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芻如同一隻暴怒的猛虎一般,用着駭人的眼神盯着屈家族長和昭家族長,從他成爲楚王公子到如今心中積壓的怒火此時全部爆發了出來。
屈家族長和昭家族長看着鋒利的長矛和帶着青銅獸面面具的甲士們心中已經極爲恐慌了起來,但是多年身居高位還是讓他們養成了面不改色的習慣,他們也不相信負芻真的敢殺了他們,動了他們意味着負芻和楚國權貴的決裂。
“大王莫要衝動,若是臣下有什麼做錯的地方,大可直說。我們君臣何必走到如今的地步?現在秦軍在外,我們君臣應該團結一心,號召整個壽春乃至楚國上下一起抵抗秦軍和李園叛軍!”昭家族長站出來看着負芻悠悠的說道,言語之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負芻看着事到如今還在威脅自己昭家族長,負芻不怒反笑。負芻幾近癲狂的笑聲響徹了整個大殿,屈家族長上前拉動了一下昭家族長的衣袖,眼神示意他不要逼迫負芻。昭家族長則是搖了搖頭示意屈家族長不用多管,他不相信負芻當真敢對他們動手。
“事到如今,我倒是有幾分欣賞昭家族長了,面對強秦卑躬屈膝,面對寡人到是如此不畏強權。如果是之前的我可能還會忌憚你們,但是現在秦軍和李園在外,你們當真以爲壽春能夠守住嗎?當真以爲秦軍和李園破城,李園會留下我們嗎?哈哈哈哈。”負芻看着臉色難看的屈家族長和昭家族長大笑道。
此時的屈家族長和昭家族長面色極爲難看,他從負芻的話中,聽出來負芻是要準備破罐子破摔了。負芻十分明白一旦壽春城破自己的下場是什麼,想着自己憋屈的一生,負芻不想要在死之前還是如此憋屈。
原本的負芻被過繼給楚王熊完之後,他的人生就陷入了黑暗之中,父王無視,兄長優秀,權貴蔑視,任人欺辱,這便是負芻的前半生所經歷的一切,整個人生都處於黑暗之中。
之後楚王熊完暴斃,李園殺了春申君,昌平君與郢都清君側,他便聯合屈景昭三家趕走了李園,以爲自己終於迎來了曙光,但沒想到這是一個更深的地獄。
繼位之後,屈景昭三家一起架空了他,都說王權不下線,他的權力甚至在楚王宮中都會被人藐視,他這個楚王只不過是名義上的,處處受到限制。但是負芻不想要當一個傀儡,於是私下裡拉攏了不少楚王宮的禁衛。
如今他的人生已經到頭,他不想再憋屈的死去,於是就有了這一幕。
“寡人這一生都在其他人的陰影之下活着,寡人不想在死之前都無法率性而活一次。”負芻眼中充滿了殺意看着屈昭兩家族長。
“大王三思,我們願意送還權力交給大王,還請大王放過我們。”屈家族長當即對着負芻跪下說道。
負芻看着屈家族長眼中充滿了不屑
“當初三閭大夫是何等的英姿,面對整個楚國權貴他都不曾彎腰,如今怎麼有了你這樣的後人,當真是恥辱啊!”
“負芻,你不要得意,景兄率領的大軍正在回來。若是我們死在了這裡,屈景昭三家是不會放過你的,你要是不想死後被整個楚國百姓唾棄,就讓些人退下,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昭家族長依舊強硬的說道,架空負芻的建議就是他提出的,他本身就看不起負芻這個無能的公子,讓他對着負芻低頭,那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哈,這纔是三姓族長啊!你們可能不知道吧,王賁在啓封城下,一戰滅掉了魏楚聯軍,現在景家的軍隊不如兩萬人,他回來又如何?至於說屈景昭三家嗎?你放心,你們先走,我會讓他們都下去陪着你們的。”負芻笑着說道。
說完負芻揮了揮手,四周的甲士當即將長矛利劍刺入了兩人的身體之中,看着倒地的屈家族長和昭家族長,負芻站了起來。
“屈景昭三家危害楚國多年,荼毒百姓,大肆斂財。諸位將士隨我誅殺三家逆賊!”負芻手持楚王印璽喊道。
“謹遵大王令!”大殿內的甲士拱手說道。
“殺!”
