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隔世

我的後腦勺好痛!閉着眼睛動動腦袋, 上面又痛又麻!等我睜開眼睛,見到我身上被人用大紅花被子裹成一個圓筒,外加幾道繩子捆的結實, 躺在一張木牀中間。這張大牀鏤空雕花十分細緻, 一襲撒花的淡綠紗帳罩在牀邊, 牀外面一燈如豆, 輕輕在不遠處搖曳, 我漸漸適應之後,聽見幾個人低低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

“……一直從西山那邊的莊子跟到無人之處, 我們十個人才上去圍了馬車。”

“怎麼抓她的時候竟把她傷成這樣?”一個男人低聲問道。

“回九爺,這丫頭見咱們的人抓她, 寧死也不跟咱們回來, 先是想盡法子兜圈子逃跑, 後來咱們一直追她追到望兒山的望兒臺上。本來以爲這下她無路可走,定然就和咱們一起回來, 誰知道她看了我們幾個人一眼,哼了一句什麼‘算了,穿回去走遍天下,吃遍神州好了!’然後一轉身就跳了望兒山……”說話的人嚥了一口唾沫,接着說道:“小人們在山下找着她的時候, 她已經撞破了腦袋, 暈迷不醒。咱們幾個怕她醒了再自殺, 就用被子把她包着, 請了回來!”

“廢物!一羣廢物!”被稱爲九爺的人又罵了一句, 嚇的後面說話的人不敢再言語。

“九弟,你何必這樣!我問你, 這丫頭跳崖之前,還曾說過什麼?跟着她的太監從人可有活口?”另一聲音加入進來。

“回稟王爺,除了跳崖前那句話,這丫頭什麼都沒說過。剛抓她的時候,她曾假裝暈倒,趁我們不備傷了咱家一個家丁才逃走的,跟着她的兩個太監一個宮女全都在抓她們時死了。”剛纔的下人又接着回話。

“你出去吧!”王爺開了口,這個回話的下人退出門外,只聽房門從外面關了起來。

屋子裡安默下來,我細聽好像有三個人的呼吸聲,便仔細地聽着,只聽那個九爺說道:“一羣廢物,抓個女人弄得帶了傷?!只怕留下血跡,上邊要知道的!”

又聽另一個聲音說道:“倒不怕他知道!只要這個敏慧開了口,能讓咱們知道她到底做過什麼,咱們就有了把柄去問問那個冷心冷面的哥哥,爲何如此做事?!那天魏珠來找我說十三日那天看見過這丫頭去乾清宮,裝成小太監爬過御案下面抓蟲子。怎麼就那麼巧?老隆就能在乾清宮裡找到遺詔?”

王爺也說道:“我也正在奇怪!我聽馬齊說,那天隆科多在正大光明匾後面找了半天,下梯子時並沒有看見他手裡拿着什麼東西,快到地面上的時候隆科多從梯子上掉下來,滾到桌子下面,不一會兒就抓着遺詔爬出來。”

九爺又說道:“我這幾日也曾查了一番,卻是暢春園裡這小丫頭裝成過小太監,還和他說過話!只是在茅房附近,無人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還有人看見她穿女裝給隆科多報過隆家有小妾要生產的事情,可我又找人打聽,老隆家最近根本沒有生過孩子的小妾!”

王爺說道:“這樣看來,這一切都要落在這個鬼丫頭的身上了,只要能從她這裡得到一點消息,咱們就可以順藤摸瓜,最後弄清楚這冷麪王如何稱了九五之尊!!”

我越聽越糊塗,想我閔慧從XX科技大學生物技術與工程系剛畢業就參加了希望工程,在西藏援藏也有一段日子,卻沒聽說過西藏哪個部族還有王爺?!

本來我在西藏自治區拉薩市當雄縣那曲縣的希望中學當老師,十一放假,我便和幾個內地來的朋友一起去拉薩大昭寺,順路去格達鄉六隊的另一所希望小學去看我的同事。後來好像是發生了地震,還好十一長假還沒有結束,學校裡並沒有幾個人,只是可惜了新送來的幾臺電腦,我們幾個人便開始搶救物資,本來我抱着一臺電腦主機的,可卻因爲最後一個出房間,被壓在磚下面,沒有逃出去。

再後來我像是被人救了,不過好像身上受了很重的傷,只記得我在醫院裡看到過一眼我的學生慈丹德吉,她叫我的名子,好像是喊老師醒了,其它的卻不是記得很清楚,又好像有個男人,總是抱着我,在我耳邊念着:敏敏,你讓我拿你怎麼辦?但又好像不是身旁的這幾個人?

