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內,城頭兩度易幟。
沈煉在最高處的塔樓俯視這一切,感受到城內民衆的茫然、忐忑以及期待。她們都是受慣了被統治的人,更害怕是城內沒有人統治,打破原來固定的生活節奏。
一個人如果習慣瞭如何生活,要想再做改變,她們自己都會很恐慌。
每個人的心裡訴求是不同的,但是同一類人的訴求又在大方向相似,沈煉感受到城裡面遊蕩者各種各種的心念。
他無比深刻理解了神靈爲什麼要吸取信仰,因爲這種心念,不純粹,不強大,可難以消滅,生生不息,無休無止。
只要滿足了其中一部分心念,就可以獲得超乎想象的回報。
在那種存在眼中衆生都是其司牧的羔羊,爲其力量的源泉。
不但神靈需要衆生的信仰,統治者亦需要民衆的認可和擁戴,這是統治的基礎,當這份認可和擁戴消失時,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將會被打落塵埃。
當然沈煉這種已經超脫凡俗的人,不在此例,他們是天地間存在的另外一種人,可他們也有依賴,依賴於對天地的力量的汲取,依賴於自身掌控的力量。
只是這種依賴又比對民衆的依賴,對信仰的依賴要輕上許多。
高天上的太陽散發着無盡的光和熱,好似它不但不依賴任何事物,還主動釋放能量遍及天地間每一處角落。
太陽的偉大在於施捨,這種高岸,沈煉現在是做不到的。
此方世界的神話時月吞噬了星辰的輝,卻沒有說太陽吞噬了星月之輝,便足以明證,太陽的偉岸。
沈煉對於太陽的好奇,自然免不了更濃重了。
他有預感,總有一天他會看到那巨大火球中藏着如何驚人的真~相。
陳箐在一路擁戴下,進入了城主府,最後見到了騎在黑虎上的沈煉。
“果然如你所言,打下這座城池很容易。”陳箐頗有些複雜地看着沈煉,這個從他身上掉下來的肉,既親近又陌生。
畢竟懷胎十月,血肉相連,如果沈煉有任何危險,她甚至可以捨棄自己所有一切,來換得他安康,但這些不足以讓兩人有世俗母子的親密。
沈煉亦深深明白兩人間的關係,並不如世俗中母子那樣,可是這沒法改變,因爲他是沈煉,沒有失去記憶的沈煉,是一個獨立有見識的超脫存在。
他可以報生恩,卻沒法改變自己的思維,更何況他從來不是一個普通人!
因此沈煉沒有糾結,而是將自己對西樑城的觀察說與陳箐聽,由此讓她更好的治理這個城池。
內容很多,很複雜,可沈煉娓娓而述說,淺~入~淺~出,讓陳箐輕易理解。
陳箐接下來頒佈的法令井井有條,全都是針對城中如今的現狀。法令不多,易記,適應幾天後,所有人都深深佩服新任的城主,卻不知其背後出謀劃策的沈煉。
陳箐在沈煉的指點下挑選了最忠誠的二十人,教她們修行,這將是西樑城將來最核心的武力。
至於沈煉,在提出建議後就回到了解陽山,很少有人知道他。
不過他居住在解陽山裡,每天陳箐都會派人來和他交流,帶來一些她認爲沈煉需要的生活必需品,然後提一桶聚陰泉回去。
沈煉在離開西樑城之前到了子母河,那一條河穿過西樑城,出了城外,就不再具有讓人懷胎的奇妙能力。
子母河的水,其精華有陽中之陰的特性,所以人懷胎後,會是生下女子。
因爲這具身體在他神念進一步恢復後,觸及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其血脈純淨,體內結構固定,如同有人對着一個模板生生造出人來,但到底失了一絲自然,使西樑城的女子血脈和身體內裡的結構十分固定,難有變化。
這不禁讓沈煉聯想起造人的神話。
以沈煉過去的能耐,將天地元氣聚集爲法相,跟活人無異,自是輕鬆至極,可是讓他造人根本不可能,甚至造活物都不可能。
就好像有人能雕刻山石,栩栩如生,但到底不會是活物。
沈煉的境界到了天仙境後,已經沒有前路可以依循,只知道更進一步是‘太乙天仙’,但是‘太乙天仙’究竟是什麼他並不清楚。
到現在他隱隱約約有些想法,如果他能理解到肉~身最細微精妙的結構,在參照一個模板下,或許能夠將其他物種的血脈引入,更或者改變自己的血脈,從一個物種變成另外的物種。
屆時他可以變成龍,變成鳳凰,變成洪荒猛獸,變成純粹的男子,變成純粹的女子,是否就算是順理應當的踏入更高層次?
沈煉將這種境界稱爲‘變’,變之後就是造活物,更之後就是造人,人爲萬物之靈,自然是最難生造之物。
他沒有深入思考這個境界,因爲這同以往的修行不同,需要大量的實踐,以及更多的元神之力幫助。
修行有時候需要快一點,因爲時機錯過了就再難以找回來。
修行有時候卻需要慢一點,因爲這時候需要積累,很多的積累,以及外在的條件。
如今離光復西樑城已經過去了十日,沈煉的身體在元氣的錘鍊下,略有些壯實了,他可以在地上直立行走,只是限於肉~身的條件,不會很快。
現在他很少施展法術,因爲他更想體會肉~身的任何細微變化,同天地間種種氣機的交流。
他在上個世界修行的太快,獲得了許多,但也失去了修行中的一些樂趣。
到了旁邊的一間小屋子,大門大開,光亮從外面透進來。
裡面有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靠在牆上,看到沈煉走進來,有些神色木然。任誰被關了七天,沒有人可以交流,無人可以說話,都會變得麻木。
他雖然只有四十來歲,但是面部刻滿風霜的痕跡,這是源於他常年在外奔波的後果。
中年男子是一個信客,這是一個古老的職業,因爲有些地方的人出門在外,和家裡通信困難,就誕生了這種職業,他們以替人跑腳,傳遞家信以及一起輕便物品爲生,做這一行最重要的不是身體素質好,而是誠信。
沈煉深深地看着他,言道:“我知道你是一個有信用的人,所以需要你幫我傳一句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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