負芻一手持劍從王位上走了下來,在負芻的帶領下數百甲士在整個楚王宮開始了殺戮,大量屈景昭三家安排進宮中監視負芻的人全部被斬殺。楚王宮中處理乾淨之後,負芻帶着甲士們衝進了三閭。
三閭是壽春城中屈景昭三家所在的居住地,是三個緊挨着的街道,毫無防備的屈景昭三家面對負芻帶領的數百甲士根本沒有絲毫的抵抗之力。雖然城父是屈景昭三家根基所在地,壽春城中三閭中居住的乃是屈景昭三家所有在朝堂上任職的家族成員,也就是三家的精英成員。
在負芻和甲士的劍下,三閭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大火燃燒的聲音,兵器碰撞的聲音,悽慘的哭聲,身體倒下的聲音以及慌亂的腳步聲,一起構成了一曲死亡的旋律。
屈景昭三家的動靜自然隱藏不住,附近的權貴在睡夢中紛紛被驚醒,聽着傳來的慘叫聲,所有人都知道壽春的天變了,紛紛下令緊閉大門,護衛們全部被叫了起來,這些權貴生怕屠刀落到了自己的頭上。
兩個時辰之後,持續兩個時辰的屠殺,整個屈景昭三家再也沒有一個活口。
負芻滿身是血的站在寫着三閭的牌匾上,他的面前擺放着屈景昭三家的祖先牌位和族譜。。
“大王,屈景昭三家逆賊已經沒有任何活口,暗道、密室我們的都已經搜查過了,這是三家通敵的證據!”禁衛將軍將一些書信拿了出來。
這些書信都是當初屈景昭三家和昌平君聯繫的書信,負芻看着這些書信眼中毫無波動,若是之前他拿到這些東西,便能順理成章的逼迫屈景昭三家退步,從而拿到權力,但現在已經用不到了。
“你們派人拿着這些書信奔走在壽春城內,我要讓整個壽春的人都知道屈景昭三家是如何通敵賣國的!”負芻將書信丟給了禁衛將軍。
“諾!”禁衛將軍說道。
“送三家搜刮出來的錢財全部分發給這次參與行動的將士們。”負芻看着堆積成山的錢財說道。
負芻此話一出,禁衛將軍和四周的甲士眼中頓時冒出精光,同時看向負芻的眼睛充滿了忠臣,當即紛紛跪下
“從此願爲大王效死!絕無二心!”
負芻看着這些甲士點了點頭,說道
“起來吧,羋番你帶人分發錢財之後,按我說的去做。”
“諾!”
負芻看着前方的牌位和族譜,將接過一旁甲士遞來的火把。
“王上,這麼做是不是”禁衛將軍看着負芻有些遲疑的說道。
這些是屈景昭三家的牌位和族譜,也是屈景昭三家傳家立業的根本,若是將這些付之一炬,整個屈景昭三家將會徹底斷絕血祀,也相當於毀滅了三家的歷史。
“三家的根基已經被我們屠殺殆盡,也不差這一把火了。”負芻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隨後將火把丟向了牌位和族譜。
頓時大火覆蓋了牌位和族譜,屈景昭三家從此徹底斷絕了傳承,負芻的臉上露出了復仇之後的笑容,隨後負芻讓禁衛將軍帶人在整個壽春城傳播屈景昭三家通敵的消息,而負芻一個人自顧自的回到了楚王宮。
回到王宮的負芻,嗅着空氣中的血腥味,臉上沒有絲毫的不適,回到自己的寢宮之後,讓存活的侍者準備熱水,在幾個侍者哆哆嗦嗦服侍下,負芻洗乾淨了身上的血腥味,換上了楚王的王服,重新回到了大殿的王位上。
此時大殿內一名鬍子花白的老人神色複雜的看着王位的扶芻。
“老師,您不必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您告訴要我學會隱忍,但現在我不想隱忍了,隱忍了一輩子了,死之前我想要盡情的發泄一番。”負芻看着老人說道。
老人是他的老師,是他身爲楚王公子之時的老師,雖然那時的負芻並不受寵,但屬於公子的待遇他都有,他和昌平君一樣都有着自己的老師。
“我知曉大王的心中所想,滅屈景昭三家是屬於不智的選擇。秦國勢大,山東六國被滅只是遲早的事情,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難,哪怕秦國滅了六國,只要六國權貴還在,復國是遲早的事情,而如今大王滅掉了屈景昭三家,楚國將再無未來啊。”老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說道。
“我知道老師所想,六國之中有大把的權貴都是這麼想的,但是韓國權貴的下場歷歷在目,現在的秦國都無法戰勝,若是有用了整個天下的秦國還有人敢反抗嗎?”負芻看着自己的老師說道。
“有,只要我不死,哪怕秦國殺完了楚民,我也絕不投降秦國。”老人起身厲聲說道。
負芻看着自己的老師沒有說話,老師在他的心中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智慧之人,但現在看來他的心中依舊被什麼東西蒙蔽住了,讓他看不清如今的形勢。韓國權貴九成九全部死了,剩下的百姓一個個爭着爲秦國效命,想要成爲新的權貴。現在的韓國才被滅了兩年就是如此,若是今後呢?還有人能夠記得昔日的韓國嗎?韓國是如此,那麼其他五國呢?
