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回到夏哲被捕那天,夏哲想不到商浩會翻臉不認人,在警車上清醒過來以後,一路破口大罵,他找來的那些小混混也一個個垂頭喪氣,心裡不停地劃魂兒,琢磨着是不是交錯了朋友。
直到被押進公安局,夏哲還不停地叫囂,要給殺光商浩全家。商浩並沒有制止夏哲,他正希望能和這個喪門星劃清界限。壓抑着怒火的商浩把夏哲扔進小黑屋,這才狠狠地扇了他兩巴掌,感覺不夠解氣,用重重地踹了一腳。
小黑屋是公安局裡特有的房間,用於臨時關押一些不法分子,屋子不大,沒有窗戶,大鐵門關上以後,裡面一絲光亮都沒有,對突破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線極其有效。
夏哲縮在牆角,不再言語了,這次他真的害怕了,如果那個記者真的把照片發出去,父親夏文鍾一定會像不久前那樣,再次與自己撇清關係,來一個大義滅親。自己剛剛從看守所裡出來,打死也不想再回到那種地方。上一次是劉巖救了自己,昔日的小跟班現在顯然混得順風順水,能請得到孔墨寒那種神乎其神的大律師,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出手相助。夏哲越來越心裡沒底,畢竟上一次涉及到飄雪,只要有飄雪在,劉巖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營救,現在飄雪遠走他鄉,劉巖還會來嗎?
帶着這樣的恐懼,夏哲在小黑屋裡蹲了三天,除了每天三次送飯的,連個人影都見不着。幸好小黑屋裡有一個抽水馬桶,解決了排泄的問題,不幸的是馬桶沒有蓋子,抽水效果有很差,導致狹小空間裡的氣味臭不可聞。起初夏哲覺得無法忍受,慢慢就習慣了,這說明人的承受能力是有巨大彈性的,當註定無力改變境遇的時候,就會選擇試着去適應。
三天以後,母親王春玲來到公安局,把夏哲接了出來。看着兒子狼狽不堪的樣子,王春玲的一腔怒火淡化了許多。王春玲心疼兒子,捨不得責罵,夏文鍾可不會這樣,他用拿起了慣用的雞毛撣子,在家裡追打夏哲,一時間雞飛狗跳,攪得四鄰不安。
夏文鍾出夠了氣,王春玲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講述了自己如何低聲下氣地去求人,先找了主管市長的夫人,還沒等開口,對方就先把話堵死了,說如果是爲了夏哲的事情,就不要說了,沒有辦成這件事的能耐。王春玲無奈,又去找丁書記的夫人,丁書記的夫人心腸不錯,而且同爲人母,能理解王春玲的難處,就幫她出主意,讓她去找葉秋雨。在王春玲的心裡,等級觀念很嚴重,她想自己是副市長的太太,怎麼能屈尊去求一個記者呢?丁書記夫人對王春玲的態度很不屑,故作神秘地說道:“你真是頭髮長見識短,那個葉秋雨是普通的小記者嗎?她上面有人!就連我老公跟她講話都小心翼翼的,昨天晚上我還在家裡宴請葉小姐,自從我們一家來到濱南市,這還是第一次在家裡宴客。”
丁書記夫人的一番話,讓王春玲心裡一緊,連忙準備了一份厚禮,去華商大酒店拜訪葉秋雨。想不到葉秋雨避而不見,冷冰冰地讓她去找程樂樂,如果程樂樂鬆了口,一切都好辦,否則夏哲這輩子是別想出來了,孔墨寒已經開始準備咬死夏家的材料了。
王春玲一陣發抖,不久前的庭審她是親自旁聽的,孔墨寒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把對方律師說得啞口無言,所以夏哲才能被無罪釋放。現在孔墨寒調轉槍口,想把夏哲整死似乎不難,而且聽葉秋雨話裡的意思,這一次針對的是夏家,而不僅僅是夏哲,很可能連夏文鐘的問題也會咬出來。事情的前因後果,王春玲已經打聽過了,夏文鐘有多少沒處理乾淨的問題,王春玲也知道不少,更何況這件事把市裡的頭頭腦腦都嚇個半死,犧牲夏文鍾,討好葉秋雨,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沒有人會懷疑,如果孔墨寒下了死手,那些笑裡藏刀的領導們,一定會對夏家落井下石,到那時可就真的無力迴天了。
王春玲越想越怕,想去求程樂樂,卻苦無門路,經過打聽,知道程樂樂曾經是高勝海的兒媳婦。夏文鍾和高勝海在工作中並沒有衝突,也不屬於對立陣營,平日裡見面打聲招呼,雖然沒有太多往來,卻也不曾交惡。王春玲和高勝海的老婆,曾經在一個健身中心裡練習瑜伽,雖然不算至交好友,但也算彼此熟悉。想到這裡,王春玲連夜來到高家,聲淚俱下地求高家老兩口幫忙。
在濱南一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高勝海當然聽說了。他那天恰好去外地開會,接到分管副市長的電話以後,立即返回,但還是遲了一天,並沒有參與領導班子赴金鱗製藥廠調研的壯舉,不過頗具政治敏感性的他,仍然詳細瞭解了事情的過程,知道這裡面涉及到程樂樂,只是想不通昔日的兒媳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後臺。高勝海對這件事很重視,如果兒子高峰能和程樂樂復婚,以後高家努力和葉秋雨處好關係,並巴結上如日中天的葉德江,自己有生之年就能再往前走一步,正處級和副廳級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在高勝海的想法中,副廳級以上纔算是官,區區正處級,不過算是一個吏罷了。
