔待不起……各位兄臺告辭,改日再敘。”
說着,那青年人拔腿便走。
付義一個眼色,兩個同伴立即點頭,幾個快步追到那青年人身後,一個一掌劈暈,一個立即接住扛了,往馬車裡一塞,大功告成。
只是誰都沒有看到,青年人挨那一掌的時候微微側了側身子,嘴角一勾,便是一個詭異的弧度。
wWW _ttκΛ n _c ○ 天機閣。
遠處的巡邏盯着天機閣看了半晌,又叫來了同伴一起看,然而看了許久,天機閣依然沒有半點動靜。
“誒,我說你是不是看花眼了?這麼半天,哪裡有什麼人?”
“不對,我明明看見一個黑影子飛上去了……”
“飛?莫不是隻烏鴉,你竟然看成了人吧,哈哈哈……”
“怎麼會呢,我明明……”
“好了好了,咱這天機閣,不可能有人進去的。就算是進去了,也是有去無回,走吧走吧,咱們哥兒幾個今天晚上喝酒去。春寒,暖暖身子。這半山腰的,要真守上一整夜,怎麼能沒有酒?”
“……”
霜天曉躺在天機閣三層外的廊上,雙手抱胸聽着幾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而他的目光,正盯着天機閣每一層的房檐瞧。
天機閣一共七層,很像是塔,每一層的屋檐都漸漸縮小,直至頂上一張華蓋似的屋頂,從他這個角度看去,每個屋檐下所掛着的鈴鐺剛好排成一條直線,在風中輕輕晃動,卻未曾發出一點聲音。
風動而鈴鐺未響——顯然又是什麼機關。
再定睛一看,霜天曉頓時後背一陣涼意襲來——但見那些明晃晃的燈籠照着的,隱隱地顯出許多雜亂無章的細絲,有一些繫住的正是那些被風吹而不響的鈴鐺,而且一層連着一層,一隻連着一隻,幾乎結成了一整道由這些細絲和鈴鐺構成的蛹。
原來這些鈴鐺不是不響,而是未曾有人觸動。
——這細絲他見過,在天黎貴祥酒樓的時候,任廣白曾經用這冰蠶絲做成大網將他困住過,細得頭髮絲似的,若非從特定的角度藉着燈光看,基本覺察不到——而這些燈籠的擺放位置,顯然也是經過精確計算的。
霜天曉的目光在這些細絲之間逡巡,然而設計這個機關的人簡直太過聰明,這些細絲不僅勾住檐上的鈴鐺,就連每一層的門、窗,全都勾勾連連,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
怪不得整棟天機閣,乃至附近,除了巡邏,一個守衛的人也見不到——根本就不需要守衛。
突然有些明白煉秋霜將夜明珠藏在這裡的自信了。
*
“老爺,大夫來了!”
榮管家一路小跑着進了寧安院,身後跟着付義等人,扛着那青年大夫便進了來。
一個年過不惑的男人本背剪着手立在燈下,聽見大夫來了,趕緊讓:“快進來!”
那男人身上一身海藍色團四喜紋長緞袍,長臉濃眉,雖然不惑之年,頭上的發還是烏黑髮亮,一點都看不出本來的年紀。
正是天泉山莊的主人,煉秋霜和葉飛霜的父親,莊主葉一劍。
葉一劍看向付義等人擡着的暈倒的青年人,頓時皺起了眉頭:“你們這是……”
“哦,啓稟老爺的話,這大夫只是因爲我們駕車太快,他身子太弱,所以就暈了,”付義趕緊撒了個謊,“等一會兒,讓大夫緩一緩,休息一會兒就好……”
付義自個兒都覺得這理由太過牽強,這謊撒的,也太沒有水準,額頭上的冷汗便止不住地流下來。
“是麼?”葉一劍皺着眉頭,銳利的眼眸如劍鋒在幾人臉上掃來掃去。這幾人回來的速度是太快了些,而且這個大夫看起來過於年輕,看着倒更像是個書生,而非什麼醫者。
“他是什麼來頭?”葉一劍看向榮管家。
“啓稟老爺,這是……”榮管家這才一愣,眨了眨眼,趕緊接着道,“回老爺的話,小的也不敢隱瞞,這大夫姓甚名誰我等還沒來得及問,只因這大夫纔要去給山裡的李員外瞧嗽疾,小的們想着,遠水救不了近火,從山下請個大夫還需得至少一個時辰,這個大夫就在門口,不如請了來,於是就……”
“胡鬧!”葉一劍面色一變,猛地厲喝,“我天泉山莊,何時幹過這樣的事情?!”
