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說不清的吉利事,江宸對男兒媳的態度好多了,當然了,其實這男兒媳原本就沒把他這位公公放在眼裡過。
??營帳遠處,在水草豐美的水岸邊,草叢裡跳躍着長得不怎麼樣的‘紅燒肉’,腦袋上飄着飄帶的銘文東跑西逛沒個消停的時候,沒有男女的忌諱,公媳兩個進行了近距離長時間的溝通。
??卷着袖子,做公公的江宸和男兒媳一起洗刷小馬,順便將馬兒的趣事嘮叨講着玩。期間,那向來會察言觀色的男兒媳很虛心的很熱心的聆聽上輩人的經驗,務必要把這麼漂亮的小白養得美美的,並且還在公公積極善意的建議下,男兒媳同意把漂亮的小白改名亦爲避塵。
??江宸嘆息着撫摸着小馬駒,輕輕講述着那些親歷沙場的蕭殺歲月,從向來不多言的江宸口中說出的那些親歷肅殺的戰場,遠比江暮描繪的要悲壯,聽得耀晴烏溜溜的大眼睛一個勁的眨巴,連帶的,一邊兒鬧累了的銘文也跪坐在一邊聽得緊張不已。
??“爹爹,後來呢,後來呢?”一個勁的催促,容不得江宸喘息,緊張的追問到底,這些可不是修養在繁華平和之地來的人能夠體會得到的。短暫的接觸加重了親人間深厚的感情,言家小六對這位不太喜歡的父親已經全然敬重起來,當然,再看別處吃草的那些馬駒,言家小六也對跟隨主人出生入死的馬駒也尊重起來。這裡並非是安寧的南方養馬只是代步的地界,這裡,戰士**的戰馬就是半個生命。
??一聲聲驚呼驚歎和接二連三催促下文的敬佩的目光讓江宸也豁朗起來,不得不說,有了這般稱職的聽衆,他講得更加賣力。瞧着稚氣未脫的言家小六,江宸承認,這門親事是他們江氏欺負人了,認命的伸手拍拍言家小六腦袋,“江言兩家既然已然聯姻,言家的事也是咱家的事,你孃親已經都安頓妥當,自有人保護你的父兄周全,你大可安心。這裡雖然少了市井繁華,期間也有很多美景,讓楓晚帶你去瞧瞧去。”“噢。”言家小六低聲應着話。瞧着銘文也一個勁把自己腦袋往他這邊湊,稍作猶豫,江宸也伸手摸摸這個書僮的腦袋,也是,和小孩子作什麼氣呀。
??遠遠瞧着,江夫人和身後的幾位姨太太們都陷入一些茫然中。侍衛首領們遠遠站着發着怔,家主那匹靈駒避塵將後嗣託付給言家小六已然害得他們一干人等沮喪不已了,而家主生怕男兒媳虧待了它,居然和言家六少和顏悅色到了諂媚的地步,那場景看得無人不覺得詭異。不比別人的感覺好多少,江夫人緩緩轉身回帳篷,和夫君磕磕絆絆了這麼多年,沒想到二十年的情分還不比一匹馬駒的後嗣來得親暱,當然,這把年紀了,自然沒有和馬駒爭風吃醋的念頭,僅僅只是受了點刺激,需要再躺一下下。
??爲了這匹被託孤般的小馬的未來,江宸足足耽擱了一整天。相處的這一天裡,公媳彼此都有了新的看法,感情也有了飛一般的提高,也是,滑溜溜的言家小六想要討好誰,還沒誰不買帳的,看着耀晴前前後後追隨着父親,一旁的江暮早就不指望說什麼了。
??次日的晨暉照耀大地,在長輩慈祥的交代聲聲中,到了分路而行的時候了,總算可以出發了,再不走,誰都受不了了。揮淚道別的親情,那“爹爹,孃親請多保重”,“耀晴,你要安心”之聲此起彼伏,依依作別的模樣兒瞧得一干侍衛們有目瞪口呆的趨向,連那江夫人都踱步離遠避開些。
??瞧着遠去的隊列,這兩日離別父兄們的鬱悶已然一掃而光,轉過身,瞧着身後一堆被留下的那些個侍衛們,言家六少展顏而笑。瞧着那笑顏,一干留守的侍衛們通體遍寒。目送着家主遠離的車隊,留下護送少夫人的一干侍衛們矗立猶如千年望夫石,集體陷入未來迷茫中。
??行程中有了避塵的加入有點兒吵鬧,太小了的它得到了所有的善待,因爲還小嘛,不過,很快的,和形體不相符的活潑多多少少成爲了列隊負擔,這些也就罷了,已然自暴自棄的黑虎天天找着時機遊說少夫人將已經能到處竄的幼虎改個名字,只要不叫紅燒肉就行。
??那叫醬肘子吧。
??這話不是以優雅自居的六少說的,是一旁多嘴的銘文說的,所以銘文倒黴了。
??遠遠的跑開的侍衛們不接近某些隱晦的區域,落單的銘文被黑虎堵住了,黑着臉的黑虎拎着銘文開始新仇舊恨一起私下解決。身邊,長得還是不怎麼樣的紅燒肉跳着跑過來,連帶的,從不曾栓起來的避塵也滴溜溜的跑過來,探着粉紅色的耳朵轉呀轉,它挺喜歡平常總喂糖給它吃的銘文。
??眨着眼睛瞧着鐵青着臉的黑虎大哥,銘文很委屈,多嘴是他的錯,可是也沒辦法呀,老爺是挺喜歡吃東坡肘子的呀。
??跑過來爲銘文解圍的是趙魁。不是他心存巴結銘文,純粹是有事情需要黑虎去處理,在原地耽擱了一天讓家主和少夫人閒扯,後邊的車隊趕過來了,少夫人的嫁妝跟上來了。
??那些金紅燦燦的數里路長的嫁妝?聽得黑虎腦袋都大了。被黑虎逮住的銘文一溜煙跑了,恨得黑虎牙癢癢的。沒戲可看了,遠處圍着遠遠瞧的侍衛們一鬨而散。
??“不是。”趙魁低聲道:“是些陪嫁婢女。”
??盯着趙魁,順着趙魁的目光看過去,遠處有一行車隊,草草掃視了一下,那至少也有十數輛騾車組成的車隊。
??楊家要炫耀的十里紅妝還沒全部展示完畢,還有好些婢女還沒有來得及隨着嫁妝進城,江氏就跑了,這些婢女可是不帶來炫耀的,是真的留給嬌慣的寶貝外孫服侍用的,那楊老爺再如何守財,小外孫這件婚事將永遠是他的骨中刺,那北方的苦寒皆有耳聞,決計萬不能委屈了孫兒的。這些女子也是苦命,不過,就算是慈悲,也遠不極疼惜自家孫兒來得焦慮。
??這邊的場景已經無人關注,侍衛們瞄着那些騾車上一一走下的女子們,年紀有大有小,神情各異,有悽婉的,也有認命的,迎風間衣袂飄飄,要不是先前告知曉得她們是少夫人的婢女,他們當真以爲是遇上了出遊的閨秀。看着滿當當站了好些姑娘,這些陪嫁的婢女是不是太多了些?