我跳崖時喊的話倒是我常掛在嘴上的——不過原文應該是:走遍中國!吃遍天下!怎麼變成走遍神州了?!我爲什麼跳崖呢?還有太監?秦朝開始的古代所有的宮內侍者都是太監!那我是太后?其實我臉皮是比較後的,但還沒能成爲太后呀!怎麼這幾個人想從我身上知道什麼呢?

到底是什麼呢?四哥,九爺,魏珠,聽着耳熟,好像二月河的小說哦!什麼和什麼呀!救命呀!越想越是頭痛,我忍不住□□了一聲,外面的幾個人聽着我的聲音,亂七八糟地跑過來看我,簾子拉開的一瞬間,我真的有點傻眼,怎麼來了三個和尚?!

我自認爲我的耳報神還可以的啦!三個人當中,最年長的一個應該是剛纔的九爺,因爲他看見我的第一句就問:“你怎麼樣了?”

長的最和藹的應該是王爺,因爲他看見我直眼看他,竟說我:“還是那樣,沒有一點規矩!”

最後一個長的最好看,挺英武的,是剛纔的另一個人,只是我不知道他叫什麼罷了。

我□□着頭痛,九爺親自就着被卷扶我起來,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讓我覺得很陌生。他還叫來小丫頭,爲我倒水擦臉,我見有人這樣服侍我,覺得特別不好意思,只是手被捆在被子裡推辭不掉,便就着小丫頭的手上,喝了點水。之後我大窘地發現我的身上竟是什麼也沒有穿?嚇得我不敢出聲,也不敢多動一下,等了半天,他們三個男人才放下我,讓一個小丫頭過來幫我穿上一件中衣。

不一會又有個老大夫進屋來,給我把了脈笑道:“恭喜九爺,夫人有喜了!”

我聽了嚇的張大了嘴,九爺聽了直皺眉,王爺聽了轉身坐在一邊,那個長的最年輕又是最好看的竟然哼了一聲,一腳把那個大夫踹到一邊,一個勁兒地叫他滾出去。

我奇怪地看着他們仨的反應,自己想不明白,難道我是偷了漢子了?這個九爺是我老公?等等!要是他是我老公,那我是誰?

自從我第一眼看着鏡子的尖叫聲嚇得三個男人面面相覷後,我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看着鏡子裡的我發呆!這根本不是我嘛!我瘦瘦的瓜子臉哪去了?我細長的眼睛哪去了?還有我的小扁扁鼻子!這都不是我!鏡子裡的人雖然長得可愛,像個瓷娃娃,卻讓我看着陌生:鴨蛋臉,大大的圓眼睛又黑又亮,高鼻子小嘴兒兩道彎眉,雖說是個美女,可怎麼看怎麼彆扭!

這個身體比原來的我高出許多,足有一米六七,比起我一米五十八的身高多出十釐米左右。雖然我已經明白自己借屍還魂的事實,卻不能接受自己甦醒後的處境。

聽說過穿越,但是人家穿越了,不是有愛情的嗎?我的愛情呢?人家穿越了,不是可以讓老康給錢給物給賞賜嗎?我的賞賜呢?人家穿越了,不是格格就是福晉,我呢!好死不死的成了階下囚,肚子裡裝着不知道爹是誰的小孩子一隻!可能是剛剛懷孕,我竟然覺不出什麼。

好在我很快搞清了年代時間以及我在這裡的身份,我——納喇·敏慧,輕車都尉吳爾敦的大女兒,以前好像還當過什麼七品的女官,家裡有爹有娘,有哥有妹有弟弟。沒有嫁人,卻懷着一個二月左右大的小嬰兒在肚子裡。

現在是雍正元年三月末,“邀請”我來做客的人是康熙朝有名的三大阿哥:老八廉親王允禩,九貝勒允禟還有十貝勒允俄。而請我做客的理由是我知道雍正同學如何奪嫡上位,成爲一代新皇的秘密!

