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蘭軒雅閣內,燈火明亮如晝,衆人圍坐一席,長案上有佳餚數碟,酒杯數盞。
姜珝拿着酒杯,已經有些微醉,聽着樓下隱隱傳來的喧鬧之聲,輕笑道:“衛莊兄,這一次刺殺姬無夜,不知可否有了計劃?”
衛莊聞言放下酒杯,面色冰冷沉默不言。
說實話,衛莊還真沒想什麼計劃。
按理說,這一次謀劃刺殺姬無夜乃是姜珝的主意,理應由姜珝出謀劃策。
不知是否是習慣了,衛莊也從來沒想過如何刺殺姬無夜的問題。
眼下見姜珝問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總感覺有些丟臉!
不過衛莊一向冷酷慣了,他沉默不言,也沒人能察覺他心中所想。
張良看了衛莊一眼,又把話題拋了回去:“不知姜侯可有計劃?”
姜珝輕笑道:“本侯初至新鄭,對韓國局勢也不瞭解,不知子房可否詳細介紹?”
這話,衆人自然是不信的。
在以往幾次事件中,衆人已經見識過姜珝情報網的厲害了。
張良神色一正,緩緩道:“有四公子在朝中推波助瀾,王上已經將紅蓮公主許配給了姬無夜,只是紅蓮公主一直鬧性子,此事才一拖再拖。”
“數日前,秦國那邊傳來消息,韓非兄惹怒秦王不快,被秦王斥責。”
“一旦秦王降罪韓非兄,只怕紅蓮公主下嫁姬無夜之事將成定局。”
姬無夜如今只是韓國大將軍,但本身並無爵位。
位高權重與地位尊貴是兩碼事。
可一旦讓姬無夜迎娶了紅蓮,姬無夜搖身一變成了韓國貴族。有了這個身份,姬無夜距離韓王之位更近了一步。
姜珝繼續問道:“白亦非那邊呢?”
張良道:“四公子曾與白亦非暗中聯絡,只是白亦非立場不明,四公子也不敢與白亦非透漏我們的計劃!”
姜珝就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輕笑道:“姬無夜權傾朝野多年,韓國內不少大臣將軍皆投靠其麾下。一旦姬無夜身死,這些人爲求自保,難免會做出一些極端的事情。只憑韓宇一人之力,只怕很難穩定朝局。”
張良有些憂慮道:“這也是我們所擔心的事情。”
除掉姬無夜,不僅僅只是殺掉他那麼簡單。
這些年來,投靠姬無夜,靠着姬無夜發家的人有多少?
一旦姬無夜突然死了,這些人害怕自己受到牽連,難免不會聯合起來。
而血衣侯白亦非就是關鍵。
姬無夜死後,想要快速安撫國內,只有白亦非一人可以做到。
就連韓宇都不行。
韓宇畢竟是王室之人,哪怕韓宇承諾不會牽連這些人,可難保韓宇不會秋後算賬。
而血衣侯乃是夜幕四凶將之首,只有血衣侯投靠了韓宇,那些投靠了姬無夜的人乃能有所保障。
天塌了,自有高個子頂着。
明朝時期的藍玉案,因株連獲罪着多達一萬五千人。
這還僅僅只是有戶籍之人。
封建時期,達官貴人府中的丫鬟、僕人是沒有戶籍的。
在藍玉案中,這些沒有戶籍者更是不知死了多少。
唐朝時期,玄武門之變後,李建成倒臺,李建成在山東的舊部爲何沒反?
那是因爲魏徵投靠了李世民,並受到了李世民的重用。
魏徵乃李建成舊部,正因李世民善待魏徵,這才安撫了李建成在山東的舊部。
戰國時期不是唐朝、明朝。
唐、明兩朝時期雖然不是人人讀書,但讀書之人卻有不少。殺一批官員,自然有無數的官員可以頂替上來。
可戰國時期不行。
一旦國內官員死傷巨大,韓國必然會陷入癱瘓狀態。
正因爲這個時期讀書人少,每個國家都缺少治國良臣,這纔有了‘刑不上大夫’的政策。
姜珝手指輕敲案几,淡淡道:“子房兄,有勞你替我約見白亦非,沒有此人相助,只怕韓國要亂些時日。”
張良聞言有些詫異,點了點頭,又有些疑惑的問道:“姜侯有把握可以說服白亦非?”
姜珝幫助韓國,幫助衛莊上位,爲的自然是聯合韓國共抗秦國。
這一點沒什麼可懷疑的。
可姜珝要如何說服白亦非?
姬無夜不死,白亦非自然可以躲在姬無夜身後,讓姬無夜去扛着各方壓力。
若姬無夜死了,首當其衝的便是白亦非了。
姜珝看了張良一眼,輕笑道:“本侯不是建議韓宇,等姬無夜死後,便將軍權分割,如秦國那般,在大將軍之下,再設立上將軍之位嗎?軍權平衡,白亦非自然不會受到姬無夜牽連。”
張良皺眉道:“分割軍權,也只能保證白亦非不會受到牽連,如此又哪能比得過一家獨大?”
姬無夜不死,白亦非雖居於姬無夜之下,可兩人聯手,便連韓王也要受制於他們。
可一旦姬無夜死了,哪怕白亦非可以成爲韓國大將軍,那也有衛莊這個上將軍制衡他的權利。
如今的白亦非可以在韓國爲所欲爲,可一旦軍權分割,即便韓王對白亦非仍有所忌憚,可也不如現在這般瀟灑。
姜珝輕笑一聲,緩緩道:“那就要看白亦非的野心有多大了!”
張良與衛莊對視一眼,兩人都知道,姜珝想見白亦非,肯定不僅僅是這麼簡單。
姜珝一定另有意圖。
更有甚者,姜珝或許想要通過白亦非,插手韓國朝堂。
有些事,其實是一目瞭然的。
衛莊與白亦非都是心性驕傲之人,但兩人的差別在於,衛莊更自我一些,而白亦非則更在乎利益。
衛莊想要強大韓國,而白亦非則只在乎自己的野心。
所以無論如何,只要韓國存在一天,衛莊就不會投靠姜珝。
但白亦非不一樣。
一旦有了共同的利益,白亦非並不介意與姜珝聯手,甚至不介意居於姜珝之下。
幾年之後,一點趙韓聯盟戰敗秦國,姜珝這個促成兩國結盟的人,地位將與現在截然不同。
有姜珝支持白亦非,便是韓王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更讓張良擔心的是,姜珝與白亦非或許都不是忠於國家之人。
他們想要的,是劃地稱王。