“可是老爺,這人來都來了,大不了多給些銀兩,奴才給他賠個罪,這事兒也就過去了。還是……給老太太瞧病要緊……”榮管家忙躬着身道。
葉一劍銳利的目光打在榮管家的身上,仿若隨時都能在他的身上戳出個洞來。
裡屋老太太休息了一陣,這會兒又猛地鋪天蓋地地咳嗽起來,葉一劍心頭一緊,大袖一揮:“那還不快把人給弄醒,給老太太瞧病去!還愣着幹什麼!”
“是!”榮管家趕緊只會付義等人,咬咬牙,找來一盆冷水,就要給那青年人一頭潑下去,青年人悠悠轉醒,一手捂着後脖子悶哼了一下。
榮管家手中的冷水盆子趕緊收起。
青年大夫微微張開眼睛,便撞進一雙銳利的眼眸,像鷹隼一般,彷彿能望進人的心底。
青年大夫抖了一下,看了下週圍的幾個人,看見付義,這才迷迷糊糊地摸着後腦勺站起來:“這位大哥,這是怎麼回事?方纔……”
“哦,這位大夫,是這樣,”榮管家立即上前作揖,“我家老爺想請您給老太太看看嗽疾,方纔多有得罪,都是下人們不懂事,所以衝撞了大夫,您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青年大夫又摸摸後腦勺,看向榮管家:“看看是沒問題,關鍵是一會兒要是誤了李員外的病情……”
“這個您不用操心,您既然是徒步而來,一會兒等您給老太太看過病之後,我們會用馬車送您去李員外家的,想來馬車的四個輪子可比您的兩條腿來得……快多了吧……”榮管家看着那青年大夫,語氣倒是誠懇。
然其話中有話,似乎還帶着威脅。
那青年大夫卻彷彿不曾聽懂這弦外之音似的,只對着榮管家道:“既然如此,還請趕緊帶路。這老太太的嗽聲聽來,似乎有些……”
“老爺不好了,老太太喘不上氣了!”一個侍女急急忙忙衝出來。
“快帶他去!”葉一劍雖然一直心存疑慮,但此時此刻,老太太危在旦夕,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榮管家這才一躬身,疾步帶着青年大夫進了裡間,徒留付義等人對着上首的葉一劍,渾身抖成篩子。
“來人。”葉一劍想了想,還是喚了人來。
“老爺!”一個佩劍少年躬身上前聽命。
“一會兒此人若是醫不好老太太,立刻動手!”
*
天機閣中,霜天曉終於找到了這些冰蠶絲的排列規律。儘管乍一看起來這些冰蠶絲錯綜複雜,其實爲了能讓這些機關成功運作而不在某個環節卡住,這些冰蠶絲幾乎是不能互相交叉的——換句話說,這些冰蠶絲按着一定的方向和角度互相錯開,霜天曉只要順利從這些縫隙之間穿過,便可順利來去。
只是這個順利,卻需要很高的身體靈活性和平衡能力,以及過硬的輕功,還有速度。
霜天曉躺在地上,藉着燈光將附近的天蠶絲走勢全都映在腦海當中,然後飛快地運算出一條可前往下一層的路徑——這一層的天蠶絲極度密集,從門窗基本不可能突破而入。
來之前他已經對天機閣做出了一定的瞭解。這天機閣乃是天泉山莊幾百年前第一任莊主葉傲天所留下的建築,每一層都帶着不同的機關,且隨着時間的推移不停地在改進——很明顯這外層的冰蠶絲機關,並不在他了解的機關之內,恐怕是近年新增。
天機閣一共七層,第一層第二層防守最弱,所以所放之物不過是天泉山莊的上乘兵器或是些練劍的基本簡譜等等,並不值得人去盜取。
第三第四層防守猛然加強,這當中所放多爲蒐羅天下各大藏書功夫秘籍,以及各大精品武器以及丹藥,也不是他今日所來的目的地。
第五六兩層防守又相對較弱,當中所放多爲天下各大勢力乃至名人圖譜,特別是那些人不可告人的秘密——實際爲天泉山莊掌握的其他勢力的把柄。
天泉山莊之所以能夠屹立此處數百年之久,一大部分就是因爲這兩個樓層。誰願意將自己的傷疤挑開,讓全天下人去恥笑?爲了不身敗名裂,只好聽從天泉山莊的調遣。
而這裡的東西,每隔半年都會更新一次,所以江湖中人多十分謹慎地防着天泉山莊的人,以免自己也入了這個冊子,受制於人。
而霜天曉今天真正的目的地,乃是天機閣的頂樓,第七層。傳言第七層天機閣至今除了歷代天泉山莊莊主,還從來沒有人進去過。如果煉秋霜想要藏那顆珍貴之際的夜明珠,第七層的防守,是最強的。