??這麼多出衆的女子出現,無疑在皆爲男子的侍衛中形成了衝擊,黑虎也仔細整理了一下衣衫,這纔去交接。
??送她們趕着來的四掌櫃小心瞧着迎面而來的這些佩刀侍衛,前日,他聽聞江氏已然離去就急忙將這些沒來得及進城的婢女們轉運追着去了,纔出兩里路就被一些佩刀的武士攔下,等到城內的江氏來人交涉了,纔在監視下一路北行,用了兩日方纔瞧着那龐大的隊列。
??隨着黑虎走了好會兒纔到了安置在中間的最大的帳篷前,帳篷前還有四名按刀守衛來回巡視,四掌櫃對江氏森嚴的規矩寒噤不已,身爲揚州數二數三的豪富楊老爺特得禮聘來的掌櫃,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不過,江氏更顯肅殺,這場面瞧得他驚詫之餘就是很安心,看得出這江氏將小六少很上心。
??在帳外,交接了這幾十位婢女的囧囧契名冊,轉述了老爺子絮叨話的貼心話,之後也沒有可說的了,瞄着營帳兩側跪坐的好些年紀長的侍婢,他也清楚此絕非行商隊列,期間的森嚴讓市籍的四掌櫃自請回避。
??拔營啓程。大大的馬車上,言家小六沒見這些屬於他的婢女,翻看了那些契約,那都是囧囧的死契,都是在官府中立檔的。隨意翻了看着,名單中多半是認得的,稍作考慮,言家小六讓麻雲請珍娘。
??僅僅兩日的旁觀,言家小六也清楚江氏不是普通人家,聯姻之下的一榮俱榮,一損懼損的道理他自然懂得,這些婢女是去是留都需仔細斟酌。耀晴將這些契約交給了珍娘,熟悉運作的珍娘自會覈查。此外,越發臨近江氏馬場,將來行止也需要珍娘提醒。衆人皆見銘文不懂事,可誰能見着銘文有逾越的行經過,言家對下人是寬待,不過,御下卻是嚴進寬出,那閱人無數的楊家外公豈是好惹的,那年年在外遊歷,xing情清寒的言茂又豈是好欺的,這些女子以前身份再尊貴,也需在城外莊園養桑織布數年,期間但凡xing子有孤傲的奢求的不安份的都皆不能入內,楊家言家雖不會買賣婢女,單也只容其在城外莊園養蠶紡紗自力更生罷了。天道的法度就是這樣,買無依女子爲奴已是作了天大的善事了。交代給了珍娘辦理,言家小六看車軒之外,天命所在,就是他自個兒都命不由己,何況他人。
??珍娘謹言領命,對少夫人這般行事,她很是安心,愈發清楚言家六少絕非是看不清時事的人兒。這個決定也讓素來伺候少主的大丫頭麻雲也寬心不少,這位少夫人可不是尋常人,那些少夫人家送來的這樣衆多的陪嫁婢女,若是少夫人存心偏袒,說不定她很可能會無立足之處,這對她這樣的府院大丫頭而言是悲慘的。
??看着這些女子,身爲奴婢,雖顯認命的無奈,卻均不顯卑賤,珍娘暗自點頭,至於她們的身份自然有人會去認真核對。江氏滿門存亡特殊,夫人嫁入江氏,也讓江氏原本簡單的朝廷爪牙的身份演變得無比複雜,任何進入江氏的外人必須得嚴謹審查。
??小六少依舊沒有出面,讓這些女子皆顯得謹慎,六少嫁了男子的事情已然成了事實,接下來行程中的訓喻中更讓她們小心翼翼,顯然,森嚴的江氏家規隨時主宰她們的生死,終身爲奴的她們沒有任何選擇,這就是王道的法度。
??年輕的侍衛們遠遠瞧着那訓喻中的翩翩侍女,很是養眼,可惜,就是進不了周圍。別說他們,就是銘文也靠不得邊,本來珍娘還想把銘文也請來一起聽教,一想到隨時會溜邊的銘文,最終還是放棄了。多日的相處,也能瞧出銘文雖鬧了些,還算是謹守身份,也不曾有逾越主僕的行爲,只要不曲解告狀,這銘文還是蠻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