王春玲的來訪,給了高勝海去見程樂樂的一個藉口,於是第二天高勝海就親自去濱南一中找程樂樂。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程樂樂竟然翹班了。
把程樂樂發配到濱南一中以後,高勝海經常向曹校長打聽前任兒媳的情況,知道她努力工作,從不開小差,心裡美滋滋的。這次見程樂樂不在,以爲她在衝突中受了驚嚇,連忙打電話詢問。
程樂樂翹班,當然只有兩個地方可去,那就是夏之雪廣告公司和金鱗製藥廠,具體去哪個地方,完全取決於劉巖在哪裡。此時劉巖正在夏之雪廣告公司,和鄭斌等人研究下一步的廣告策略,程樂樂一會兒煮咖啡,一會兒泡茶,一會兒削水果,忙得不亦樂乎。就在這時候,莫名其妙接到高勝海的電話,而且劉巖就在身邊,程樂樂覺得很緊張,如果讓劉巖知道,電話是前任公爹打來的,會不會以爲自己和前夫藕斷絲連呢?按下接通鍵之前,程樂樂的腦子飛速運轉,掛斷顯然不行,不僅不禮貌,還顯得做賊心虛;出去接也不行,本來襟懷坦蕩,躲出去接電話反而像有問題一樣。程樂樂皺緊眉頭接通了電話,很客氣地說道:“高局長,你怎麼打電話來了?好像咱們已經好久沒聯繫過了。”這句話很明顯是說給劉巖聽的,她可不想讓劉巖誤會自己。
高勝海覺得被程樂樂噎了一下,這還是程樂樂第一次在非公共場合叫自己官稱,但這次是求人,有怒氣也發作不得,只好說電話裡說話不方便,希望能面談。
程樂樂偷眼看了看劉巖,發現他也注意到了自己,連忙說道:“有什麼話不能在電話裡說嗎?我現在很忙,恐怕沒時間出去。”
高勝海有些氣憤,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說道:“沒關係,你在哪裡,我現在就去找你,是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請你幫忙。小峰不爭氣,把咱們之間的關係弄成這樣,但我對你一直像對親生女兒那樣,樂樂,你不會連這點兒面子都不給我吧。”
程樂樂哪裡是高勝海這隻老狐狸的對手,見拒絕不得,只好讓他來夏之雪廣告公司。
放下電話以後,程樂樂面露難色地看着劉巖。劉巖知道她有難言之隱,草草結束了會議,詢問是否能幫上忙。
程樂樂對劉巖的表現很滿意,沒有猶豫,把高勝海打電話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強調,高家一直希望自己和高峰復婚,但自己心意已決,不可能再回到高家,希望劉巖可以幫忙打發了高勝海。
劉巖這些天經常聽程樂樂說已經和過去的生活一刀兩斷,決定開始新的生活,卻從未想過那是對自己的一種暗示。既然是朋友,程樂樂在關鍵時刻能維護自己的利益,現在她需要幫助,劉巖自然會挺身而出,哪怕因此會得罪當朝權貴也不在乎,於是滿口答應下來,問程樂樂自己應該怎麼做。
程樂樂想了想說:“其實很容易,你就說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我想他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不會死纏爛打的,只要他放棄了這個念頭,我們以後就清靜了。”程樂樂說到這裡臉上有些紅,聲音也變得很小,暗想愛情這個東西真奇妙,過去和高峰經過撮合,閃電結婚,從來都沒有害羞的感覺,而現在對劉巖說這麼幾句話,竟然羞得擡不起頭來。
劉巖直到現在仍然以爲程樂樂是讓自己冒充她的男朋友,見程樂樂面色紅潤,原本美麗的臉上添了幾分嬌羞,更美得不可方物,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暗罵自己真是混蛋,對好朋友竟然也會產生邪念,人家程樂樂是大美女,怎麼會看得上自己這種揹着一身債務的窮光蛋,YY也應該靠譜一點,如果胡思亂想,惹怒了程樂樂,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兩個人都不講話,默默地坐着,甚至不敢擡頭看對方的眼睛。程樂樂覺得這樣的場面很溫馨,能有劉巖這樣一個好男人守在身旁,這輩子就知足了,之前的種種人生經歷,無非是追求愛情道路上必經的磨難,所謂好事多磨,在兩個人各自歷經坎坷之後,終於走到了一起,高峰和陳飄雪,無非就是上輩子曾對自己和劉巖有過恩惠的人,自己和劉巖分別用幾年的時間去還債,現在那筆前生的債已經還過了,自己和劉巖終於走上了人生的正軌,可以真正體驗愛情了。只有經歷過情感波折的人,纔會倍加珍惜這種難得的溫馨。
當然了,劉巖雖然也在沉默,他卻不是這麼想的,他正在默默地背誦八榮八恥,努力清除心中粉紅色的雜念。
閒來無事,葉秋雨來夏之雪廣告公司蹭飯,見傻彪神情肅穆,像門神一樣守在會議室門口,剛想進去就被拉住了,傻彪很鄭重地小聲說道:“不準進去,老闆在搞對象。”
葉秋雨趴在門縫偷偷一看,正好看見劉巖和程樂樂默默地相對而坐,尤其是看到程樂樂此刻的表情,揉了揉眼睛,證實沒有看錯,擡頭小聲問傻彪:“這就搞上了?”
傻彪仍然很鄭重地點頭說道:“搞上了,鄭斌說不準任何人進去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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