負芻知道自己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負芻爲自己倒了一杯美酒,有序不紊的將美酒飲下說道
“我知道老師有着自己的計劃,我也明白六國之中如同老師這般的人大有人在,但我還是想要勸告老師一句話,現在退出還能夠保留性命和血祀。”
“覆巢之下無完卵,若是楚國亡了我也沒有絲毫的活着的想法了!”老人厲聲說道。
負芻眉頭一皺,手臂有些顫抖,但還是強壓着喉嚨的鮮血說道
“老師,遠離.他..們,他..們.”
負芻的話還沒說完,負芻嘴角流下鮮血,整個人倒在了王位之上。老人此刻也不顧君臣禮儀,直接走上了王位,臉上帶着悲痛,蒼老的手指不斷的顫抖,確定負芻沒有絲毫呼吸的之後,老人當即放聲痛哭。
老人痛哭時發現了桌案上的詔書,打開詔書之後,老人全身顫抖,看着自己的弟子,心中悲痛萬分。此刻老人已經明白了自己這個弟子的全部想法了,詔書一封投降的詔書。
“放心吧,老師不會讓你白死的。”
老人幫助負芻擦拭了嘴角的鮮血,重新將負芻擺正在王位上,整理好負芻的王服之後,老人站在大殿上對着負芻一拜便離開了楚王宮。
第二天,晨曦微啓,秦軍和李園大軍正準備組織新一輪的進攻時,壽春城的大門陡然打開,一隊人馬雙手舉起從城內走了出來。王翦看到這一幕之後,示意攻城的隊伍停下來。
“負芻這是投降了嗎?”李園看着降下楚國旗幟的壽春那說道。
“大概是了。”王翦說道。
當即王翦派出一支隊伍上前和從壽春城內走出的大臣們交涉,王翦的副將知曉了壽春昨晚的變動之後,便回到了王翦的身邊,敘說了昨夜壽春的變革。
“什麼!?負芻屠殺了屈景昭三家!?還燒了三家的牌位和族譜!?”李園瞪大了眼睛看着副將。
王翦聽完副將的話也是有些發矇,他也沒想到負芻竟然幹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的情報中負芻可沒如此膽色,這已經不是有沒有膽氣的問題了,而是負芻是不是瘋了的問題。
“負芻呢?”王翦問道。
“負芻在楚王宮服毒自殺了,死之前負芻留下了一封詔書,上面是讓守軍投降的命令。”副將說道。
李園此刻還沉浸在負芻屠殺屈景昭三家的消息之中,王翦看着走神的李園,也沒有去打擾而是說道
“讓他們負責獻城的人過來。”
“諾!”
很快副將去而復返,回來的時候,副將的身邊跟上了一箇中年人。
“拜見令伊大人,上將軍,在下是楚國左伊,嚴盛。奉吾王之命向秦軍投降,希望上將軍和令伊大人能夠善待我壽春百姓。”中年人拱手說道。
王翦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園,此時的李園也從震驚中回過神,聽到了嚴盛的話,李園笑着說道
“當然,負芻與屈景昭三族叛變,這和壽春百姓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