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雨擺開陣勢,本來也沒想把濱南市一棒子打死,只想通過這件事幫好朋友程樂樂多要一些好處,比如公務員編制,或者一大筆錢,哪怕是獅子大開口,提出要房子,甚至報復一下高勝海和高峰父子,那些六神無主的領導也都會一口答應,想不到程樂樂最後提出這樣一個荒誕不經的要求,讓葉秋雨的所有設計顯得更像一個冷笑話,虎頭蛇尾,虛驚一場。
葉秋雨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只能一陣苦笑,這個朋友太單純了一些。通過這件事,也讓葉秋雨明白了一個道理,程樂樂這次是認真的,一點也不摻假,一事當前,首先考慮的不是自己,而是劉巖。想到這裡,葉秋雨很不忿地瞪了劉巖一眼,心想這個混蛋真是好運,真不知道程樂樂究竟看上他哪一點,怎麼看都平凡得很。
劉巖也被程樂樂的要求驚呆了,讓領導們幫自己賣補腎壯陽藥,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更不可思議的是,那些眼高於頂的領導們竟然同意了!
接下來的程序是由市委秘書長把金鱗製藥廠的廠長劉巖引薦給各位領導,依次握手以後,由劉巖講述藥廠的企業文化和經營理念。劉巖剛剛接手這個破敗不堪的藥廠,項目也是倉促上馬,哪裡有什麼企業文化,幸好劉巖從事策劃行業多年,這些務虛的東西隨口就來,儘管沒有提前準備,仍然講得頭頭是道。尤其是說起金鱗神丹的功效,因爲剛剛親筆撰寫了報紙軟文,並且親自對銷售人員進行了培訓,講起來更加詳細具體,蠱惑性極強,有幾個領導聽得怦然心動,很想買來試試,但這種場合礙於面子,只能作出平靜的表情。
劉巖介紹過企業和產品以後,就帶着領導們去設在郊區的藥廠參觀,警車開路,破面包車指引,後面跟着領導們的座駕,大隊人馬浩浩蕩蕩來到藥廠。一臉鬱悶的葉秋雨坐在丁書記的車裡,她也覺得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近乎於兒戲了,不靠譜,非常不靠譜!葉秋雨本來想邀請程樂樂坐在一起的,但程樂樂現在很興奮,自從劉巖開始介紹藥廠的時候,她就用雙手託着下巴,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片刻不離劉巖,貌似天真少女狀,聽說要去藥廠參觀,二話不說就上了劉巖的破面包車,別說葉秋雨,就算九頭牛也拉不走她。
藥廠很正規,各項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昔日的流氓頭子,穿着筆挺的西裝,煞有介事地在車間指導,小混混們都穿着整齊劃一的工裝,認真地生產藥品,連個隨便說話的都沒有,到不是這些工人有意識應付檢查,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誰是書記,誰是市長。主要是邱老五曾經下過嚴令,藥廠是他和劉巖共同的企業,是小混混們洗白的希望,誰敢不老老實實幹活,不是開除的問題,而是打斷腿。
參觀了藥廠,領導們紛紛辭別葉秋雨和劉巖,對二人千恩萬謝,並且承諾立即成立專項辦公室,特事特辦,研究協助銷售藥品的有關事宜。
葉秋雨板着臉不講話,直到現在,她還覺得事情的發展太虛幻了,簡直比網絡小說還能鬼扯。
送走領導以後,葉秋雨也不客氣,當着劉巖的面,就把程樂樂教訓了一頓,說她太傻,明明可以提更直接的要求,至少可以回到教育局,不用在學校教課了。
程樂樂對葉秋雨的想法很不理解,她覺得當一線教師沒有什麼不好,那些學生都是很可愛的,雖然辛苦了一些,但比起機關單位的勾心鬥角,不知道有多愜意。更何況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劉巖的欠債,如果一年以內還不上那一千萬,劉巖就會被送進監獄的,陳飄雪可以不負責任地走人,程樂樂可不行,程樂樂是重感情的!
葉秋雨知道現在和程樂樂沒有什麼道理可講,墜入情網的女人都是沒有理智的,不管多麼聰明的女人,只要愛上了一個男人,她的智商就會瞬間變成零,完全迷失自我,就像程樂樂現在這個樣子。
劉巖夜裡沒有加班,他聽程樂樂講了事情的經過,很擔心李星琪的傷,送走領導們以後,就和程樂樂一起去了翰林小區,葉秋雨不願意獨自回酒店,也跟着同去,說句實話,她也對那個險些把夏哲踢成太監的小姑娘很感興趣。
劉巖突然到來,讓三個小姑娘喜出望外,這些天的陰霾一掃而空,肖冬雨和李星琪各自拉住劉巖的一隻手,問長問短,大威給大家泡好茶以後,也跑到劉巖的身後,幫他輕輕地按摩肩膀。
這個場面讓葉秋雨和程樂樂目瞪口呆,想不到劉巖在這裡竟然可以享受皇帝一般的待遇。程樂樂是瞭解兩個得意弟子的,李星琪也就罷了,那個肖冬雨平時像座冰山一樣,很少搭理別人,不管男生還是女生,想和她說句話都難,可現在還哪有肖家二小姐的樣子,充其量就是一個溫柔如水的鄰家小妹,而且是從小定了婚約那種!也不看看自己纔多大年齡,往劉巖身上黏糊什麼!太過分了!