夜在一點點漫漫過去,霜天曉閉着眼睛,數着樓下巡邏錯開的時間,在地上滿滿支起身子,沿着他運算好的路線飛身掠過或是躲過,或是曲腿或是彎腰火是揚手——一切都在半空中完成,對速度的要求,非常人所能完成。
但見明晃晃的燈光之下,一人如流影一般在銀燦燦的天蠶冰絲之間穿梭,靈活得如同水中的魚。等霜天曉以左膝蓋着地右手前身撫地的姿勢落到第四層,他額上的汗珠已然如雨落下——一滴汗珠滴落,眼看就要滴落在髮絲一樣細的冰蠶絲上——
霜天曉猛地伸手,接住了那滴汗水,背後的涼意,在夜風中一陣又一陣襲來。然而霜天曉嘴角一勾,這麼多年了,他去過五洲十國許多藏寶聖地,除了黎湛的隨和苑他進不去,這可是他遇到的最驚險刺激的地方。
他扭頭看向第四層的冰蠶絲,已然同第三層冰蠶絲的佈置格局全然不同。可是有了第三層的經驗,霜天曉身上好鬥的因子猛然被激起,一瞬間夜風遂涼,但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
寧安院中,青年大夫替老太太把脈之後,便隨着榮管家至外間,擺出紙筆,邊寫邊道:“老太太胸中似喘不喘,似嘔不嘔,徹心中愧愧然無奈者;風痰上攻,頭暈眼花,痰墮作嗽,面目浮腫。雖是小病,卻也不可掉以輕心。在下這便開個方子,照着方子抓藥,即可和胃化飲,降逆止咳。”
說罷話,他筆下已然停了。榮管家將那紙條晃了晃,待墨跡幹了,方纔遞給葉一劍。
葉一劍盯着那青年大夫看了半晌,這才接過榮管家的藥方子看了,也不過都是些半夏鍾乳粉天南星等物。
只聽那青年大夫又說:“上將半夏、男星碾爲細末,和鍾乳、滑石、令勻,每服三錢重,生薑十片,水二大盞,煎至八分,食前溫服即可。只是老太太年邁體虛,且長期患有嗽疾,光是這些東西是不夠的……”
榮管家眼中一喜,看了葉一劍一眼,見其點點頭,便又問那青年大夫:“先生這話倒極是,我家老太太年年都要吃過許多藥,就是不見好,且一年比一年似乎又重些,難道先生有更好的法子?”
那青年大夫便道:“老太太系痰多的症狀,在下這裡倒是有些黑錫丹,四神丹,同着這些藥一起服用,或是單服這藥,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老太太的痰疾,或有痊癒的機會,也未可知。”
“黑錫丹?”榮管家看向葉一劍,見其也皺着眉頭,便不知道怎麼打主意了。
“若是不信,在下此時便有這樣的藥丸,溫水送服,先替老太太去去喉中疾痰,如何?”
葉一劍聽聽裡屋的動靜,老太太一口痰哽在喉嚨裡,侍女在不停地替其順氣,卻還是從其喉間發出些濁濁聲響。若是等煎藥來,恐怕已然來不及。
“那便……試一試?”榮管家問着青年大夫,眼睛卻去看葉一劍。見葉一劍皺着眉頭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青年大夫這才滿意一笑,從藥箱中取出一隻深褐色的藥瓶子,倒出一顆豌豆大小的藥碗,隱隱地似乎能聞到一股梨花的香味。梨,止咳之物,葉一劍的眉頭似乎有一絲鬆動,卻仍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來路蹊蹺的青年大夫。
侍女前來取了藥丸子,用溫水給老太太服下。初時並沒有什麼反應,葉一劍緊緊地盯着那青年大夫,幾乎要揚手讓外頭等着的人手準備動手,然等了不到一刻鐘,老太太忽然喉中“咕嚕”作響,侍女急忙取來痰盂,老太太竟是一個翻身,喉間果然嘔出一些黏溺之物來。
葉一劍忙忙進了裡屋,老太太竟然悠悠醒了來,雖雙眼依舊無神,卻已是呼吸順暢,不多時沉沉睡去,半聲不咳。
青年大夫聽着裡間的動靜,嘴角一勾,是一個詭異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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