笑話,我要是有這本事,還能讓你們抓來?他們三個天天輪着班來問我,問的我要發瘋!他們卻以爲我是裝出來的,天天來問上三五遍,卻也不對我用刑,每天好吃好喝的對我!我問他們我老公是誰,他們卻說我老公已經讓雍正殺了,因爲我家死鬼知道雍正太多的秘密!我聽着奇怪,那雍正也應該殺了我,要不我不得爲我老公報仇嗎?爲什麼還派太監和宮女保護我尼?

再說,再在是雍正元年的三月,我懷孕都兩個月了,那就是說,雍正登基之後,我還和我老公在很“恩愛”的過自己的小日子,雍正要殺他,幹嘛不一登基就殺呢?非要等一段時間再殺人?剪不斷,理還亂,是何愁,一團亂七八糟思緒在心頭!更何況我還有一個可以長大的球球在身上!

可能老九以前或是現在都在喜歡我吧?我明顯覺得他對我的態度最好,常常給我弄來好吃的東西,老十非常討厭我,恨不得咬我一口,老八比較忙,他來的時候比較少一點,我每天就在這所北京城裡的小宅子裡吃吃喝喝,努力想自己是怎麼幫上了雍正同學的忙的!

其實是人都知道,雍正是奪嫡的嘛!只不過有人說是改了‘十’變成‘於’,有人說雍正是換了召書。我覺得第一種猜想的可能性不大,因爲這裡寫的都是繁體字嘛!而且,聽說他們的重要文件都是漢滿兩種文字書寫,怎麼可“十”變成“於”。還有人說老康是讓雍正毒死的,我也覺得不可能,那麼多宮女太監王爺貝勒看着,說毒死就毒死?中國版《哈姆雷特》嗎?不過一想這個我又會想起來馮小剛的《夜宴》,之後我便很後悔爲何會失憶!要是我不失憶,是不是就可以親身經歷雍正奪嫡了?!

終於在二個月後,老十再也等不下去,有一天竟帶了幾個壯漢要拷打審我,嚇得我當場大哭,心裡打定主意,他們問什麼,我就說什麼,是話我就認,只是千萬別打我!嗚嗚嗚嗚……

老十見我哭的厲害,便拿出這許多東西讓我自己看,他拿來的東西很多很雜,一隻捻金鍊子的白玉小佛被我一眼看中,隨手就掛在脖子上,感覺這個小佛是非常適合我的!呵呵,看樣子也挺值錢的嘛!其它的東西我就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了:一隻檀木盒子,裡面十幾張紙票子,好像就是傳說中的銀票!還有兩道官防路引,一道是開給河南府的,說我是京城人氏,因夫葬故里,送葬後遷居河南彰德府;另一張是開給廣州府的,大意也是如此。我看着有意思,卻一時想不明白,這些東西於我有什麼用?還有幾套平時穿的衣服,看樣子應該是我平素喜歡的。

其中一套淡藍色的男裝,我看着特別順眼,拿起長衫套在身上,自己想像自己成爲一代美男的樣子,轉頭看到老十正皺着眉頭看我,嚇得我脫下衣服,卻摸着袖口特別的硬,想想不敢作什麼,只好不動聲色的又脫下來,換起別的東西來看。看來看去,最後我只有長嘆一聲,如實說道:“十爺,你也不用看着我,我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如今我被你們關在這裡,你們說什麼都行,別審我別打我!只要有一天你們能用得上我的供詞,我便如你們所教的那樣說便是了!”

老十聽了意外加高興地大叫:“看來你竟真的不是敏慧了!這樣的事,以前你是萬萬不能答應的!你等着,我明天帶八哥他們來,你可不許變了主意!”他興沖沖地收了人馬,卻扔下一桌子東西走人了!

我拿着木箱子,又看着桌上的小木娃娃,幾張我男裝樣子的畫相,還有一些東西發呆,隱隱約約又想起那人耳邊的呢喃,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他的名子。只好抱着我最喜歡的幾樣東西回了我目前暫住的小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