程樂樂重重地咳嗽了幾聲,以此提醒三個小姑娘,現在房間裡還有外人在,不要總圍着劉巖一個人轉。
如果放在平時,肖冬雨和李星琪都很聽話,但現在兩個孩子對程樂樂的態度並不好,齊刷刷地白了程樂樂一眼,然後繼續拉着劉巖傾訴離別之情。
兩個學生的表現讓程樂樂很抓狂,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裡的茶,喊了一聲大威,讓她給自己倒茶。
過去大威是很尊敬程老師的,但現在也變了態度,翻了翻白眼,悶聲悶氣地說道:“茶壺就在桌子上,沒看見我正忙着嗎。”
劉巖也發現氣氛有些不對,說道:“今天的事情多虧了葉大記者和程老師幫忙,她們還幫我在事業上邁上一個臺階,我真得好好感謝她們。”
肖冬雨和李星琪這才注意到葉秋雨,小聲耳語了一番,走過去向葉秋雨打招呼,態度很親熱,卻仍然對程樂樂不理不睬。
大威見葉秋雨不喝茶,就跑到廚房裡,煮了咖啡,恭恭敬敬地端了過去。
葉秋雨輕輕一品,她是喝咖啡的行家,立即嚐出了真假,驚歎道:“這是真品藍山咖啡啊!想不到在濱南市還能喝到真的,不可思議!”
劉巖一愣:“這個東西很少見嗎?每個咖啡廳好像都有吧?”
葉秋雨一撇嘴:“白癡,好東西都讓你糟蹋了,這種咖啡產於西印度羣島中牙買加的高山上,產量極少,滿世界打着藍山旗號的咖啡都是假貨。給你喝這種東西,就像讓劉姥姥品茶,鯨吞牛飲,我看你還是喝速溶雀巢吧,反正在你嘴裡都是一個味道。”
劉巖憨憨地撓了撓腦袋:“我沒有那麼遜吧,或多或少也明白一點的……”
肖冬雨和李星琪見葉秋雨說得有趣,劉巖也沒有生氣,顯然二人是非常好的朋友,於是覺得葉秋雨更親近了幾分,像猴子獻寶一樣拿出自己的小食品,請葉秋雨品嚐,卻把程樂樂撇在一邊,看都不看一眼。
葉秋雨起初不以爲意,後來發現兩個孩子拿出的東西都不是便宜貨,尤其是肖冬雨,每樣小食品都是國內買不到的,即使在歐美也是貴族消費的東西,顯然這個文靜的小姑娘,背景十分強大。
又閒聊了一會兒,劉巖檢查了兩個小姑娘的作業,提出了幾點意見,然後拗不過兩個小姑娘的再三懇求,還有大威可憐巴巴的眼神,承諾有空會經常來看她們,這才得以脫身。有這樣的結果,還多虧了葉秋雨替他解釋,現在是一家廣告公司的老闆,兼任一家工廠的廠長,日理萬機,工作很忙。肖冬雨和李星琪的父親都不是普通老百姓,忙起來經常不能回家,她們對男人的事業還是很支持的,知道成功男人不能整天膩在家裡,雖然很不捨,但仍然放劉巖走了。
離開了翰林小區,葉秋雨歪着頭看劉巖,突然說道:“真看不出你有哪裡好,竟然還藏着兩個小紅顏知己,哦,不,不是兩個,是三個,那個小保姆也對你格外好。”
劉巖一愣,笑道:“少胡扯了,她們還都沒長大呢,我是她們的叔叔,也是家教,我就是給她們開家長座談會的時候才認識樂樂的。”
葉秋雨當然聽說過劉巖大鬧家長座談會的經典橋段,回頭看了悶悶不樂的程樂樂一眼,不懷好意地說道:“好像你的學生對你不那麼熱情嘛……”
程樂樂翻了翻白眼:“天知道兩個小混蛋是怎麼了,中午打夏哲的時候,李星琪還是和我統一戰線的,真奇怪!”
葉秋雨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已經知道爲什麼了,只有你是傻子纔看不出來,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你的智商真的快成零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上午,主管醫療衛生的副市長親自帶隊,組織全市各大醫院的專家,以及中醫世家的傳人,會同藥監局和專家,組成一個調研組,來到金鱗製藥廠,很嚴肅地開了一個現場會,輪流發言,都帶着稿子,顯然是昨夜臨時寫的,而且不是出自本人的手筆,把很精彩的講話稿念得結結巴巴,全程都有記者用三個固定機位,兩個遊動機位進行錄像,這個配置錄製一臺小型晚會都足夠了。一直聽到最後,劉巖總算明白了,這些人雖然連藥品都沒看過,卻從各自專業的角度對金鱗神丹大加褒揚,把這種還沒經過臨場試驗的保健品,說成了救世神藥,定性爲振興北藥的龍頭產品。
當天晚上,濱南市各個電視臺都播發了這則新聞,這種宣傳可比單純的廣告更有影響力,金鱗神丹一夜之間家喻戶曉、婦孺皆知。藥廠的電話幾乎被打爆了,幾乎所有的大大小小藥店都來諮詢,想知道金鱗神丹上市的具體日期,更有幾家大型連鎖藥店,派人來洽談獨家代理的有關事宜。
劉巖還沒從一波接一波的衝擊中回過神兒來,電視臺經濟頻道的美女主播就親自到訪,邀請劉巖作爲特別嘉賓,講一下創辦藥廠,生產神藥的經歷。就在同一天,生活頻道《健康課堂》欄目組的製片人也找到劉巖,希望他能作爲特約嘉賓,講講有關男人補腎的話題。
當劉巖慢慢適應這種官方宣傳以後,市委丁書記又做出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某次會議結束以後,參會人員還沒有撤離,他突然吩咐秘書:“你去打聽打聽,那個金鱗神丹是不是下個月一號上市,一定買來兩盒,我要送給老岳父,這東西純中藥成分,是看望中老年人的送禮佳品啊!”
當天,來詢問金鱗神丹精裝大禮包的人,可遠遠不止丁書記的秘書一個。
在社會各界的翹首期望中,金鱗神丹千呼萬喚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